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大浩早注意到了顶楼共五个房间,一大一小两个会客室,尚俐莉一大间卧室,一间经理办公室,另间就是她说的第一个房间,紧靠楼梯口,几任保镖都在此间起居。
尚俐莉注意到杜大浩眼里闪烁瞩望,那是什么呢?她突然想到一个女孩,很快清楚了他的瞩望。她说:“马爽可搬过来住,但只在晚上。”
吃惊她知道自己的愿望,他为她善解人意表现出激动道:“谢谢尚总!”
“现在就搬过来吧!”尚俐莉说。
夜半招聘,当即上班,又让马爽陪住。杜大浩又是一个没想到。他下楼去叫马爽,带上睡衣什么的。他说:“搬家,上楼!”
第一个房间很宽敞,除了板台、沙发,就是张宽大的双人床。虽然很长时间没人住了——她辞掉最后一个贴身保镖在四年前的春天——但仍看出天天有人打扫,干干净净。
“贴身保镖。”马爽躺在床上威武出保镖风采,手指做成的枪,朝某处射击,样子顽皮可笑。
“击中目标没?”
“叭、叭!”她手指对着他的胸口,连发射击。
他装出中弹的样子,四肢抽搐后僵直在床上,学舌某部影视剧中正面人物的台词:“同志们,永别了!”
她抱住他说:“我可不能让你永别。”
65
于静茹苏醒过来堪称奇迹。她眼睛吃力地睁开,嘴唇抖动着,像要说什么。现在她说不出话来。
“你想说什么?”赵春玲将耳朵凑到她嘴前,除牙齿偶尔叩嗑声外,没听清楚一个字。
于静茹努力要表达出她要表达的东西。她一只胳膊挂吊针,另一只手虽然还能举起来,却软骨症似的无力。于是赵春玲觉得有只软体虫子爬在自己的胳膊上,它在她警察臂章处挣扎。她再看于静茹发声嘴形,领悟到她打听一个人。
“米莉是吧?”赵春玲问。
于静茹眸子闪亮一下,眼睛用力地眨了眨。
米莉追悼会上午举行的。一个省城的年轻女刑警牺牲在异乡的土地上,她才二十六岁。赵春玲站在这间病房的窗前,心情像外边天气一样阴沉,几幢高楼墙壁面孔冰冷,她内心出现追悼会庄严肃穆的场面,哀乐声声……青松翠柏中她的遗像宁静单纯,生命的故事结束在年轻的时候。
于静茹看着赵春玲,焦急等待她的回答。
赵春玲瞧眼在场的医生、护士,他们用眼睛告诉她;患者需要安慰,需要听到好消息。她善意地隐瞒,说:“她很好。”
于静茹苍白的脸上漾起微笑,酷像平静的水面被蜻蜓轻轻点皱。疼痛、虚弱使她眼皮很难睁开。
“患者需要休息。”医生的驱逐使用极标准的医疗辞令。
赵春玲穿过走廊,持枪的武警战士向她微微点下头。她和老陶拐出医院安静的角落,远离消毒药水气味。
在晚秋的一棵缀着红叶的树下,赵春玲说:“她还不知米莉牺牲。”
老陶上午参加了米莉的追悼会。
“米莉父亲坐轮椅参加的。她是他唯一的女儿。倪厅长也来了。”他说。
一片红叶飘落,她伸手接到,然后捏着叶柄。她说:“厅长是来参加他儿媳的追悼会。”
“米莉是倪厅长的儿媳妇?”老陶惊大眼睛。
“倪厅长决定将儿媳妇遗骨葬在三江,以表明省厅打掉三江黑恶势力的决心。”赵春玲朝一楼带铁防护罩的窗子望一眼,于静茹治伤在那间病室。这所武警部队医院在警方严密保护之下。她说,“女佣衣妈说,凶手天刚曾是于静茹的面首,所以很顺利进入别墅。”
“米莉基本查清于静茹是胡克艰的情妇,十几年中却无人知晓。于静茹答应再对米莉谈些尚俐莉情况的,可惜……”老陶十分遗憾,他说,“但愿于静茹早日康复……”
“昨天医生说她的伤势不容乐观。即便保住性命,喉反神经受损,发音相当困难,除非出现奇迹。我们指望她手不残废,可以写字,”赵春玲说,“她用力捏了我的胳膊。”
“赵队!”小靳乐颠颠地跑来,手里飘扬一张纸。
赵春玲心里觉得纳罕,难道真的出现了奇迹。她想:“莫非于……”
“她能写字。”小靳喜冲冲,她把纸摊铺地上,说,“她写的。”
赵春玲、老陶蹲下来,纸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不通顺的句子:我家白柜有胡。
“她写到这儿又昏迷了。”小靳有点恨医生,“老凶啦大夫,轰我出来。”
赵春玲立即打电话给专案组,包俊海令她带人速去紫藤花园,搜查那个白柜。
于静茹的别墅有警察看守着。此刻相当宁静,看不出几天前这里曾发生过枪战。佣人衣妈特准留在别墅,鱼和花草需要人照料。
“白柜在什么地方?”赵春玲在第一层没见到有一样家具是白色的。她上二楼,卧室也没有白柜。
“里边那个房间。”女佣衣妈指着走廊尽头,她说,“她不允许我们进那个房间,连卫生她都自己打扫。大概白柜在……”
“哦?”赵春玲感到女佣衣妈十分忠诚,她朝那房间走去,推开门,眼前景象令她惊异:清一白色,白得让人浑身发冷。此景象易使人想起灵堂。
一只大白柜摆设极显眼的地方,阳光正水似地在上面流淌。她逐个柜门开启,更让她奇怪,空空如也,没装一件东西。明屉暗匣一一拉开。希望只在最后一个抽屉中,她心情有些紧张,猜想什么突然出现。抽屉里真的有件东西,是一枚银徽章样的东西,背面图案是象。
象图案银徽章出现,赵春玲立即将它送到专案组。
“这是重大发现。”田丰说。他在记事板上列一表:鼠——朱良;猫——张克非;狗——邱老六;狼——沈放;豹——尚俐莉;虎——?狮——?象——胡克艰。他说,“‘蓝雀’团伙的八大金刚,基本如图。”
专案组干警的目光落在记事板上,最后聚焦虎、狮的问号上。
田丰说:“大家议一议,发表一下意见。”
赵春玲是最早发现张克非猫图案银徽章的,鼠图案徽章也是她发现的。因此,她对徽章思考较多。她走到记事板前,指着虎、狮说:“驼子,那个叫驼子的人,不是虎就是狮。”
“被击毙的天刚,还有小九,他们是否也有徽章呢?”臧明杰说出自己的看法,“也许他们分别是虎、狮。”
老陶把杯子里的水喝得很彻底,落在杯底的茶叶间没一点水分,他仍一口一口地喝,准确地说是吮吸。
“老陶,专案再穷,纯净水供应得起。”田丰玩笑道,他常和老陶开玩笑,“喂,白尾巴尖的说说。”
白尾巴尖,是老陶的自诩。老陶说自己是只老黄鼠狼,尾巴尖毛都白啦。田丰局长点他的将,他说:“天刚应是虎。”
田丰望望包俊海,胡克艰是象的推测他们两人很久就做出了。专案组成员中或许还有人这么想,但直接说出来的老陶是第一人。
“还有尚俐莉,加紧查她。”田丰说。他分析道:目前不能逮她,我们掌握她是胡克艰的情妇,并没有找到她犯罪的有力证据。凶手天刚在她去蓝狐养殖场的第二天动手,我们也只能推断与她有关,怎样的关系,尚不清楚。沈放仍未露面,必须找到他。驼子倒出现了,有人看见他,应抓住这条线索,查到他的落脚点。小九仍不知去向。我们可以肯定,他不在三江,但对他不能放弃查找,发现立即逮捕。
“明天赵队和老陶你们原来任务不变。”包俊海做出下一步行动安排:臧明杰、张征去第一看守所,提审眉凝、李惠兰,查找其他毒贩线索,特别要弄清楚驼子转移走藏在川椒豆花村密室毒品的品种、数量;娄扬和小靳留在医院,看护于静茹;吕淼、佘凡晓仍然暗中配合“鹞鹰”。
驼子历来相信预感。入夜后,他心里长草似的慌乱。
“表舅,您?”学军感到驼子今晚有些不对劲儿。
每天夜里驼子早早关门、关灯睡觉,电视也不准看。今晚他一反常态,不准关灯,把学军从床上拉起来,开开电视机,没看几眼就关掉,过几分钟又打开。
“我右眼直跳,要出什么事。”驼子内心纷扰,他说,“我的感觉不会错,警察盯住我们了。”
学军让驼子说得忐忑不安,跑到窗前,想揭开窗帘朝外看。
“别动!”驼子制止他,责备道,“你怕警察看不清你的脸?”
学军蔫在一旁。
驼子凭预感两次成功地逃脱。五年前在另座百万人口城市,受雇一个房产开发公司经理杀妻,得手后他隐藏在一个极简陋的小旅店里,睡至半夜,右眼皮突突跳得厉害,他感到这是不吉利的征兆。走,立马就走。店老板极不情愿地打开门,唠唠叨叨,深更半夜退什么宿走什么人。他出了小旅店打车逃走。后来晓得,警方后半夜搜查了小旅店。那次如果不走,他的假身份证很可能使他暴露,逮捕坐牢杀头,何谈能落脚三江。
最近一次便是毒品转移。张经纶给他安排福民小区的秘密地点,道理是一切稳定后,再转移川椒豆花村密室里的毒品。到新地方——福民小区的当天,大约中午时分,雷打不动睡午觉的他怎么也不能成寐。右眼突突跳起来,他按老办法,弄块纸抿上唾沫粘在眼皮上压一压,仍不顶事,跳得愈加厉害。他想想,问题在藏着的“货”上。“不行,”他叫学军,两人动身去川椒豆花村。“大白天的?”李惠兰怪讶,做事滴水不露的驼子,怎么干这般粗糙事,众目睽睽的白天转移毒品?她说:“是不是晚上?”他决定的事经过深思熟虑,轻易不能更改。数包毒品大摇大摆地搬下楼。经过许多顾客正吃饭的大厅,其中还有三个保安吃火锅,他背的半塑料袋子东西走过就餐的保安身旁忽然滚下脊背,他竟喊保安帮忙。保安给他提上驼峰似的背,并说:“这样身体状况,还背背扛扛的。”走在他身后的学军,吓出一身冷汗。以为保安发现塑料袋子里的东西。打车拉进保安严密的福民小区,社区的一居民,热心帮助残疾人,帮他们把东西送上楼。当日,李惠兰被抓,警察找到暗室,可是里边空空荡荡,哪有半点毒品。
两次凭预感逃脱,驼子更加相信自己的预感。他令学军收拾东西就走。好在,几天前已将“货”转移至另一安全地方藏匿,提上些必需品轻便离开。
预感这次又帮了驼子的忙,使他又一次逃脱。张征、臧明杰次日来到福民小区,社区警务室的警长翻阅本社区七百多个住户,记录在册的驼背者共计三人;一位五十多岁的妇女、一位刚上学的男孩、还有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人。
张征说:“就是他!就是这位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他人在吗?”
“昨天夜里出去,一直没回来。”警长回忆说。
昨夜驼子和学军拎着包经过警务室,他向警长打声招呼,说到海南旅游去。溜啦!就这样溜啦。
“他回来时我告诉你们。”警长倒热情,他不知道他们的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