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时禹还没来得及走过去,那一行人已经全数进了包房。
胡桃木色的门将里外隔绝成两个世界,饭店隔音效果好极了,季时禹连笑声都听不见了。
季时禹正站在那扇门前怔楞,出来上厕所的周继云,一眼就看见了他的身影。
他以为季时禹找不到包房,连拉带拽地把他往另一边带。
季时禹回头看了好几眼,最后跟着周继云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毕业后,总归是和在学校里不一样,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一些变化。
赵一洋虽然看上去还是和以前一样流里流气,却有了很多现实的烦恼。
江甜为了和他在一起,不顾家人反对,留在了森城。
江甜是学教育的,那一年名额不够,森城将她派回了原籍。和当年钟笙的情况类似,江甜的分?配通知是回海城的,那就不可能留在森城,但是她不肯放弃,有三个多月的时间,她骑着自行车,按照森城地图,一个学校一个学校地找工作。那时候是森城最热的时候,毒辣的太阳把江甜晒黑了一圈,原本爱美又娇气的姑娘,却连一句抱怨都没有说过。
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终于在森城郊县的一所学校里,找到了一份工作,学校愿意接受,她得以留在森城。
虽然那个郊县后来改了行政划分?,成为森城的经济开发?区,但是和赵一洋所在的森城理工大,还是一南一北。
江甜的父母对于江甜的选择简直痛心疾首,期间江甜曾试图带赵一洋回家,被父母拿着扫帚条赶了出来。
赵一洋喝了一口啤酒,表情带着几分?被现实磨砺的沧桑:“在理工大教书,绝对是我这辈子做过最无聊的事。但是理工大工作满三年,能分房子。”他苦笑连连:“这房子对我太重要了,没有这房子,江甜的爸妈,怕是永生永世不会?给我?们户口,让我们结婚了。”
季时禹一路看着赵一洋和江甜走过来,也知道他们的不易。江甜那姑娘,以前觉得?她霸道、刻薄、高傲,如今看来,真是个好女人。在这个时代,愿意跟着一个男人熬到27岁,生死未卜的前途也愿意等,能有几个?
“你?好好对人家江甜,不然人家爸妈杀到森城来,把你?砍了。”季时禹说。
赵一洋对此倒是信心满满,拍着胸脯道:“那必须的,江甜就是我的命,我?怎么能把命给丢了?”
周继云嘴贫惯了,笑嘻嘻地说:“回头你真的没和人过下去,是不是要说,你?是猫,因为猫有九条命?”
“去你的!”
……
聊了一会?儿,季时禹起身去上厕所。
其实他心思不在上厕所,而?是想去看看池怀音在的那间包房。
绕了一圈走过去,发?现那间包房已经空了。
他有些急切地去找服务员,才知道他们还没点菜就走了,貌似是他们一行人好多都是日本过来的,想要吃森城的本地菜,但是今天饭店生意很好,很多食材都缺少,不能提供,他们就换了位置。
季时禹失望地站在走廊里,背靠着墙,思绪有些纷乱。
好像刚才碰到的一切,都是一场幻觉。
“济公。”周继云出来找到季时禹,一脸无赖相:“今天是不是济公请客?该请吧,你?工资比我?们都高!嘿嘿!”
季时禹一个单身汉,了无牵挂,级别在那,工资收入比他们高,所以经常都是他请客,他也习惯了。
周继云搭着季时禹的肩,两人往收银台方向走去。
季时禹刚拿出钱包,周继云就狗胆包天,把他钱包抢了过去。
“每次都把钱包藏那么深,我?倒要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周继云的手刚要打开牛皮的钱夹,季时禹已经一把将钱包抢了回来,还顺手拿钱包打了一下周继云的头。
“堂堂领导,这么?小气。”周继云揉着自己的脑袋,抱怨道。
季时禹冷冷瞪了他一眼,随手拿了几张钞票递给收营员。
一个人回到院里提供的单身宿舍,条件比大学里的宿舍好些,只有一个室友。室友又没回来,他准备结婚了,有时候会?去未婚妻那里住。
和他同级别的都申请住房了,只有他,没对象,暂时不具备资格。
躺回床上,从上衣的内口袋里拿出钱夹。
其实里面没有几张钱,他不愿意让人看到的,只是里面的一张照片而?已。
这两年,许是拿出来看了太多次,那张照片泛黄得?很快。
当年她走后,他收拾东西,准备从学校搬离,从衣服的口袋里找到一张取照片的凭据,才想起来那张合影,还没有去拿。
她当年走得?急,连毕业照都没有拍,那是他们唯一的一张合影。
照片中的她笑得?那么灿烂,一张俏丽的脸蛋上,满是幸福的表情。
有时候他也像做梦一样,傻傻地想,他们曾经那么好过吗?
过去这么?久,他仍然想不通。
她曾经那么爱他,为什么?还是,说走就走了?
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留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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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言修这么?快回国,是池怀音没有想到的。毕竟他在日本发展得?很好,池怀音一直以为他是打算在日本定居的。
池怀音和他,是在日本租房子的时候认识的。大家都是中国人,在异国他乡总是格外团结。
尤其最初她还没有入职,尚在语言学校学日语的时候,多亏了厉言修的陪伴,大事小事,都靠他帮忙。
池怀音刚去日本的时候,厉言修已经和前任分手两年多,大约是和池怀音朝夕相处,他也生出了一些异样,便向池怀音提出交往。
那时池怀音对感情的事已经失望,就拒绝了。
她一直都把厉言修当大哥一样看待,也在失恋很痛苦的时候,和他说过自己失败的初恋故事。
厉言修永远是个温柔的大哥,对于池怀音心底的痛苦,他很尊重,也很疼惜。他不愿意她为难,每一件事都是。
之后,两个人恢复了朋友的关系,一处就是两年。
以前在日本,都是厉言修关照她,如今他多年未回,对森城都很陌生了,轮到池怀音关照他了。
也算是给了池怀音还人情的机会。
其实池怀音这次回国,也有些仓促,从她心里来讲,她还没有做好准备。
这两年,森城变化很大,当年谈恋爱的时候,最爱去的老戏院也拆除了,听说要盖摩天大楼。
很多她不肯抹去的记忆,这座城市都在替她抹去。
也许,她和季时禹,本来就是没什么?缘分?的。
回国休息了两个月,池怀音终于决定开始进入正常的轨道生活。
在正式入职之前,她的相亲进程还没有停下来。
池母对于给她找对象这事,真是乐此不疲。
周末,她原本计划去买件新衫,给新同事一个好印象,结果又被安排了交友活动,真是防不胜防。
池母大约是知道她很抗拒相亲,之后上班了也顺从不了几次,这次直接给她报名了一个“十分?钟约会”,森城日报组织的,集结了大量适龄男女,以最高效的方式约会,一对一十分?钟交流,过了时间就换下一个,以此类推。一天时间,能比一对一约会几个小时那种相亲,多见至少几十个人。
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
对于周继云不肯加班,每周请假一次的行为,季时禹终于忍不了了。
405室本来人手就不足,周继云又是深度参与课题的科研员,他一不在,其余几个更难领导。
两个人坐在“十分?钟约会”的桌上,真的有够瞩目的。
森城日报的主持人看到他们,一个人报名,两个人来,也有些头痛。
周继云本来也不愿意相亲,也无所谓成不成,就随口说道:“这是我哥,帮我过来参谋参谋的。”
主持人拿他们没办法,只得说:“那你们现在去6号桌,这边因为主要是一对一,所以今天都换了二人桌,四?人桌很少,你?们先去那几张四?人桌吧。”
两人并排往6号桌走去,周继云笑眯眯地说:“领导,我?没骗您吧,我?是真的被爸妈安排来相亲,你?简直不知道我?这半年过的日子,简直生不如死。你?也希望我?早点回去工作吧?这样吧,一会?儿不管遇到哪个女的,我?们就假装是一对,这样人家一看我?们俩男的搞对象,吓都吓死了,给我?在相亲圈里传播一下,我?爸妈就安排不了我?了。”
季时禹对于他的馊主意简直嗤之以鼻:“滚。”
季时禹本来是以为周继云不肯加班骗他,也没真想陪他相亲,看了一眼手表,冷漠地说:“我?走了,还要回院里。”
季时禹说着就要走,脚还没动,就被周继云一把拉住。
6号桌离他们并不远,周继云两下就把季时禹给拽了过去。
季时禹的衬衫被扯得乱七八糟,还来不及发?火,一抬头,就被对面坐着的人吸引了注意力。
池怀音?!
她不是有男朋友?怎么还来相亲?
所以……她没有男朋友?!
这个答案,像一枚钉子,将季时禹钉在了6号桌上。
*****
池怀音有时候也会?觉得?,命运的安排是有些荒唐的。
比如此刻。
季时禹坐在她对面,表情带着几分?意味深长,让她只想逃。
两年,池怀音以为自己已经没事了。
可是再见他的那一刻,她仍然心情复杂。
尤其看到他手腕上,还戴着当年她送的那块手表,那种复杂的感觉,好像无形中,有一张织得?密密实实的蜘蛛网,从四面八方向她袭来,她被绑得?呼吸都有些吃力。
他被他旁边的男人按在座位上以后,一度很不耐烦,可是现在,他却稳稳坐定了,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池怀音第一次听说这样“十分?钟”的相亲,活动方式倒是有趣,她被安排了一张四?人桌上,她原本想着,四?人桌更宽敞,如果来的男人,每一个都很难忍,至少可以多叫些点心,吃着吃着也算打发?时间。
却不想,点心还没上,先来了重量级人物。
明明是一对一的“十分?钟约会”,怎么会?来两个人的?
他到底是来干吗的?
池怀音一肚子疑惑。
她强扯着嘴角的笑意,努力镇定地问:“你?们二位,这是?”
坐在她斜对面的男人面目和善,看了池怀音一眼,突然一把抓住了季时禹的手,十指紧扣,一副深情不悔的模样,“其实我?们是一对,是我爸妈强行要拆散我们,逼我来相亲,我?带他来,就是要抵抗这种安排,希望你?理解我们!爱不分?男女!”
池怀音吃惊地看了对面的男人一眼,整个人都有些懵了。
不过两年,他竟然变化这么?大?
难道是钟笙结婚,对他打击实在太大,他连女人都不喜欢了?
池怀音想到钟笙对他的影响还是这么?大,表情不由暗了几分?。
“这……嗯……”
池怀音正不知道该说什么?,就看见季时禹恶心极了,将那个男人的手甩开。
也不解释什么?,目光一瞬不瞬盯着池怀音,池怀音觉得?头皮有些发?麻,眼光想要逃避,却又不知道该看哪里。
许久,他抿了一口茶,才缓缓将杯子放下,嫌弃地瞥了一眼身边的男人,“我?就算真喜欢男的了,也不会?喜欢你这种类型。”
然后,他嘴角微微一勾,还是记忆中痞里痞气的模样,定定看向池怀音。
和很多年前一样,上下打量一番,最后视线落在池怀音前胸,意有所指地说:“你?知道的,我?只喜欢大的。”
他还是和当年差不多的样子,对什么?都表现出满不在乎的样子,什么?玩笑都能开。
不会?紧张,不会?难堪,更不会?不知所措。
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两年过去,他的招数没有升级,还是和当年一样。
如果是多年前的池怀音,也许还会?因为他耍流氓脸红心跳。
不是有句老话?说的吗?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她也不能免俗。
当初的她太过青涩,对感情也太过纯粹。
如今想来,会?受伤也是自找的。
餐厅里氛围暧昧,年轻人多,来来去去,也有些情愫暗生的牵手离去。
她往后靠了靠,终于放松下来。她瞅了季时禹一眼,又扫了一眼另外一个男人。
许久,她低头看着时间过去,面不改色地说道:
“十分?钟到了,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很久很久以后】
季时禹的严肃岳父,过来看外孙。
高冷儿子坐在饭桌上,和严肃岳父一起嫌弃地看向季时禹。
老的说: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家里筷子在哪里都不知道。
小的说:平时很少回家吃饭,能找到家门都不错了。
季时禹被老小夹击,悲痛不已,靠向自己的妻子:老的小的都和我不对付,还好有你站我这边。
池怀音嫌弃地抖了抖肩膀:不,我也不和你一边的。
季时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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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了一下,把八分钟约会改成了十分钟。
8分钟是90年代末期才出来的,犹太人制定的8分钟规则。。所以不能直接用,改个形式差不多的,免得有些读者有违和感。
多给季时禹两分钟,他也翻不出花来。。
~~
季时禹,系统都知道升级,你居然都不知道升级一下泡妞的招数。。
鄙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