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荷香担着心事,吃饭时候她的心情就挺沉重,王国军却不管那一套了,反正自己也要死了,死之前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尽管善良的妻子一直瞒着病情,不让自己知道,王国军人虽然软弱无能了一点,却并非傻子,当然明白自己的状况。
酒足饭饱,刘清涛主动结了帐,马大刀和张子豪等人出了小饭店,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夜色中,点缀着几点街灯的光亮,不由长长呼出了几口气,这顿饭吃得值,居然碰巧遇到一个长得和森哥有七八分相似的人。尽管王国军和神情、举止、气度和林木森大相迥异,不过一个人的气度、精神都是虚的东西,即使经常在一起的朋友,不留心之下也不会识破。
何况,林木森被抓紧警局,关了十几天,精神萎靡、颓丧一点,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王大哥,接下来你要去哪?”刘清涛关切的问,王国军就说:“我俩去火车站,在车站蹲一宿,明天早上就能回家了。”
“车站那么乱,怎么能休息好呢,”刘清涛说,“这样,你跟我走,我带你去宾馆休息。”
“不用……不用了,”王国军连忙拒绝,“刚才要你请吃饭,我已经很过意不去了,怎么好意思再让你破费呢,住旅店挺贵的,还是算了。”
“王大哥,碰到了就是缘分,咱们又是老乡,你那么客气干什么,”刘清涛笑着说,“再说请你住个宾馆的钱我还是有的。”一边说,一边拉着王国军,这时候马大刀已经将车开过来了,刘清涛就拉开车门,让王国军和方荷香上车。在农村人眼中,能开得起轿车的,就是有钱人了,王国军不由暗暗羡慕刘清涛生活的潇洒。
王国军是半推半就、刘清涛是真心诚意,很快就把王国军推到了车上,方荷香就是一个贤淑的农村妇女,没见过什么世面,虽然心里隐隐觉得不妥,不过老公都上车了,她也只能跟着上车,他们俩坐在后面,刘清涛坐到副驾驶位置,马大刀就发动了轿车。刘文涛和张子豪,则拦了一辆出租车,回鼎盛报信。
马大刀开车在西区鹏源宾馆停下车,鹏源是一家三星级宾馆,下车以后,刘清涛和马大刀就引着王国军走进宾馆,刘清涛登记了两间标准间,一间给王国军夫妇住,旁边一间则是自己和马大刀住。安顿好王国军夫妻以后,刘清涛就离开了王氏夫妻的房间。
刘清涛回到隔壁房里以后,马大刀就问:“你把事情和那个姓王的说了么?”
“没有,”刘清涛说,“先让他们夫妇待一会儿,估计他们有不少话要说,等一会儿我再把他叫到这屋来说那件事。”马大刀就点点头,说:“反正那个男人的了白血病,早晚都要死,他家那么穷苦,我们多给一点钱,估计他会同意。”
刘清涛一离开,方荷香就关了门,有点担忧的拉着王国军的胳膊说:“国军,你认识那个叫刘清涛的么?他干嘛对我们那么客气,又帮我们安排住处啊,我总觉得他是不怀好意,我们还是走,离开这里……”
王国军就笑着说:“他是刘源的侄子,他家和咱们屯子离得很近,应该不会害咱们,再说我都快死的人了,有什么值得他害的,咱们又没钱。”尽管方荷香对王国军的病情早有准备,但是听他说他就是快死的人,还是觉得心里难过,眼眶子发酸。
在农村,男人就是一个家庭的顶梁柱,是女人的主心骨,要是男人没了,这个家就离跨掉不远了,何况没有了男人,家还能叫家么?
“荷香,我其实并不怕死,人活百年,谁都难逃一死,可我就是放心不下你和小飞,为了治我的病,家里背了不少债,我这一走,你们孤儿寡母的日子就难过了。”王国军动情的说,方荷香听了,不由潸然泪下,心里非常悲痛。
“荷香,我爹娘就我这一个儿子,他们养我很不容易,”王国军动情的说,“若是可能的话,我去了以后,你……你多照顾他们一些……若是有来生,我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的恩情!”方荷香哽咽着说不出话,只用力的点头。
“咱们俩结婚也有四五年了,这些年你跟着我一直受苦,我连一件漂亮衣服也没有给你买过,真是对不起你。”王国军说,方荷香用力摇头,她嫁到王家六年,日子虽然苦一点,但公公婆婆对她都非常好,真是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待,老公王国军为人老实本分,对她也很好,还有一个聪明可爱的儿子,这样的家庭本来应该非常幸福的,可谁知道王国军会得了白血病这样的绝症呢。
严格来说,白血病也不能算绝症,可以通过骨髓移植手术来治疗,但一个农村家庭,怎么可能负担起那么高昂的手术费用。
“你不要这样说,这辈子能嫁给你,做你的妻子,我很满足。”方荷香趴在王国军怀里说,这样亲密的姿态,他们俩平日里是不会有的,只是这时候心情激荡之下,就少了些顾忌。王国军轻轻拍拍妻子的背,长叹了口气。
这时候,突然有人敲门,两口子吓了一跳,方荷香连忙从王国军怀里站直身体,理了理衣服,又擦干眼泪,王国军走过去,打开门,门口站着刘清涛和马大刀。
“快……快进来坐。”王国军说,他心里对刘清涛和马大刀还是怀有感激的。
“我们就不进去了,”刘清涛笑着说,“王大哥,我有点事儿,要和你商量一下,你随我出来。”王国军听刘清涛说找自己有事,心里有点忐忑,心想难怪请我吃饭,又招待我住宿,原来真是另有所图,不过身上又没钱,又是快死的人了,心里倒并不特别害怕。
“国军……”方荷香担忧的说,看向刘清涛和马大刀的目光里,有一点担心和畏惧。
“没事儿,你在房间里待着,把门锁好,等我回来。”王国军拍了拍方荷香的肩膀,她的肩膀很瘦弱,看着妻子黄瘦的脸颊,王国军觉得她真是跟着自己受苦了。
王国军叮嘱方荷香关好房门,便跟着刘清涛和马大刀出了屋子,来到隔壁,马大刀倒了一杯热水,放在靠窗的桌子上,自己先坐下了,然后指着对面的座位:“王大哥,请坐。”王国军深吸了一口气,心想人死鸟朝天,既然都来了,也没什么可怕的,便极力压住心里的不安和疑惑,装出一副坦然的神情走到马大刀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王大哥,你是涛子的老乡,有什么话,我就直说了,若是说得不好,你不要见怪。”马大刀微笑着说,王国军就摇摇头,心想城里人还真是客气。
“刚刚喝酒的时候,你说自己的了绝症,到底是什么病啊?”马大刀问,王国军就说:“我老婆一直瞒着我,其实我早就知道了,”说到这里,王国军惨笑了一下,“我得了白血病。”
“哦,这个病可不大好治啊。”马大刀用为王国军惋惜的语气,感慨的说,王国军就点点头,苦闷的说:“是啊,我也不打算治了,花不少钱,还治不好病,回家等死算了。”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么?”马大刀问,“你的家里人怎么办?”
王国军听到马大刀的问话,脸色一黯,哀伤的说:“我现在就犯愁呢,我死了倒没什么,可我爹娘妻儿怎么办,我放心不下啊。”说到这里,王国军就叹了口气。
“王大哥,我倒是有个办法,可以解除你的后顾之忧,”马大刀微笑着说,“就是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听到马大刀有解决自己困难的办法,王国军两眼一亮,激动得站了起来:“兄弟,你……你是哄我玩呢?有什么办法,你快说,快告诉我啊!”
看到王国军激动的样子,马大刀心里就有底了,说:“王大哥是担心走了以后,家里没人照顾,这个问题我可以帮你解决,不过……”
“不过什么?”王国军问。
“不过我也遇到了困难,需要王大哥帮忙,”马大刀笑着说,“若是王大哥可以帮我解决我的问题,我愿意给你一百万,有了这一百万,我想即使没有了你,你父母和妻儿也可以生活得很好了。”
“你……你说什么,一百万?”王国军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兄弟,你哄我呢?”
“你看我的样子,像是没事干胡吹的人么?”马大刀问,王国军就仔细的看马大刀,又看了看刘清涛,刘清涛在一边对着他微笑点头,王国军就说:“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的,你就说,哪怕是要我这条命,我也愿意。”
“既然王大哥答应了,那我就直说了,”马大刀说,“我大哥叫林木森,被抓到警察局去了,你和他长得非常像,所以我打算让你进去把他替换出来。”
“就这么简单?”王国军诧异的问,心想只是代替别人进警察局,人家就给自己一百万,这钱来得也太容易了!在有钱人眼里,一百万根本算不上什么,可在没有钱的人心里,一百万,那就是一笔天文数字了,他们一辈子接触过的最大数额,也许只有一万、两万。
“就这么简单!”马大刀说,“不过我必须和你说实话,我大哥犯的事情不小,可能出不来。”
“出不来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也得了白血病,医生说我活不过三个月了。”王国军苦笑着说,若是马大刀真的给自己一百万,自己的问题就可以完全解决了。听王国军同意顶替林木森,马大刀非常高兴,笑着说:“为了让你放心,我可以先给你五十万,你让你老婆带回去,不过……你就必须留下来了,你同意的话,我现在就让人去拿钱!”
“我同意,我同意……”王国军找到这一大笔钱,真是喜出望外,连声答应。
“那好,你先过去和嫂子交代一声,”马大刀对王国军说,又转头对刘清涛说,“涛子,你回去让周淑军带钱过来,先拿五十万。”
“好的。”刘清涛答应一声,转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