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就是负责这案子的中国警察。
白振赫倏地一怔,看看珞珈靠着柱子坐在地上没骨头那样,又想起来这么长时间相处中他干的那些不像话的事儿,简直如同听见了什么笑话,甚至有种警察这两个字都被珞珈亵渎了的愤怒感,他眸光一冷,断然不信,“胡说八道!”
珞珈知道他不会轻易相信,正待要再说什么,院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池子边上水淋淋的俩人对视一眼,白振赫朗声问道:“谁?”
外面是小武的声音,“白部长,是我,小武。”
白振赫嘲弄地看着珞珈,珞珈从地上站起来,用枪指着白振赫,押着他走到院门口,示意他开门。
白振赫后腰被珞珈用枪抵着,把院外的大门拉开了一半,门外的小武看见他落汤鸡似的这样子惊讶地张了张嘴,“白部长,您这是……”
白振赫没理他,淡声问:“什么事?”
好在白振赫平时也少言寡语不近人情惯了,这会儿面对关心不理人小武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既然人家不愿意说,小武也就没再多问,转而递给白振赫一个信封,“老大有个任务。”
白振赫打开信封,意料之外,里面竟然是失踪已久的李达民的照片……
“李达民,郑会长的司机,上次会长出事,他居然自己先溜了。既然照片的事跟珞珈没关系,我们怀疑是他向邱智元通风报信的。”
白振赫看了他一眼,“知道了。”
他说着就要关门,小武却在外面拦了一把,“这次老大吩咐了,只能珞珈跟我去。这种事情,就不劳烦您了。”
白振赫皱眉,“现在?”
小武点点头,他冷淡地瞟他一眼,“等会,我叫他过来。”
说完重重的关上了门。
小院里,白振赫推开自己腰间顶着的枪管,冷笑地把信封甩到珞珈身上,脸上有一点事不关己等着看戏的戏谑。
珞珈看着李达民的照片,磨了磨牙,忽然抬起头,目光赫亮,用压得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我需要你的帮忙。”
白振赫声音也极低,两个人差不多就是在用声带摩擦气流带出的那点声音在说话,可白振赫语气里的嘲弄可一点都没少,“怎么,杀个司机而已,有什么难的。刚才你开枪杀邱智元的助理可没有犹豫。”
珞珈烦躁地拧着眉毛,“那是因为刚才郑梦琪提醒了我,郑泰诚一直在他女儿面前保证要做好人,是不可能让郑梦琪亲眼看到他的手下杀人的。所以我断定那枪有问题。”
“舍不得杀人,看来你真是个警察?”白振赫好像也不太在意他身份似的,对他是不是警察这件事上并不多做纠结,不置可否的态度始终让珞珈拿捏不准他心里到底有什么计较,“那通缉令是怎么回事?”
珞珈捏着照片,收了挂在脸上永远漫不经心吊儿郎当的那张假面孔,泠然而认真地看着白振赫,竟然是严肃认真不苟言笑的样子,“为了取得于永义的信任,还有什么身份会比通缉犯更合适?”
“好,就算你是警察,可我为什么要帮你?”
“你不是在帮我,是在帮一个无辜的人。”
“即便不是他出卖郑泰诚,他那天逃走,也坏了社团的规矩。”
“罪不至死,况且,你帮我这次,我会告诉你白振然的下落。”
“……”白振赫长久地盯着珞珈,试图要在他脸上看出这句话的可信程度,那边小武在门外又敲了敲门,“白部长,时间差不多了。”
白振赫把珞珈手中的照片拿了过来,看了看上面李达民的脸,半晌后,终于沉沉地点了下头。
他把照片还给珞珈,珞珈接过来的时候翻过来看了一眼,照片背面写着地址——
麓景医院607。
麓景医院……
想起林熙,珞珈苦笑着叹了口气,“这么巧。”
………………
…………
李达民那天的确是自己跑了,但他跟鼎盛合其实半点关系也没有。
他是进了浴场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犹豫要不要跟郑泰诚告假先去医院的时候,看见了来者不善闯进来的那些人。
于是干脆犹豫也不犹豫了,直接借着接电话的引子,就这么跑了。
——其实他不怕死,可他还有该尽的责任没尽完。
他女儿小烁一年前检查出慢性粒细胞白血病,连治疗带等待的,熬了半年多,终于等到了配型合适的干细胞,手术就定在几天后,他无论如何也得等着看孩子手术,在孩子从手术室出来之前,他不能死。
他知道临阵脱逃扔下郑泰诚是什么后果,也想着如果这次郑会长吉人天相,他豁出去地回去请罪,好歹还能求会长放自己一条生路,可人算不如天算,他人还没到医院,半路就被鼎盛合的人截住了。
他撑着一口气拼命杀出包围,慌不择路地跑进了警察局,这么一折腾,他命是抱住了,可自由也没了,他落在霍思乐手上,被警方控制住,被当成污点证人似的被严密看守在麓景医院接受治疗,霍思乐指望着能得到他的配合,从而得到七星社的犯罪实证,至此,他彻底消失在七星社的视线里,再没法解释清白。
他知道自己必死,所以珞珈和白振赫突然出现在607病房里的时候,他一点也不惊讶,只是把手里小孩子涂鸦的蜡笔画珍惜地放在了旁边的小桌上,这才看着手握水果刀逼近的不速之客,叹了口气,“两位好身手,医院里里外外那么多警察,还能不声不响地摸进来……老大是非杀我不可了。”
珞珈其实是跟小武一起来的,外面警力部署严密,两个人一起行动目标太大,珞珈借口兵分两路自己先进来看情况暂时支开了小武,这才跟先他们一步赶到麓景医院又摸进病房的白振赫在607门外汇合。
但是这些事情不需要想李达民解释,白振赫看着他有点遗憾,“那天你不应该跑。”
李达民寥落地摇头,“我有必须要跑的理由。”
珞珈反手握着护士站顺来的水果刀,豹子似的猛然一步上前揪住李达民的头发把他死死摁在床头,手里利刃转眼就带着森寒冷意逼上了李达民的脖子,“那你给我个不杀你的理由。”
“你们……”手里拿刀逼着脖子却感受不到杀意,李达民惊疑不定,生死关头嘴角打着颤想说点什么,还没等他一句话说完整,推门进来的林静文冷不丁看见这一幕,倏地一惊,怔愣当场,吓得手上一松,原本拿过来要给李达民的蜡笔画飘然落地。
“珞珈?你怎么进来的,你们要干什么?!”也算胆识过人,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孩子,大半夜撞见凶案现场,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尖叫着逃走,而是冲过来把李达民护在了身后……
这简直是好死不死怕什么来什么,珞珈觉得自己怕不是跟林熙八字犯冲,所以才干什么坏事儿都能被她撞见,一时额角青筋突突地跳着疼,这下拿刀逼问的样子也不用装了,他半尴不尬地收了刀,从床上下来站直了,面对林熙跑到前面把李达民护在身后的质问,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
“你才刚出狱,就又要犯罪吗?”林熙愤怒地盯着他,怒道:“你非要毁了自己才甘心?”
白振赫抱着双臂一脸看戏的表情,珞珈尴尬的挠挠头,憋了半天,好歹憋出一句蹩脚的解释,“你误会了,我……跟老李认识,刚才跟他开玩笑的。”
林熙怀疑的目光打量珞珈,然后转头看向李达民,李达民是个识趣了,闻言牵强地扯扯嘴角,“没错,林医生,他们真是我朋友。”
林熙这才放下警惕,瞪了一眼珞珈,转身不放心地检查了李达民的伤势,确定他身上的伤口没有崩裂渗血,这才神色稍缓,把地上的画捡起来递给了他,“我刚从小烁那边过来。她很乖很听话,说想爸爸了,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李达民欣慰爱怜地看着那五颜六色的涂鸦,感激地对林熙道谢:“谢谢你,林医生,多亏你的照顾。”
“后天的手术已经安排好了,是国内最权威的医生为小烁主刀。一定没问题。”林熙说:“手术之后我第一时间来告诉你消息。”
可我大概等不到小烁的消息了……
李达民暗叹一声,绝望地看了珞珈一眼,勉强对林熙笑笑,“谢谢你。”
珞珈若有所思,“你女儿怎么了?”
林熙面色不愉地瞪他,不苟言笑地冷声道:“小烁患白血病已经半年,终于等到配型合适的干细胞,明天就要动手术了。”
珞珈和白振赫对视了一眼,都明白过来为什么李达民突然逃走,“所以那天你才逃走?”
“是,”李达民捂住脸,痛苦地更咽,“我还没有看到我女儿康复。我不怕死,但我怕见不到她最后一面……”
林熙疑惑的看着珞珈和李达民,半晌后,珞珈深吸一口气,走到林熙面前,“林医生,这次,可能还需要麻烦你一次。”
“什么?”
“帮我准备几个血袋。”珞珈说着看了白振赫一眼,“老白,按原计划,你去删监控,不能让警方或者七星社发现我们来过。”
白振赫看着李达民手里的那幅蜡笔画,淡淡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