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期末,院里要统一处理?最近两个月违纪的学生,别的学生都很好处理?,就是季时禹裸奔这事,闻所未闻,前所未有,老师们都觉得有点不好处理?。
毕竟也不会有哪个学校会在校规上写上不能裸奔,那也太奇怪了。
而且说他耍流氓,他也穿了裤衩,说他合规定,他又确实在耍流氓。
季时禹到底算不算违反校纪?老师们都犯了难。
把这个特殊情况报上去,最后是院长亲自把季时禹的?名字给?加上了。
这次学期末的违纪劳动是刷化粪池,学校那一片要重修,原本的化粪池暂时废弃,需要洗刷干净,不然沼气太重怕造成危险。
听说季时禹被院长钦点去刷化肥池,赵一洋和陆浔都惊到了。
季时禹人还没去,赵一洋已经捏上了鼻子:“佩服你,有胆量泡院长的女儿!”
陆浔一贯不说话的?,也有些?忍不住:“我?的?个妈,这岳父大人,是真的?有点可怕了,我?听着都想吐了,呕……”
倒是季时禹,听说是院长亲自加了他的?名字,一点也没有生气,反而摩拳擦掌,淡定接招。
那年代没有网络,若是有,“在学校受过最重的?违纪处罚”这个问题,一定会有十几个森大学生要去回复——“刷化粪池”。
虽然化粪池里?已经抽干了,仍然有很多污秽之物残留。哪怕是冬天,那股子可怕的?味道还是让人天旋地转,无法靠近。
虽然学校也给?发了胶衣胶鞋,口罩脸罩,那气味还是无孔不入。同被惩罚的?好几个学生都吐了,大家都是知识分子,再调皮,也是一路读书,考上一流大学的?天之骄子,体力活都不熟悉,更别说刷化粪池。
和别人的?可怕反应相比,季时禹倒是淡定多了,一边拿着水管冲水,一边用力地拿长刷子刷洗。那认真干活的?样子,倒是把躲得远远的?老师都感动到了。
化粪池刷得差不多了,学院里的?领导过来检查,池院长居然也不嫌臭,跟着一起过来了,把学院里的?几个年轻老师都整得诚惶诚恐的?。
那群违纪的学生在刷洗完化粪池以后,都呈现出快晕过?去的趋势,一个个歪七扭八,蔫蔫儿地站成一排。
池院长皱着眉一顿说教,大家纷纷表示永生永世再也不敢违纪了。
学院里其余的?领导都不敢靠近那帮学生太近,实在太臭了,那味道令人作?呕。池院长却走近了那帮学生。
从左至右,一个个批评、叮嘱。
走到最右边,他停在个头最高的?季时禹面前。季时禹已经摘掉了头罩和口罩,劳动了一顿,虽然满头大汗,看着倒还是白白净净,血色绯红,和那帮面色惨白的学生不一样。
池院长一脸严肃地瞪了季时禹一眼。
“你知道你的?问题在哪里吗?!”
季时禹挺直了背脊,面上倒是喜滋滋的?,也不知道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那要看什么事。”季时禹一语双关:“若是情之所至,那就无法控制的。”
池院长气得嘴角抽了抽,要不是他身上脏,真想敲他一顿。
“在学校里耍流氓裸奔,还情之所至。”池院长不接招,继续批评着:“一点知识分子的?样子都没有。”
季时禹笑,一点也不恼:“您批评的?是,我?努力改进。”
“笑什么笑?!”池院长一脸嫌弃地看着季时禹,半晌,几乎是牙缝里?咬出来的四个字:“糟心?死了。”
说完,气呼呼拂袖而去。
在家里?被关了好几天,池怀音都觉得自己反应变迟钝了。
晚上池父回家,一脸严肃,一家人坐下吃饭,气氛很不对劲,要不是池母在中间调和,感觉池父好像随时都要掀桌子的?样子。
饭后,池怀音本来要回房,又被池父叫进了书房。
父女俩隔着书房那张条桌,池父坐着,池怀音站着,书房里的?气氛有些?紧绷。
许久,池父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声音倒是平静:“马上研三?了,毕业后有什么打算?”
“嗯?”池怀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应了一会儿才回答:“分配去哪里,就是哪里吧。”
池父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皱着眉头盯着她,半晌问她:“去不去日本?现在全世界电池发展最好的就是日本了,你的?专业,去那边合适,学校有委培名额。”
池父话音还没落地,池怀音已经义正辞严地拒绝了:“我?觉得国内挺好的?,我?不去日本。”
池父被池怀音的果断拒绝气到了,他知道池怀音是为了那个小痞子,气呼呼一拍桌子,“要送肯定一起送,不会让你一个人去!”
池怀音原本以为这是池父拆散他们的手段,没想到他是打定这样的主意,一时也有些?内疚,可真是小人之心?了。
但是季时禹这个人,谁能拿他的?主意,也不知道他毕业是什么打算,她也不敢贸然答应,想了想,谨慎地回答道:“我?考虑考虑。”
……
第二天,池怀音的“反省”生活终于结束,池父给她解禁了。重回学校,连那带着海风味道的?空气,都格外好闻。
一连几天不来上学,室友们都着急死了,唯有江甜,气鼓鼓地,等?着别人问完了话,才把池怀音拉天台“审问”。
通过?赵一洋,她已经知道了池怀音和季时禹的?事,但是作为室友亲闺蜜,她不能接受最后一个知道这个消息,恨不得要绝交才能平心?头之恨。
靠着池怀音赔小心道歉哄人,江甜才原谅了她。
池怀音几天没有上课去实验室,池院长给她请的?病假,曹教授以为她是真生病了,对她好一顿关心,还嘱咐季时禹多照顾她。
一个上午熬过去,终于从众人的眼皮底下得了自由,找了个没人的小树林里?说话。
季时禹的?反应倒是直接,根本不等?池怀音说话,就直接把人抱在怀里?,紧得池怀音都快喘不过?气了。
季时禹自己都有些?震惊,不过?几天没见,思?念就像野草一般疯长。
原本有很多话想要和她说,看到她的?那一刻,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想紧紧抱着她,她个子不是多高,一米六出头,在季时禹怀中小小一团,又香又软,让他不愿放开。
好像故事里?说的那样,夏娃是亚当的?肋骨塑成的?人,只有抱在怀里?,才能完整。
从十几岁到二十几岁,他一直以为喜欢一个姑娘,是像喜欢钟笙那样,见不得她过得不好,看到她穷困,狼狈,就想帮助她、保护她;以为喜欢一个人一定要有一个理由,是一眼钟情,是命中注定……
却从来没有想过,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样润物细无声的,一天比一天加深。
认识池怀音的时间,不比钟笙短多少,从前,他从来没有关注过?这个话不多的?文静乖乖女,潜意识里?,他总觉得池怀音和他不是一国的。
可是当她大胆闯进他的?世界时,他才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原来这世上还有这么特别的开始方式。
他并不是一个善于表达情绪的人,对不喜欢的人,多肉麻的话都能当笑话一样说,可是面对真的?喜欢的姑娘,却觉得那些话好像说不出口似的?。
大多时候,他表现得火急火燎都像个急色鬼,但是他发誓,他面对池怀音的时候,心?中没有什么邪念,他只是想抱着她,想听她说话,想看她笑,连她脸红,都无比顺眼。
就像赵一洋当初说的,一个在这世上了无牵挂的?人,突然有了一样只属于他的?东西,那感觉实在太宝贝了。
池怀音被他抱得喘不过?气,忍不住拿拳头捶了他胸口两下。
“放开,我?快喘不过?气了。”
听了池怀音的话,季时禹才后知后觉地松开了一些?,圈着她的后背,把她控制在手臂范围内。
池怀音抬起头,还没开口说话,季时禹已经低头亲了过?来。
唇齿相碰,分外缠绵,原本要说的话也随着这深情的?湿吻抛之脑后,只是抓着他的?后背,依靠着他度给的?空气过?活。
许久,热恋中的人互诉衷肠之后,池怀音才终于想起正事,心?疼地摩挲着季时禹的?脸颊,关切地问他。
“听说我?爸罚你去刷化粪池了?”
季时禹对此倒是满不在乎:“岳父大人高兴,要我?上刀山,下油锅也行。”
季时禹低头亲了亲池怀音的额头、鼻尖,声音低低的:“这几天我才领悟了一句老话。”
“什么?”
季时禹叹息回答:“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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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飞逝,转眼进入研三?。
1992年发生的?最大的事,莫过于1月,森城火车站,那辆没有车次的?火车进站。
当时国家发展处于十字路口阶段,下一步该怎么走,所有人都没有主意。
苏联解体以后,对社会主义阵营的冲击极为强烈,国内的?开放国门政策刚有一些?成效,因为苏联解体,很多保守派建议关闭开放政策。国之动荡之时,邓老进行了南巡,坚定了社会主义特色的改革开放道路,举国精神为之振奋。
而森城作为开放的核心,成为了当时全国经济发展最快的城市。
国家大事对很多大学生的?影响是很深远的?,很多毕业生因此改变了志愿,纷纷投身于森城的建设。
和他们比起来,季时禹和池怀音,能算得上不上进的?那一类学生了。
一年多过?去,两人仍然如胶似漆,池院长也没有再反对什么了,再怎么不满意,女儿喜欢,做父亲的?又能有什么办法。侧面打听了一下季时禹,听说他能力不错,也就罢了。
1992年的森城狂热年过?去,1993年一月到来,一学期又要结束了。
季时禹的?父母希望季时禹把池怀音带回去看看,季时禹的?奶奶身体近来越来越不行了,很想见见孙媳妇。
之前提出这个要求,池院长都不肯放池怀音去,如今松了口,想必也是认可他们的关系了。
季时禹提前一天就去排队买火车票。那时火车是去全国各地的主要交通工具,尤其春运票,一票难求,只能靠彻夜排队。
池怀音舍不得季时禹一个人去,本来也要跟着,但是大冬天的?,池怀音又瘦弱,季时禹怕她生病,不准她跟着,一个人偷偷先走了。
排了一夜,终于抢到了两张回宜城的车票,季时禹身心疲惫地回宿舍,门一推开,赵一洋就把一个装得满满的?搪瓷碗放在季时禹面前,磕得“哐哐”直响。
季时禹一夜没睡,眼底青黑,瘫坐在椅子上,低头看了一眼眼前的?饭菜,随口说了一句:“赵一洋,你变孝顺了啊!”
赵一洋鄙夷而嫉妒地瞪了季时禹一眼:“池怀音说你回来,肯定没吃饭肚子饿,给?你送了这么大一份。”
说着,赵一洋忍不住感慨:“季时禹啊季时禹,你何德何能,能找到这么好的女人?”
季时禹得知面前的?饭菜是池怀音送过?来的,心?头一暖,赶紧起身,准备去洗个手吃饭。
他刚站起来,宿舍的?门就被敲响了,一个男生说楼下有个姑娘找他,他以为是池怀音来了,屁颠屁颠就跑下楼去了。
他到了楼下,才发现等着他的?不是池怀音,而是钟笙。
许久不见,再见钟笙,样貌没什么变化,只是眼神看着沧桑了很多,虽然还是一样清秀又美丽,却又觉得好像哪里都不一样了。
季时禹其实也有些?想不到,有一天两个人可以这么平静地坐在一起说话。
还是当年那家饺子馆,只是两个人都有了新的生活。
曾经以为的?那种牵绊,都很决然地断掉了。
钟笙记忆力极好,还是按照当年季时禹的?喜好,点了一份三鲜饺子。白白胖胖的?饺子上桌,还冒着热气,氤氲在两人中间,再看彼此,轮廓都有些?模糊。
一直没有说话的?钟笙,终于开口问道:“你现在过得好吗?”
季时禹一动不动,也没有拿筷子,淡淡点了点头:“挺好。”
钟笙的?表情有些?复杂,漂亮的嘴唇轻启,以一种怀念的口吻说着往昔。
“我?记得我?以前在宜城歌舞团的时候,你总是带些?水果、糖果来看我?,那时候我?在练功拉琴,你就坐在角落里听。”
“我?来森城的时候,是你去火车站接我,当时你还震惊,我?只有那么点行李。”
“我?过?生日的时候,你送我?一条裙子,你说没见过?一个女孩一条裙子穿七八年。”
“……”
季时禹不懂钟笙突然到访的?用意,眼睛只是盯着面前的?那一盘饺子,热气渐渐散去,原本湿润的皮面,也渐渐开始有回生的?迹象。
眼前突然就想到池怀音送来的那一缸饭菜,想来她买的时候也没具体考虑他想吃什么,就像喂猪一样,觉得他人高马大吃得多,每样都来点,米饭打了快半斤。
正想着这些?,季时禹又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
这块表是他生日的时候,池怀音存了半年的钱买来送给?他的?。
听江甜说,那半年,池怀音连一个新本子都没给?自己买过。
再抬头看一眼钟笙,结婚后她的?吃穿用度看起来都和以前不一样了。明明说着和他的?一些?过?往,却觉得眼角眉梢尽是陌生。
季时禹突然想到,原来女人和女人,也是不一样的。
季时禹的?心?不在焉落在钟笙眼里,她戛然而止,没有再说下去。
见他一直在看时间,钟笙有些?失望。
“你一直在看时间,是有什么急事吗?”
季时禹终于抬起头看向钟笙,眼神坚定。
“我?女朋友给?我?送了饭菜,我?得先回去了。”
钟笙眼神复杂地看着季时禹,流转的眸中,流露出以前季时禹无法抵抗的?示弱。
“你女朋友送的?饭菜,这么久也凉了吧,这饺子还热着,吃了再回去吧。”
季时禹笑了笑,用很认真的?表情说道:“我?喜欢吃凉的?。”
作者有话要说:【很久很久以后系列】
很多男人的饭桌,大家突然讨论起,当年是如何搞定老丈人。
有的说送水果,有的说买古董,有的说上老丈人家干农活。
轮到季时禹,他说:老丈人让我去刷化粪池。
大家惊到了:你去了?
季时禹:去了。
众人纷纷写下“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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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现我前面写了一个时间BUG,所以全部都修改了一下~~
就晚了十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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