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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言语失调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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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七十天的木乃伊处理,埃及先王储图特摩斯被放入黄金打造的棺椁之中,秘密送往帝王谷进行安葬。

他的墓穴选址在帝王谷西侧的山崖之下,为巨岩遮挡,在外看来隐蔽,与为他所操办的葬礼同样不起眼。

梅丽穆达将她亲手所雕刻的荷鲁斯之眼放在木乃伊交叠的双手之间,眼眶和鼻尖都泛着红,不过却没有落下一滴泪来。

荷鲁斯之眼保护死者在地下通往永生的路上不受伤害,同时荷鲁斯之眼也代表着死后在地下世界对身体进行的修复和保护。

为了将献祭给图特摩斯的荷鲁斯之眼完成到极致,梅丽穆达几乎彻夜未眠地进行雕刻。

她平静地注视着头戴阿努比斯面具的工匠合上人形的棺椁,适才哑着声音对一旁随侍的阿兰珂道:“我昨天夜里辗转难眠,总在想日后归往冥府,他是否会如少时那般在芦苇原候我同去。后来又想,我哪里值得他等呢,他该身处众神之间,续享威名。”

阿兰珂目视着曾经温声教她如何在宫中处身的人被厚厚绷带包缠后送入棺椁,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殿下虽已经故去,但若能得见,也应不愿您为此多有烦忧。”

梅丽穆达听出她的宽慰之意,只是心中仍有心结难解,不免驳道:“是我甘心自陷其中。”

“您总该往前看,”阿兰珂仍想再劝她几句,苦口婆心道,“命运有它的轨迹,这不是您的错。”

梅丽穆达苦笑一声:“我会尽力一试的。”

这便让阿兰珂有些不知该如何进行劝解,索性噤声,默默地注视着最后一层石棺也被工匠封死。

图特摩斯的葬仪按照法老的规格置办,墓室内摆设有众多陪葬品,大多黄金制成,价值不菲。因而为了防止盗墓贼偷盗,在仪式结束后,通往墓室的长廊也会用碎石和泥沙封死。

既定的封墓时间已经过去许久,梅丽穆达也不便再多留。她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刻有精美铭文的石棺,接着就在阿兰珂的陪伴下转身向外走去。

按照埃及的传统观念,死亡并非生命的终结,而是开始。尽管这样的信念支撑着梅丽穆达,却并不能改变天人永隔的事实。

炸药被点燃,伴随着一声巨响,碎石块将墓门彻底封死。而阿兰珂与梅丽穆达站在远处的小丘上,眄看着因此飞扬的黄沙又逐渐落定。

梅丽穆达死死咬住下唇,双眼有些空洞地望向远处,不知在想些什么。阿兰珂也没有唤住出神的她,只是安静地站在梅丽穆达身后,虚挽着她纤细的手臂。

扶棺一事本该由埃赫那顿完成,不过梅丽穆达一意坚持要亲去,这才改为由她进行。

见到梅丽穆达情绪稳定,等候在小丘下的埃赫那顿也勉强松了口气。他对兄长病逝仍存疑虑和痛苦,神色算不上淡然,目光越过众人落在作为大祭司出席的阿伊身上,一时思绪如潮。

纳克特敏此行的身份是埃赫那顿的近卫军官,与文臣玛伊的地位几乎不相上下。又因负责王族秘密出行举行丧礼一事,一路颇受尊敬。

顺沿着视线看到阿伊,纳克特敏壮着胆子低声询问:“殿下,您是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没什么,”埃赫那顿若无其事地回转身来,与他交谈,“稍后把阿兰珂叫过来,也是时候出发了。”

纳克特敏一向奉命行事,闻言只是颔首,不过出于保守又多问一句:“您还要带其他人吗?”

“当然,我已叮嘱玛伊留下扰人耳目,”埃赫那顿知他顾虑,便也耐心地一一解释,“帕伊尔,玛雅和彭特予也会同去,要另取几人从旁跟随。我听当地向导说近来沙匪肆虐,一路还是小心为上。”

既见王储已早有准备,纳克特敏终于放下忧虑,应声作答:“是,我现在去叫阿兰珂过来。”

登上小丘,纳克特敏缓步来到阿兰珂身后。他轻声咳嗽,引来她与梅丽穆达视线的双双回转。

纳克特敏向梅丽穆达歉意欠身,温声道:“殿下,打扰您,我想和阿兰珂单独说几句话。”

梅丽穆达没有说话,只是随意挥手示意二人离开。

两人于是绕开梅丽穆达往回走,阿兰珂率先开口道:“怎么了,你来找我什么事?”

“殿下让我告诉你,是时候该出发了,”纳克特敏神情自若,不见太多情绪起伏,“刚才你们在墓室中有什么事吗,我见王储妃的神思不佳。”

阿兰珂掀眼扫看向梅丽穆达,随后又垂下眼帘:“她亲自扶棺入柩,难免触景生情,不过应该不是大事,稍加时日自会恢复。”

纳克特敏点点头:“快走吧,别让殿下久等。”

快步来到埃赫那顿面前,他仍在凝神望着远处,不过没再出神。听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逐渐逼近,埃赫那顿遂收回视线看来:“那其他人也打点妥当了吗?”

阿兰珂知道他是在和自己说话,于是上前半步和声答:“说定了,都是平时相熟的人,不会走露风声。”

“为你准备了马,会骑吗?”埃赫那顿颔首认可了她的回答,随后微抬下颌向阿兰珂示意,“就在那里,我专门为你挑选了一匹马,性情很温驯,很适合你。”

阿兰珂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到被马奴牵引着的白马,面露难色:“抱歉殿下,我不会骑马。”

埃赫那顿略微一挑眉,却没有什么别样的反应:“不急,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带你吧。”

阿兰珂没来得及回答,而是被一旁的纳克特敏抢白:“殿下身躯金贵,阿兰珂还是和我同乘吧。我略擅骑术,想来也不会耽误行程。”

埃赫那顿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明显对此不甚赞同,不过他意识到自己先前的话语有些鲁莽,最后勉强让步道:“你要负责护卫大家的安全,也多有不便,还是帕伊尔去吧。她是女性,要比你和我更方便。”

因他这番话,纳克特敏憋着的一口气无处发泄,脖颈处微微泛红,故作镇定地道:“听从殿下的安排。”

阿兰珂并非没有觉察他二人之间的暗流涌动,虽然不解其中缘由,但已平和解决,她便没有戳破,从容地从中斡旋道:“这样最好,那我去和帕伊尔聊聊。”

碍于第三人在场,埃赫那顿没有再挽留阿兰珂,稳声说:“去吧,纳克特敏留下,我还有事嘱咐。”

纳克特敏目送阿兰珂的背影转而离去,适才抿唇道:“是。”

帕伊尔是如今下埃及的巴斯特女神祭司,又曾是图特摩斯和埃赫那顿的启蒙老师,且与王后提伊关系亲厚,并非常人能比。即便是阿伊,见她也需多有尊敬。

根据侍从们的指引来到帕伊尔所在的轿舆前时,她方穿戴好遮阳的衣物。

帕伊尔两鬓的发丝已见灰白,但身形高挑笔直,又微抬下巴,远比多数人更见健康朝气。

她远远看见阿兰珂到来,也无太多讶然,语气如常和善:“阿兰珂是吗?殿下和我说起过你。”

对于自己曾教导过的埃赫那顿,帕伊尔没有妄自托大,依然恭敬唤他一声殿下。阿兰珂也对她颇为尊敬,双手交叠身前行过一礼:“是我。盖因不善马术,劳烦您稍后要与我同乘一骑了。”

对于谦逊有礼的后辈,帕伊尔一向宽容,眉宇间不见恼色:“倒也不算劳烦。此行除你我外都是男子,不便之处我能体谅。”

帕伊尔的温和令阿兰珂原先悬着的心松缓些许,弯唇微微一笑:“您真是宽宏,我还担心这个要求太过冒昧,会令您不快。”

“也许是我太久没有离开布巴斯提斯神庙,让外界对我有了许多不实的传言,”帕伊尔也笑了笑,向阿兰珂打趣道,“好在今天你来了,否则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觉得我是个仗势欺人的老太婆呢。”

帕伊尔说完,又慢慢敛起唇边的笑容,认真地对阿兰珂道:“我能看出你并不是一个简单的记录员,殿下也很看重你,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阿兰珂不愿对任何人提起这其中的关系,哪怕是相熟的纳克特敏也不曾提及。冷不防由帕伊尔提起,她眉心骤然一跳,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她对埃赫那顿有些别样心思,但更多仍是对他救下自己的情谊的感恩。阿兰珂也觉埃赫那顿对自己的关注也是由于此前的承诺和彭特予的缘故,并不掺杂私情。

两方说来其实都在情理之中,但帕伊尔如此发问,阿兰珂无论如何作答都有些欲盖弥彰的掩饰意味,进退失据。

尽管她以沉默回应,帕伊尔也从阿兰珂的神情中觉察到了许多,于是笑着就此揭过:“看我,又犯了年轻时的老毛病,请你不要生气。马匹已经备好,你先吃些干粮垫垫肚子,以免稍后赶路感到饥饿。”

令她为难的话题过去,阿兰珂不动声色地舒了口气,也笑着应许:“好的,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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