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星球旅行后,程曼尔便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期间乔姃不止来敲过一次门,她想看拍摄的原视频。
中午,她以不饿为由,没有下楼吃午饭。
下午一点,她把视频剪好,发给了提前联系好的媒体。
半小时后,是施安来时听闻她没吃午饭,强行把她从房间里叫出来的。
“别躲房间里,不能不吃饭,人要吃饭才能活下去。”施安仔细观察她神色,语气难得肃然,“听见了没?”
这两年,施安不怕她饮食不规律,只怕她不吃饭。
乔姃端着一碟洗好的葡萄出来,没放心上,“她吃饭本来就不规律啊,怎么劝都没用,你第一天认识她啊?哎你能不能把你头上那画着一只狗的发带摘下来?”
施安摸了摸额上的黑色发带,打开手机前置左右照了照,“我不摘,不好看吗?还有,是你刚刚说她是不吃,不是等会吃。”
“哎你这人——”
“等等等等。”程曼尔出来拉开俩小冤家,“我一会还得去一趟朝月那,装修工人马上来了,你们和竺崎好好监工啊。”
她的小花园被人用油漆泼过,不止花材遭殃,草坪、石阶、堆坡和部分护栏都得换新,加上重新种植护养,恢复原貌还要不短时间。
但花材可以让花农每日跑一趟,倒不是很耽误重新营业。
彭慵合上一本过季的时尚杂志,摘下眼镜,笑眼和蔼,“要去三小姐那吗?是那个把夫人连夜愁出了好几根白头发的救助基地?”
“别这么说我徽瑶舅母,她怎么可能会长白头发!”
乔姃自从“掉马”后,言行举止也放纵不少,程曼尔才终于看出她几分小姐气。
彭慵朗声而笑,中气十足:“好好好,你和二少爷三小姐果然都是夫人的忠实Fans。”
程曼尔在一旁听着,心不在焉地剥葡萄皮,满手黏腻果水。
“徽瑶舅母明明是全世界最嘴硬心软的人。”乔姃高侃她对孟夫人的崇拜之情,“当初还是她瞒着舅舅送朝月回国的,要不是舅舅太难说话,朝月才不会连夜改姓想隐姓埋名呢。”
“你这话在我和程小姐面前讲讲就行。”彭慵无可奈何地指着她,“可别讲到大少爷那去。”
闻言,程曼尔怔了半瞬,葡萄皮连着果肉剥下来一块。
她总觉得彭叔和方姨有点奇怪,以前从不在她面前提及孟昭延的家人,后来哪怕她主动问起,两位长辈也避而不谈,更别说话语中自然而然把她划成同一圈子的人了。
作为连福布斯排行榜都不统计家产的顶豪家族,她能找到的家庭成员资料不多,最多就是各大百科平台记录的最基本的姓名年龄,更多还是有关星寰集团旗下各个产业的新闻,几乎每小时都有新的。
“知道啦,昭延哥这么端方守矩能力卓绝一个人,我爸都羡慕死了,也不知道舅舅为什么——”
“咳咳。”彭慵嗓子有些痒,抿了口茶水,“程小姐,几时出发啊?”
程曼尔回神来,把拈在指尖许久,已经软趴的果肉扔到垃圾桶里。
她朝彭慵莞尔笑:“现在就出发。”
孟朝月的救助基地叫毛团记,她原本只是志愿者,后成为出资人,且为杜绝麻烦,再不接商务广告。
她身份隐藏得很好,只说自己有点小钱,任谁也想不到,她是那位存在于各大致力扒豪门秘闻视频博主口中的“投胎艺术的典范”。
这位典范,刚狠狠甩下一条三米长的水管,气急败坏地追在一只满身泥水的哈士奇身后。
这里比星球旅行热闹多了,狗多猫多,人也多。
接手毛团记后,孟朝月直接大刀阔斧,接手了一家小型动物园,改造成基地,配备上饲养员和医生,救助方面,她还请来了几位身手敏捷,有高空作业证的退役军人。
毕竟,猫这种动物,可以刷新在任何地方。
纵彭慵见多识广,也被这位三小姐蓬头垢面的状态震惊到了,哪还有一点在英国时珠光宝气明礼乖巧的公主模样。
一句三小姐卡在喉咙不上不下,程曼尔自进来后便在笑,“您可别在这喊她三小姐,低调低调。”
孟朝月吃力地抱着哈士奇回来时,终于瞧见看了她好一阵笑话的两人。
“彭叔!”好不容易抓回来的狗又放了,她踢踢踏踏地小跑过来,溅得雨鞋上都是泥水,“您也来啦,拍照片了吗,可别跟爸爸妈妈告状。”
“你怕什么,夫人又没跟你较真过。”
孟朝月不好意思地笑笑,把两人请进室内。
“曼曼,我今天找你来,是想跟你说下,我后续想和你合作。”她给两人倒上茶水,“我这边生病的小猫小狗太多了,自从知道你和范廷远的事情后,我再也没去过伴宁,但宁城除了伴宁外,大都是小医院,笼位也不够,很多病了的只能在这里养着,隔离条件也差。”
“你想自己做宠物医院?”
孟朝月兴奋点头,“一站式救助会省下好多时间精力,而且我一直有经营视频账号,医院口碑方面我也有信心。”
“我还想把毛团记的一站式救助开到全国各地,我们合作的话,我开到哪你也开到哪,不是一举三得吗?”
彭慵在一旁但笑不语,听得频频点头。
程曼尔自是觉得孟朝月计划可行,有了相当于取之不竭的资金支持,她想做什么都有天然优势。
“你想把毛团记做大当然可以,但你后续还是要再物色殡葬馆的,我的才刚做起来,开分店的速度肯定跟不上你。”
她自然也有开星球旅行分店的想法,不然也不会一直和视频博主合作,但历过这遭后,程曼尔觉得还是要稳妥点好。
“为什么?是资金问题吗?我可以入股的,而且现在你那张侧脸照可火了,你利用好这阵热度把自己视频账号做起来,后面接点商务广告也可以。”
“不完全是。”程曼尔否认,“一开始做宠物殡葬是因为……”
她静声,唇微张,眨了下眼才接上话:“我养过一只狗,叫元宝,它……没有善终。”
在唇间碾过一遭又一遭,很艰难的,程曼尔才把没有善终四个字吐了出来。
“所以才想起来做这个,而且我把星球旅行打理得这么好看,以后开的分店自然也不能比现在差,要耗的时间精力实在太多了。”
孟朝月抿了抿唇,“曼曼,你先别着急拒绝我,好好考虑,这些事也不一定要你一个人做完。”
“是啊,三小姐说得没错。”彭慵接话,“我有了解过,除了这次风波外,星球旅行的影响力和口碑都很不错,已经具备开分店的天时地利了。”
孟朝月见她提及过世宠物之后的情绪低落,转移话题:“我就是先和你打个招呼,来,我带你去看从那男的家里救出来的小狗。”
程曼尔想起一直没得到回复的微信,问起:“对了朝月,你和警察到的时候,有看到那男的老婆吗?”
她怔了怔,才把这事想起来。
“哦,她啊……”孟朝月面色有些奇怪,细眉浅蹙,“我到的时候,她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站都站不起来,我给她送医院去了。”
“什么?!”
茶室内,司香师向雅座上的曲允檀微微躬身,得她颔首后,才掩门离开。
几架上的倒流香景致巧妙,蓝绿山体连成一圈,一块大拇指一样的短钝烟头矗立山中,缕缕白烟如水如绸地往下沉,最后被山体裹绕,近看似一汪热泉,远看云雾袅袅。
孟昭延来时,这味印度老山檀香的香度刚好,浓而不腻,浑厚柔缓。
“久等了。”
曲允檀从座位上起身,双手拘于身前,十足的拘谨,“我来早了。”
她往他杯中倒上茶,壶口热流氤氲出白气,她单刀直入不做任何转圜:“对不起孟先生,是我失察,没有管好妹妹。”
孟昭延见她仍站着,两手在身前不安地搅动,他淡淡呵笑一声:“曲小姐,四年前我帮你一把,不是让你四年后,反过来设计我的。”
“不是,我……”曲允檀眸色溢出惊惶,不断摇头,“我没有设计您,我真的不知道曲允桑回国了,也不知道她安排范廷远去陷害、陷害……”
“陷害你私下调查过的,我身边的那个女孩。”孟昭延转头,远眺落地窗下方的拥挤车流,“我当年既然能为了她为难曲家,现在自然也会为了她提前回国,对吗?”
曲允檀倏然噤声屏息。
“我们是合作关系。”他仍不表态,只一步步吊着她一口气,“要不是曲小姐指点,组建明邺时,我也选不出这么个错漏百出的班底。”
“也只有你,知道这个班底预计什么时候崩盘。”
当年,他还未对曲家动手,这女人找上他,恳请能成为他的棋子。
不受家族重视,却有能力与志向的千金,差的不过是一份机遇,看在曲家经营多年,关系网如百年老树的根须,总有一条是他能用得着的份上,他给了。
确实只说了一句话,外加一份铜矿产区股权转让的合同,当着曲家家主的面。
“曲二小姐,合作愉快。”
铜在近些年兴起的新能源汽车上大有用武之地,曲家作为实业型家族,这个原料市场是一定要抢占的。
至于后续她怎么料理这个打压她许久的妹妹和她朋友,都和他无关,他是推倒这片多米诺骨牌的那只手而已。
也托曲家的关系,组建明邺时,他顺利挑选出几位自以为隐藏得不错的管理,把他们捧上高台,再等高台倒塌。
孟昭延知道,他在国内待不久的。
他习惯一切都要未雨绸缪。
把时间提前,先是托自家妹妹的沉不住气,后在新加坡接到电话时,他几乎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知这一切不过是有人默许曲允桑动手,让程曼尔平白遭难,个中因果,似乎也在提醒他面对一些他一直以来延缓面对的事情。
孟昭延点了支烟,夹在指侧,“曲小姐,我不想说一些我和你都不愿意听的废话。”
“比如,曲允桑是由你母亲安排回国的。”
他都能查到的事情,不信这位在曲家权势渐大的二小姐查不到。
曲允檀有些站不稳,她扶住桌子,嘴巴张张合合蠕动了数次,吐不出一个字。
若她说,在一切都变得来之容易以后,她也起了不该起的心思,想让自己也和那个女孩一样万事无忧,不用斗得那么辛苦,连亲母女都做不成,会如何?
“孟先生……”她喉头滚动,“曲家还有用。”
“这些年我积攒了不少人脉,打听到了不少事情。”
烟雾模糊了他似笑非笑的眼,“我为什么要要一个别有心思的合作伙伴。”
曲允檀在曲家斗了这么多年,也懂一个道理,做任何事情之前,要留退路。
“您想知道,程小姐和那个男孩之间的故事吗?”
“查不到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