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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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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珞珈回浴场比白振赫早,过了下午来洗澡的人寥寥几个,他若无其事地干着他搓澡工的工作,在老板面前兢兢业业,晚上把店一关,跟着药叔和白振赫吃了饭,夜幕沉下来,他进了屋把房门落了锁,找出耳机躺在床上,手机调了程序,点开了白天扔心理咨询室那边的微型监听器录下来的白振赫与医生的对话。

        开门关门的动静之后,是白振赫的懊恼的声音——

        “这次我又搞砸了。”

        录音里,医生沉静和缓的声音轻轻地告诉他,“放松。出了什么事?”

        “我又做错了。”

        “我告诉过你,无论出了什么事情,都不要先把问题揽到自己身上。你从安保队离开之后,不是好了很多么?”

        “不用做那些脏活儿,不用杀人,的确好了很多。但是每一个阶段,都会出现新的问题。我当年以为当兵就不用混黑帮,能做个好人,偏偏在安保队去做更恶劣更残忍的事情。而且还害的我弟弟加入黑帮,母亲郁郁而终。终于能离开安保队做特警,又因为看不惯上司,被踢进监狱做狱警。我以为监狱是惩治罪犯的地方,起码能够让自己心安,可想不到依旧是一片黑暗。从特警到狱警,现在我连狱警也做不了了,我试着说服自己,凭自己的努力能做个好人,可却一错再错,我这次又犯下大错,差点在监狱里害死了两个人。一个是我兄弟,一个是要救我兄弟性命的人。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他们也都性命无恙,可我后怕,我不敢想象,以后还会发生什么。”

        录音里,医生叹了口气,“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事都不能尽如人意,你能坚守本心,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白振赫不安的声音接着说:“可我弟弟下落不明,我很不安心,我觉得自己又开始逐渐失控了。”

        录音里这时候有一段盲音,珞珈猜测着,应该是白振赫给医生看了什么东西,所以只好姓谢的一声才倒吸口冷气,声音里多了几分担忧,“没有伤到什么人吧?”

        白振赫说:“没有,不过我不知道下次会不会,又会伤到什么无辜的人……最近我又在反复做之前的那个噩梦。所有被我杀过的人,无论是该死的,还是无辜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幼,都在那儿,列了两行长无边际的队列。他们就这么看着我,也没有怨恨,也没有宽恕,面无表情。我在中间,怎么走都走不出去。而最可怕的是,振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现在队列里,无论我和他说什么,他和那些死人一样,都面无表情,毫无回应,只是死死的盯着我。我很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你在安保队期间的经历,对你造成的伤害太大了。离开监狱也是件好事,试着让自己安静一段时间,什么都不要多想。”

        这个时候,又有门锁打开,推门的声音,外间窸窸窣窣的动静压过了里面的谈话,黑暗中珞珈闭着眼睛集中精神努力想从杂音里把对方谈话的内容分辨出来,但紧接着就是很大的“啪嗒”一声响,接着是伪装成打火机的监听器跟什么东西摩擦的声音,接着掺杂在摩擦声里的又是门被轻轻关上的动静,珞珈从头到尾听完,心里凉凉……

        他留下的打火机八成特么是被保洁给当垃圾收走扔出去了。

        ………………

        …………

        转天连绵的阴雨天终于放晴,小浴场也跟着迎来了一位贵客。

        郑泰诚昨天从警局回来的路上跟于永义闲聊,才知道给白振赫回家,小浴场又开门营了业,他惦记着退休的老兄弟们向来看看,早饭之后也没打招呼,自己带着个司机直接就过来了。

        他一进门,正好在廊下打扫的老药打眼看见他,喜出望外地扔了扫把紧跑两步迎了上去,“郑会长,好久不见!”

        “你这段时间没开门,我也不好打扰。”郑泰诚乐呵呵地跟他打招呼,进门的时候拦住老药给他拿拖鞋要帮他换上的动作,言语间几分自然流露的敬重,“药哥,哪能劳您大驾。”

        浴场开着的时候他时不时总会来看看,老药跟他其实也没那么多客道,把拖鞋递给他,转头喊正在一旁踩着梯子修灯的白振赫,“振赫,郑会长来了!”

        郑泰诚自己把鞋子换了,转头看对老药的话仿若未闻,专心致志修灯,一眼也不往这边看的白振赫,见怪不怪地摇摇头,示意老药没什么,带着司机进了浴场。

        郑泰诚不介意,白振赫不在乎,老药多少有点犯嘀咕,等郑泰诚进去了,他走到梯子旁边仰着脸微微蹙着眉低声数落,“振赫,这么对郑会长,不太合适吧?”

        “这灯应该行了,”白振然音讯下落全无,虽然知道这事儿八成跟郑泰诚没关系,但他是七星社的老大,白振然是跟着七星社混的,白振赫这会儿看着他多少有些不顺眼,也就连敷衍的示好都懒得给,只站在梯子上提醒药叔:“合上闸试试。”

        老药叹口气,走出门厅去给电闸,没一会儿,灯光亮起,白振赫满意的爬下梯子,一大早就跑出去没个人影的珞珈这时候才晃晃悠悠的走了进来。

        白振赫不满的看着他,“干嘛去了?”

        “遛弯儿,”珞珈嘴里吹着口哨不以为意地耸耸肩,“不熟悉路,回来晚了。”

        他最近越发频繁地开始找各种乱七八糟的理由来逃避搓澡,白振赫明知道他借口烂得唬弄傻子都不一定有人信,却懒得跟他争辩,随手把晾衣绳上晒着的一块搓澡巾拽下来,隔着一段距离甩进珞珈怀里,“赶紧进去,老爷子们都等着呢。”

        “还等呢?”珞珈哭笑不得槽多无口地看了眼表,“这特么都快十点了……我大老远从中国过来又不是来搓澡的。”

        他一边说一边不满的向浴室内走,与急匆匆拎着外套从内室里走出来的郑泰诚司机擦肩而过的时候,听见他正在讲电话,语气透着几分急切,“我刚听说小烁的手术方案确定了?好的好的,我马上过去。”

        珞珈穷极无聊,一边脱裤子一边随便猜着玩,琢磨这李达民嘴里的“小烁”究竟是他闺女还是他媳妇儿,裤子脱一半,晃眼瞥见外面院子,却猛然意识到不对劲。

        七八个面色不善的年轻男人从门外走进来,进了院子也不换鞋,连个盹儿都不打地径直往里面走,一个个脸上杀气腾腾活像是准备来砍梁子结了八百辈子的仇人,他心下一凛,脸色微变地连忙把裤子又套了回去,刚系好腰带,就看见白振赫紧随那些人的后面,也面色不善地走了进来,走到他身边的时候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语气极轻极快地说:“进来帮忙。”

        ……这回是不无聊了。

        看是这刺激来势汹汹,瞧着架势,今天怕是不能善了。

        珞珈舌头顶了顶腮帮子,看着后面又进门来的一群花花绿绿小流氓,眉头一挑,从兜里翻出于永义的名片,躲进角落先给于永义打了个电话——

        “于部长,我是珞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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