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是在启明星升起的时候蓦然出现的。
在中国人眼里,启明星是一颗吉祥之星,美丽之星,它不仅代表来自黑暗的光明,来自远方的力量,还代表着来自神秘世界的启人心智的智慧——迷路的人看见它会找到回家的路,迷了心智的人看见它会茅塞顿开,找到心灵的家。这种玄而又玄的关于星象的说法,竞在陈家鹊身上得到了应验。
这天晚上海塞斯没有回单位去,两人被一种神秘的热情和困难鼓舞着,折磨着,搞得精疲力竭。海塞斯来之前还去会过美女姜,恰逢美女姜“挂灯笼”没有搞成,所以才转到这儿来。但毕竟年纪不饶人,到后半夜,凌晨三点多钟,海塞斯实在招架不住,倒在沙发上呼呼地睡了。陈家鹄却越发兴奋,也许是怕打搅敦授的酣睡,也许是教授那肆无忌惮的呼噜声让陈家鹄听着刺耳,他便从桌上拿起香烟,出了门。
此时恰值黎明,夜风携带着嘉陵江的冷气,悠悠地吹拂着,启明星从东边黛青色的山峦后面升起来,硕大明亮,像一颗晶莹璀璨的宝石,幽幽闪烁着。而正前方,繁星密布,满天的星光把夜空衬得无比辽阔和深远。陈家鹄来到外面的走廊上,点一支烟抽着,头脑一下清醒许多。他望着满天的繁星寻思:天上的星星比地上的人还要多,我只要一颗,是哪一颗呢?
转眼间,一支烟抽完了。他将烟头扔到脚下,准备蹭灭它,就在这时,他望着烟头的眼睛蓦地睁大了,瞪圆了。他想到了什么,飞快地抬起头,去看那遥远天河中无数的星星,然后又飞快地将目光收回来,低头去看脚下的烟头。轰的一声,他听见自己脑袋里发出一声巨响,如同来自天外的巨大陨石掉入了他的心海。他禁不住一阵狂喜,冲回屋去,冲到海塞斯身前,激动地大喊:“教授,有了!有了!”
海塞斯被吓了一跳,醒了,睁开眼睛问他有了什么。陈家鹄激动得气喘吁吁,语无伦次地说:“出…出…出路,是烟头和星空…是它们…提醒了我。”
海塞斯惊愕地望着他,不知道他神奇的脑袋里又有了什么离奇古怪的新想法。陈家鹄不等他开口问话,连珠炮似的说出烟头和星空给他的启示——就是利用距离的递换,实体的两相对比,星星可以看做是无限大,烟头毫无疑问是无限小,可站在阳台上,在人的眼里,它们都是一点微小的光源。就是说,假如存在着这么一个距离差,相对求证,问题就明朗化了…
海塞斯想了想,没感觉,无反应,无语,愣着。叼一根烟,踱着步想。抽着,想着,烟灰洒了一地。突然,海塞斯停下脚步,站着静思一会儿,猛然冲到陈家鹄面前,大声说:“对!对了!找一个距离差,正是这个距离差,造成了每把密钥之间的不同。”
“也正是这样的距离,才会将密钥之间的相同,暴露在我们的视野里。”
“总之现在的问题已经明朗化了。事实上这部密码的密钥在根基处也与指代密码一样,只有一把,他们通过植入距离的方式,将它在另一维空间生生拉出无数把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将这维空间切片,让它由繁到简,化非自然数为自然数。”
“就好像从一本立体的书里裁下一页平面的纸一样。”
“问题是怎么裁,”海塞斯眨了眨眼睛“你找到办法了没有?”
陈家鹄似笑非笑地说:“以我对电文的分析和对炎武次二先生的了解,他们只有通过一个办法,才有凭空植入距离、制造出新维度的可能。”
“愿闻其详。”
“四个字,”陈家鹄一字一顿地说,仿佛是用牙齿咬出来的“变化进制。”他顿了顿,又说“只有这样,才能像变戏法一样,使一个数同时满足相对无限大和相对无限小的可能。”
海塞斯欣慰地上前拍了拍陈家鹄的肩膀:“不错,同一个数,在进制无限大之时,数值会变得无限小.同理,在迸制无限小时,其数值又会变得无限大。我们总是以十进制的目光去看待它,自然捉它不住。”这道理其实很简单,譬如十进制的自然数1000,如果换算成二进制,则是1111101000,可如果换成千进制来算,则成了10。乍一看,一个十位数,一个两位数,根本不可能相同,但事实上它们却是相同的。
“啊,用我们中国人的话说,这就叫胶柱鼓瑟、刻舟求剑。”陈家鹄不无感慨地说“炎武次二先生正是抓住了常人习惯于十进制的这番心理,才会搞出这样一手花招来。呵,与其说他是造的数学密码,不如说他造了一部心理密码更加恰当。”
海塞斯突然皱起眉头:“但是这部‘心理密码’的数学要求很高,从现有的材料分析,这一把能够衍生出无限密钥的根密钥,应该躲在至少二十万分之一之中。我们得尽快写出方案来,叫演算科去算算看。”
“这演算量可不小。”
“用你那个手艺来算至少得数月半载,他们去算,估计也就十天半月吧。”
陈家鹄便坐下来,写演算方案。海塞斯站在旁边看着他,脸上抑制不住地流露出一种惊喜和爱慕。此刻在他眼里,陈家鹄无疑是个神乎其神的人,他真不知道他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怎么会冒出这样神奇美妙的想法?
“你刚才去哪里了?”海塞斯问。
“就在外面阳台上。”
“可你带回来的东西,好像是从天上下来的。”
陈家鹄仰头一笑:“如果演算证明我错了,你又要说我从是地狱里上来的。”
海塞斯兴奋地说:“错了也是从天上下来的,因为只有天上的人才会犯这么高级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