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斑木研究所
斑木芙兰浑身是血地从手术室里走了出来。
她一脸沮丧地脱掉了手术服,又把手套和口罩也摘下来了。
“果然,依靠我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是没办法做到的……”
实验失败的斑木芙兰开始支着下巴唉声叹气起来。
那张少女的面容上流露出失落的神情,恹恹地倒在躺椅上。
想要重现维克多.弗兰肯斯坦博士的成果断然不是简单的事情,不然这也不会被当作“传说”这么多年。斑木芙兰左思右想,觉得还是应该要去研究所里找找博士有没有留下点她能用得上资料。
最重要的是,实验材料也不够用了。
研究所里还有点存货,也可以一起搬过来。
做了决定之后,斑木芙兰去和夏油杰说了这件事情。她说自己要回研究所待几天。
“要我陪你一起回去吗?”夏油杰问她。
他伸出手理了理斑木芙兰的头发,帮她把掉落在颊侧的碎发别到耳后,这种亲近的小动作落在了真人的眼里,他的目光将着一切都尽数收敛。
夏油杰对他的小心思熟视无睹,依旧温和地跟芙兰说话。
“你不用做自己的事情吗?”芙兰问他。
夏油杰握着她的手指说:“你的事情也就是我的事情。”
他的神情好真诚,斑木芙兰又一次相信了他。这件事就这样决定下来了。
在他们交谈的时候,真人其实也有想过要加入进去,去跟斑木芙兰说他也可以去帮忙。但是这股心思却被夏油杰察觉到了——分明真人都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
夏油杰睁开了眼睛,他的目光穿过斑木芙兰的肩上,落在真人那里的时候,就像是金属一样冰冷。
真人从他的眼神里读懂了他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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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望无际的树林,斑木芙兰和夏油杰走在山间凹凸不平的小路上——这根本就不能被称作“路”。
人迹罕见的深山是没有路的,头顶是遮盖苍穹的巨大树冠,它们野蛮而又放肆地生长着,苍翠的藤蔓像是绿色蜿蜒的蛇攀爬在树干上。
树根则是在地下扩张,深深地扎进泥土中,隐秘无声地汲取着土壤的养分。
为了掩人耳目,保存那些珍贵的资料与研究成果,斑木研究所不仅建在了人迹罕至的深山,而且还配备了安全性极高的防御装置——这也正是它迄今为止从未被任何人成功潜入的原因。
夏油杰上一次来的时候,打的是“访客”的旗号。他是以斑木博士的朋友的身份被斑木芙兰接待的。
而这一次,他则是以斑木芙兰的恋人的身份陪同她回到这里。
研究所内部的结构就好像迷宫一样错综复杂,不过以斑木芙兰对它的熟悉程度,穿梭其中时完全游刃有余。
夏油杰跟在她的身后,穿越曲折蜿蜒的走道,他的目光不留痕迹地擦过那些房门紧闭着的屋子,研究所的路线图随着他们的行动被描绘在他的脑海中。
“找到了!”
走了许久之后,斑木芙兰在资料室门口停下了脚步。夏油杰发现资料室的锁使用的居然是瞳孔扫描技术。
连内部都还要这么谨慎吗……
斑木芙兰打开了资料室的门,陈列其中的金属格架上密密麻麻地摆放着各种资料,它们冰冷地伫立在宽阔的空间里,斑木芙兰领着夏油杰穿梭在其中。
“应该就是在这里吧……”芙兰曲着手指,指甲抵着下巴,口中小声地念念叨叨。
她从一个格架上取下一堆用牛皮纸袋装着的文件,把它们一股脑地堆放在夏油杰手里,又搬来梯子爬上更高的架层,抱下来另一堆文件夹。
斑木芙兰说:“暂时就先看看这些好了。”
也不在意地面是否有灰,斑木芙兰就这样大大咧咧地坐在了地上翻看起那些资料。夏油杰的目光在她找资料的时候扫视着周围——
这里是斑木博士毕生的心血,是奠定了他在医学界地位的所有基础。
但是夏油杰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进来了。斑木芙兰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把他带了进来。
她对夏油杰完全放松了警惕。
这对夏油杰来说是个好兆头,因为这也就意味着,他的存在逐渐侵入了斑木芙兰的“心”。
她的灵魂和身体一样地接纳着他的到来。
[这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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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就这样两个人在资料室里看了一整晚的资料。
斑木芙兰要做正事的时候,夏油杰完全不会去干扰她,只会默默地守在她身边,看着她去做那些在她看来很重要的事情。
从这一角度上来说,他实在是个善解人意又彬彬有礼的人。
不过当她的正事做完之后,就又能做些其他的事情了。
斑木芙兰合上最后一份资料,她感觉心里好像又多了一点点底气。
虽然斑木博士带走了技术中那些重要的部分,但是关于死者复活的这部分资料实在太多了,博士也没有清除得非常彻底,一些被分散遗留下来的数据就这样藏在不起眼的地方。
夏油杰问她:“找得怎么样了?”
“有用的部分虽然很少,但是比起自己从头开始来说还是更好点啦。”
斑木芙兰弯了弯眼睛,她的脸上满溢着笑容。
“非常感谢你喔,夏油。”斑木芙兰向他表达谢意,“走了那么远的路,还要在这里陪我这么久。”
夏油杰注视着她的脸,他的目光落在芙兰的嘴角,在她嘴角的缝合线上停留着,那两边的痕迹一直蔓延到耳根,就像是有人曾经把她的嘴角划开过一样。
“怎么一直盯着我看?”斑木芙兰看起来像是害羞似的低下了脑袋。
但是夏油杰却说:“因为很漂亮。”
总觉得这句话说得有些奇怪。
也不知道具体是指的什么——是斑木芙兰整个人呢,还是她身上的那些痕迹。
家入硝子曾亲手缝合了斑木芙兰破碎的尸体,即使她的双手在过程中总会止不住地颤抖,但她还是发挥出了毕生最高的水平,把她的每一个部分都按照生前的样子缝了回去。
倘若忽略掉那些缝合线的痕迹,那看起来就跟斑木芙兰还活着的时候一模一样了。
在真正的夏油杰的记忆中,他是在合棺的那一天才真正下定决心去面对已经死去的斑木芙兰。
[她看起来简直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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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木芙兰因为夏油杰的话而捧着脸一副少女羞怯的模样,她就像是已经完全陷入夏油杰编织出来的恋情之中了。
人心明明是虚无的、无法以实质量化的东西,然而夏油杰却总能够游刃有余地操控它们,把一切都掌控在手中。
事情总是会如他所设想的那样产生变化。
夏油杰低下脑袋来亲吻她的面颊,气息拂过她的下颌,在她的脖颈上留下暧.昧痕迹。
那股奇异的感觉又开始在身体里攀爬着,令她不得不把身体全部的重量都依托在夏油杰身上。
“等等!”斑木芙兰从他的气息里挣脱了一瞬,“这里……不行的……”
资料室里的文件都很重要,如果一不小心弄乱了的话,处理起来可是会非常麻烦的。
虽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但斑木芙兰理智中对资料的重视还是让她伸出手扯了扯夏油杰的头发,提醒他得先出去再说。
夏油杰从气音里泄出几分笑意,他轻声说:“我会小心一点的。”
这也不是小心就可以算了的问题吧……
斑木芙兰略有些恼怒地推了推他,拗不过她的坚持,夏油杰只好把她抱起来往外走。
这下子就是完全挂在他身上了,乍一失重时芙兰小声地惊呼了一下,她的手臂不由自主地收拢起来,紧紧地环住了夏油杰的脖子。
“夏油!”斑木芙兰有些不太高兴地叫他。
夏油杰说:“我在这里。”
他亲昵地把脑袋埋在芙兰的肩上蹭了蹭,芙兰抱着他的脑袋,细柔的发丝在她的皮肤上摩挲着。
她原本那小小的不满顿时便因为这种举动而烟消云散了。
“怎么办呢,芙兰……”走出了资料室之后,面对着那些蜿蜒的走道,夏油杰的吻拂过她的下巴,“我不认识去房间的路呢。”
衣服早就在走动时变得散乱,斑木芙兰把脸埋在他颈窝里说不出话来,沉重的呼吸在走道里交杂着。
她感觉背部被压在了冰冷的墙面上,夏油杰空出一只手来托起她的下巴。
一个缠绵的吻侵蚀了她的神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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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的时候,斑木芙兰感觉自己浑身都要散架了。
“好累……没想到这种事居然这么耗费体力……”
她端着杯咖啡坐在研究所的实验室里休息。明明原本的打算只是来找点资料回去的,结果居然搞成现在这副样子。
好在夏油杰不会在她做正经事的时候打扰她,自然也不会跑到实验室的房间里来。也就是说,芙兰特意来实验室里休息就是为了躲着夏油杰。
一只长着人类脑袋的猫趴在桌子上,用一言难尽地目光看着斑木芙兰。
它分明是一只猫,可是却长了人类的脑袋,而且这颗人类的脑袋还会说话。实在是太奇怪了。
不过斑木芙兰却没有对它露出任何怪异的目光,因为她是一位可以接受物种的任何可能性的医学家。
“芙兰,”这只叫做冲田的人面猫问她:“你终于不满足于只在手术台上玩弄别人了吗?”
“哪有什么玩弄啊,冲田!”斑木芙兰不满地反驳对方:“我从来没有做过这种过分的事情哦!”
斑木芙兰一直以来,都是在努力地拯救着他人的性命,是为了让大家更好地生活下去才会帮他们进行手术的。
用“玩弄”这种词来形容她的作为实在是太过分了!
她气鼓鼓地环抱着双手,用眼睛去瞪冲田。
“……好吧。”人面猫冲田又一次在她面前妥协了。
“不过芙兰,”冲田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你该不会真的相信那个男人的话了吧?”
“那个男人”指的自然是被她带回来的夏油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