前一秒还在说程淮,梁清下一秒又绕回了陈灏风身上。
话题跳跃的太快,让许嘉蓝没能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她问道:“制造机会?”
“我说,要不要给你和陈灏风制造机会?”
梁清这会到时开始担心自己不注意拉高了音量,自觉捂住嘴巴低声说道。
激进的做法吓得许嘉蓝慌乱的摆手拒绝,却又好奇梁清具体会怎么做,迟疑地答道:“不用了吧……”
许嘉蓝知道,救她这件事对陈灏风来说只是小事,但是对她而言意义匪浅。
自幼身边对她好的人很多,可是除了父母,很多人都是贪图许家的利益才接近和讨好她。
陈灏风是第一个真正对她伸出援手的人,要是换作别人,救她的事情恐怕早已流传得街知巷闻。
他的做法无疑像往许嘉蓝平静的内心丢下一颗小石子,泛起了层层涟漪。
过往云烟为他们陌生的关系打开一个豁口,然而许嘉蓝目前的胆量不足以支撑她有更进一步的举动,却又不满足于现状。
她很难不对梁清的提议心动。
梁清宛如读出了她的口是心非,自认有足够多的想法可以帮她,循序渐进地问道:“当时那件事过后,你是怎样谢谢陈灏风的?”
说起来不算是太久以前发生的事,但是除了那一幕,后续的一切许嘉蓝像是只留下了模糊印象。
她歪头细想片刻,说道:“他赶走那些小混混之后,陪我在咖啡厅等家里的司机来接我,看着我上车以后他才转身离开。”
许嘉蓝到家以后不忘第一时间将这件事告诉父母,提到荆港陈家,首先想到的也只会是陈灏风家。
爱女心切的许文在派人去查清楚事情经过后,他当晚就给陈灏风的父亲打了个电话,她记得父亲对电话另一头说了很多句谢谢。
也是从那天起,只要是她独自回家,走出校门绝对能看见家里的司机把汽车停泊在显眼的位置。
许嘉蓝的回忆戛然而止,继续告诉梁清:“爸爸本来想宴请陈家,但是灏风哥哥的爸爸说小事一桩,不过很高兴看到他会有这种的善良举动……”
后面长辈间的事情她就不太清楚,那时候的她更不明白内里的弯弯绕绕。
梁清的问题使她开始冥思苦想,她到底真正意义上谢过陈灏风没有?
许嘉蓝记得自己当即就对他说过“谢谢”二字,但是潜意识里她觉得这样远远不够。
她和陈灏风私下的联系不多,除了上学朝夕相处,两人就只在父母会带上他们参加的晚宴上见过,也没有机会多说上几句话。
他们之间的兴趣爱好不同,许嘉蓝自然是找不到合适的理由约陈灏风出门,她只能作罢。
可是每次回到学校的时候,陈灏风好像主动担起照顾她的任务。
许嘉蓝最记得的是事发第二天,陈灏风便趁着课间问她放学要不要一起走。
也是从那天开始,她习惯了和陈灏风同坐一辆车回家。
尽管她喜欢和陈灏风待在一起,但是意识到整件事已经本末倒置。
可是。
陈灏风对她会是什么样的情感?
她更是没有勇气问出这个问题,尤其是过了个暑假,身边的所有人和事都回到了原点。
梁清从她的表情中猜到一二,尝试着劝慰她:“我们可以先不管之前怎么样,反正现在你和他也还是同班同学。高中三年呢,以后机会多的是。”
许嘉蓝抬头看了好几次陈灏风的背影,她对来到新班级的他又变回曾经的一无所知,险些就钻进了内心的牛角尖。
但很快被梁清的话说服,猛然点头:“你说的对。”
她平时在教室里的时候,很少会把注意力放在陈灏风身上,即使身边的都是同龄人,但哪个不是人精。
本来放学就经常一起走,倘若在与陈灏风有关的事情里表露出更多的情绪,她担心万一哪天一不留神,她的心思便昭然若揭。
但是许嘉蓝还是决定多几分关注,不然她对陈灏风的了解,似乎仅仅浮于表面。
梁清的话也提醒了她不能一味的留在原地,只不过更进一步该怎么做,她毫无头绪。
程淮像是根本没有听见这段对话,在她们停顿的间隙里,他轻轻敲了下课桌对许嘉蓝说道:“同桌,借一下上节课的笔记。”
梁清倏然瞪大眼睛,满脸诧异地看着程淮,难以置信地问道:“哥你怎么不找我要?”
只见程淮瞥了她一眼,“呵”了一声:“你的笔记做成什么样自己心里没数吗?”
许嘉蓝看过几次梁清的笔记本,该记的内容她都记了,但是笔记周边剩余的位置里,布满了她随手画的图案。
确实像有些说不出的杂乱。
程淮往下吐槽:“就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的梦想。”
“清清的梦想?”
许嘉蓝好奇地问道,印象里梁清没有告诉过她这方面的想法和计划。
梁清并不介意程淮自作主张说了出来,而是对着许嘉蓝“嘿嘿”一笑,告诉她:“我想学服装设计。”
难怪除了笔记本,她还在草稿纸上瞄见过梁清随手涂画的连衣裙,而且看样子家里人很支持梁清。
许嘉蓝忍不住跟着梁清笑了起来:“那我就等着以后你给我设计衣服了。”
随即把她的笔记本放在程淮的桌面上。
这个小插曲让许嘉蓝记了起来,初三那会和陈灏风熟悉之后,他找自己借过好几次笔记。
每一次他都是同一个说辞:“刚才上课没认真听,嘉蓝笔记借我。”
如今上了高中,不知道是他不需要了,还是说周围的新同学可以借给他。
许嘉蓝想的出神,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如果她的做法太主动,也不知道会不会惹得陈灏风反感。
算了。
还是等等看会不会出现其他机会。
许嘉蓝今天放学还是和陈灏风一起走,思来想去忍不住试探一番,努嘴问道:“灏风哥哥,你觉得今天老师讲的知识点难吗?”
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答道:“……还好?”
许嘉蓝从他的语气里听出犹豫,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破绽:“你不会又没有认真听课吧?”
陈灏风没有否认:“这不才刚开学嘛,不着急。”
开学第一个月,安勤中学的安排更倾向于让学生适应环境和学习节奏。但是月末的第一次月考,无疑是换了种方式看他们在自由的环境里,能否有足够的自制力约束自己。
许嘉蓝不希望掉链子,月考前几天一直在抓紧时间认真复习,尤其坐在教室里的时候,她无暇留意陈灏风的动向。
就算陈灏风在她心中占据了一块区域,但是衡量得失后,她自觉清楚不能随便耽误学业。
月考安排在小长假的前两天,过了个假期回来成绩便已经出了。
一到班会课,刚才还热热闹闹讨论着假期趣事的教室,瞬间安静了下来。
尹陶月站在讲台分析着班级这次月考的情况——
“这次月考我们班的同学考的不错,不仅年级第一在我们班,而且我们班的平均分也是所有班级第一。”
随即投影仪上投射出这次成绩单。
许嘉蓝从上往下看,发现排在最上面的竟然是程淮。他就这样一声不吭地占领了最显眼的位置,非但考了年级第一,而且他的总分还甩了年级第二的一大截。
而许嘉蓝看着成绩单上排在第十的自己,低头看了看刚才摊开在桌上的笔记,再转过头去盯着程淮。
此时此刻,她只觉得心情复杂。
依稀记得月考前一天,程淮当时是这样说的:“上一门课的笔记要用吗?不用的话可不可以借我临时抱一下佛脚?”
许嘉蓝当时很大方地借了给他。
结果现在成绩出了,她面对程淮的想法里只剩愕然,感叹道:“你这是深藏不露啊……”
要不是尹陶月清晰念出了程淮的名字,许嘉蓝或许会怀疑自己眼花。
她定了定神,把名单往下看,梁清排在她后面几位,再往下找了好一会,终于看见了陈灏风的名字。
其他人她不了解,但是陈灏风相比起初中时的成绩,这次月考已经不单纯是退步这么简单,堪称断崖式下跌。
但是许嘉蓝感觉他上课时的状态和过去没有异样,倘若是不适应,也不至于排在这么后面。
只能猜测也许是他发挥失常。
只不过当她往陈灏风那边看去,复习时被她忽略掉的画面浮上脑海。
最近他的朋友越来越多,有男有女,也有其他班级的同学。
难道他们的关系还没有更进一步,新环境就要先变成阻碍吗?
许嘉蓝不禁有些担心。
在她快被自己多余的想法扰乱心绪时,骤然想起陈灏风早上就和她约好了放学一起走。
至少这一点短时间不会发生任何变化,她顿时冷静了许多。
放学时跟平时一样,许嘉蓝和陈灏风一起坐在轿车后排。
司机平稳地朝南山墅驶去,她趁着这个机会转过头去打量了好几次陈灏风。
他的神色如常,反而令许嘉蓝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倒是陈灏风,仿佛猜到了她的想法,主动问道:“怎么了?看到我这次没考好担心我了?”
许嘉蓝轻轻点头,不禁替他担心:“叔叔阿姨会不会……”
陈灏风的父母在学业方面对他的要求不算高,只不过如此明显的退步,恐怕怎么也免不了一顿说教。
他像是无所谓般笑得张扬,开玩笑道:“刚开学,就让他们当我这次考试失误了。”
“不过。”他挑眉,继续说道,“恐怕以后还是需要你把笔记借我。”
“好呀。”
许嘉蓝毫不犹豫地同意了,只不过不知为何,直觉使她不太相信陈灏风口中的这个借口。
而他似乎也看了出来,语速很快的解释道:“其实是我前段时间感冒了。”
这个理由合理多了。
许嘉蓝之前一直期待着出现一个和他更靠近的机会,如今居然主动找了上门。
仿佛又能回到初三,她理所当然把笔记本递给陈灏风的时候。
原本许嘉蓝在和学习有关的事情上,往往都会准备的相当认真细致,眼下多了答应把笔记给陈灏风。
她在上课的时候,会下意识把笔记做的更加详细。
陈灏风并没有注意到她习惯上的转变,反而是被偶尔会找她借笔记的程淮发现了。
程淮在再一次将笔记本还给她的时候,看似轻描淡写地问道:“怎么最近的笔记详细了这么多?”
许嘉蓝没想过会被这样问,顿了顿:“……有点担心别人借我笔记的时候会看不懂。”
她不担心程淮是否会猜到口中的别人有特指,毕竟他多半不会往自己身上猜。
接下来却听见程淮问道:“你这样不就相当于麻烦到自己了。”
课堂上的笔记的确更应该追求简洁易懂,这样效率也才会更高,否则很大几率会因为记笔记而错过老师讲的知识。
许嘉蓝攥紧手心里的笔,轻声道:“还好吧。”
虽然记笔记无可避免的变繁琐,但是许嘉蓝只当是多复习了一遍。
陈灏风则从几乎每天都会找许嘉蓝借笔记,变成了有不会的题目也会来问她:“嘉蓝,这道题我不会,有空给我讲一下吗?”
听到陈灏风的声音,反应最大的却是梁清,她每一次都非常主动地让出位置:“正好我要去洗手间,坐我位置吧!”
再在陈灏风看不见的地方对许嘉蓝眨眼。
面对算不上熟悉的同学,陈灏风始终保持着礼貌,只是许嘉蓝每每看到他笑起来时的双眼,都不禁恍神。
明明对谁都一样,许嘉蓝却陷入他的眼眸深处自带的情深。
她只能在心底暗暗压抑自己,平静下来给陈灏风讲解题目:“这道题应该……”
每次讲完,他会自觉把位置还给梁清,绝对不多坐一秒。
他的态度让梁清感到奇怪,同时担心自己的做法弄巧成拙,私下悄悄问许嘉蓝:“我是不是多此一举了,要不要问一下我哥他觉得陈灏风怎么想的?”
“不用了吧?”她没有多想,“可能是觉得坐了你的位置,不太好意思。”
陈灏风并没有仗着一次伸出援手,就理所当然的接受许嘉蓝为他做的这些事。
好像从她重新给陈灏风借笔记那天开始,后面每天早上回到教室的时候,书桌上都会多了一瓶酸奶。
起初许嘉蓝完全没猜到是陈灏风放的,梁清八卦的以为是其他同表达好感的方式,说道:“你觉得是谁会偷摸做这种事?”
她一头雾水,直到疑惑地四处张望时,对上陈灏风笑着指了指桌面的动作,这才心领神会。
许嘉蓝朝梁清说出自己的猜测:“是灏风哥哥放的,可能是谢谢我给他借笔记吧?”
不仅如此,陈灏风一起放学的时候印证了她的猜测,不忘问她:“明天想喝什么味道的酸奶?”
同样是小事,但是他的体贴做法让许嘉蓝打从心底感觉到自己的不一样。
许嘉蓝将这一切都告诉了梁清,她总算是放下心:“我也想每天有人给我送酸奶。”
“你?”梁清被程淮拍了拍脑袋,“想之前先考个年级第十。”
不愧是亲兄妹,轻轻松松一句话就能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