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倚在沙发上的女人着一身螺青色裹身裙,身段窈窕,肌肤莹润如玉。
她懒懒托着腮,手指玩弄着腰间的抽褶绑带,左耳进右耳出地听乔姃在那面红耳赤地吐槽。
“曼曼!那个范廷远,又又又找水军泼脏水了,你看,这新探店视频下面的评论!”
一号网友:【这家宠物殡葬馆也太贵了……到底为什么还要推啊,因为它够网红吗?】
二号网友:【人家装修做得确实好,那个花园打理得真的好看,网红是有道理的,但价格也确实很像在找冤大头】
三号网友:【反正我不当这冤种,这治愈感我上哪不能找?非要花钱通过送走我的宠物找,我有病?】
程曼尔把肩前长发绕到食指上,勾唇笑笑:“随他去,你理他干什么?”
乔姃忿忿不平:“都半年前的事了,还跟狗皮膏药一样粘着不放,当初就应该把他手机号贴到全宁城gay吧的厕所里,看他还有没有这个闲工夫买水军。”
“没贴厕所,最后效果也没差多少,他不是没来骚扰我了吗?”程曼尔不甚在意地耸耸肩,“再说,人家全国上百家宠物医院分店,吃了这哑巴亏,自然要找点场子的,你斗得过人家吗?”
乔姃忿忿不平:“怎么斗不过,我——”
倏的,她话顿住,手掌撑起粉腮,暗含试探:“曼曼,你认不认识什么大佬?”
“什么大佬?”
“那种——”乔姃歪头,似想描摹脑海中一个具体的模板,“为你冲冠一怒,豪掷亿元把范廷远的宠物医院都收购下来让你听个响儿的大佬。”
程曼尔一下没忍住,轻快地笑出来,偏瘦的肩膀止不住抖动,话中调侃意味十足:“恋爱脑长出来了?收回去吧,上哪那么多大佬?”
乔姃不依,偏晃她手臂,“说不定有呢,我实在不想看范廷远在那作威作福了,明明是他不占理的事。”
范廷远的伴宁宠物医院,和全国各家宠物殡葬馆都有合作,自然也向程曼尔的星球旅行递来过橄榄枝。
作为业内头部商家,她一向有自己的坚持,对范廷远所说的集体火化从而节省成本的方案不感兴趣,托星球旅行还算有点名气,程曼尔有底气拒绝这桩交易。
随之而来的,就是持续不断的电话骚扰,范廷远威胁她,不和伴宁合作,他就会联合各大殡葬馆抵制星球旅行。
后来程曼尔忍无可忍,干了这三年来最为open的一件事——印了一沓范廷远的名片,走了宁城几家网红gay吧,见人就发,见人就夸这小伙厉害。
再后来,范廷远安静了段时间,又卷土重来,改变了策略。
星球旅行因其治愈风的设想与审美,非常好做温情催泪的题材,常吸引博主前来探店,他就在这下功夫,雇水军在评论区给她添堵。
程曼尔被晃着晃着,脑海里倒真晃出个人模来。
那人永远一身合衬得体的西服,扇骨般修长分明的指侧夹着一支烟,烟雾模糊了他的脸。
在她又一次体会到人性无缘由恶意的那年,是他支起了一把伞,把她划分到安全区,默许她利用,又纵她无规无矩,最后差点沉迷不醒。
如果他还在,让她听个响儿,也很简单。
可如今的她,凭什么呢。
程曼尔被一声风铃轻吟唤得回过神来,像从深梦中骤然惊醒。
傍晚阳光从屋檐斜着打入,把少年的浅金发照得近乎透明,发旋中渗出黑,往下是一双澄净明澈的下垂小狗眼,看人时,会让人不自觉心软。
“小曼,你哥今天还有打电话来骚扰你吗?”施安摘下双肩包,坐到她身侧。
“别说了!”乔姃是个藏不住话的,“下午又换了手机打过来,打的还是店里的电话,他就拿准了我们陌生电话都得接这事!”
对于此事,程曼尔的轻细声线渐渐浸了寒,冷如大雪封山时的冻湖:“随他去,想从我这拿一分钱,做梦吧。”
“你弟弟……”乔姃迟疑,“他刚高考完,你爸躺在医院,他哥又是个畜生东西,肯定不会供他上大学的。你可别心软,这一大家子除了你妈妈临终前良心发现外,都不是好东西。”
程曼尔鼻息匀出一声讽笑:“我连我爸的医药费都不出,会出他学费?”
施安见她态度还是坚定,放下心来,转移话题:“乔姃,你不是说晚点有救助基地的朋友过来吗?”
乔姃莫名怔了怔,伶俐口齿突然变得笨拙:“啊……对、对!”
“曼曼,我去问问她到哪了,听说这次救助都出动警察了,去世的小猫特别多。”
“快去吧。”程曼尔听得心也揪起来。
一小时后。
“你好,程小姐,我叫秦朝月。”
眼前的女孩明眸皓齿,笑起来眼睛呈半月型,扎着一个利落的马尾,脸上、手上、背带裤前后都有灰扑扑的脏污,刚在灰尘堆里滚过一圈似的。
还真是。
程曼尔没有犹豫,细净的五指与她相握,“你好,我是程曼尔,都送进来吧,辛苦你们了。”
秦朝月笑着叹出口气:“辛苦有什么用呢,五百多只猫,活下来的还没有一半。”
“跟你们没关系,是那些偷猫贩子丧尽天良,如果没有你们,一只也活不下来。”程曼尔淡声安慰。
门外货车箱门大敞,铁丝笼源源不断从里头运出,再由人提到后面的焚化室内,空气中渐渐漫起浓重的血腥味,甚至是腐臭。
正当炎炎夏日,尸体用不了多久就会生臭。
秦朝月已跑了好几处,把上百只不幸去世的猫分给各家殡葬馆做无害化处理,最后通过乔姃联系到她,有些猫的形容已不忍细看。
这些猫原本要送到乡间的黑心肉食加工厂,作为杂牌火腿肠等速食产品的原料。
乡下的猫多为散养,性格亲人,也不知这些没有人性的偷盗犯走过多少村落,剜掉了多少老人的心头肉,有些小猫脖子上还有项圈。
隔着铁窗,乔姃和施安戴着手套,把尸体堆叠到炉床上,直至成一个小山的形状,实在放不下了,才往里一推。
尽管程曼尔的视角看不见焚化炉里熊熊燃起的大火,但她知道,无数鲜活生命都将消弭在这片高温中,成为灰骸。
“程小姐,听说你以前也是做救助的?”
程曼尔垂眼,不忍再看:“是啊,大二那会去做过志愿者,但也没碰到过这种……”
秦朝月了然笑起:“我也是第一次,接到通知时,会长还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心理承受能力差的,千万不要来。”
“我很佩服你,秦小姐。”
“叫我朝月吧。”秦朝月视线停在程曼尔本嫩白干净的五指上,如今沾了她手上的尘埃,灰扑扑的。
“说实话,走了那么多家殡葬馆,只有这里,能让我……”
她抬眸,环视四周,触目可见的素净典雅,也没有一点死亡的沉重气息,就连殡葬馆的名字——星球旅行,也像是一本童话的书名。
秦朝月打量着眼前星球旅行的老板,女孩有一双温温柔柔的杏眸,却被上挑的眼线勾出令人生怯的气场,鼻骨精俏,唇脂红。
裙子把她身段勾得极美,又是生机勃勃的绿色,整个人像一朵丞待盛开的花苞。
她沉舒一口气,续上话:“只有这里能让我舒服一点。”
程曼尔默了几息,墙里内嵌的灯带漾出温缓的光雾,笼罩着她乌发雪颜,妆容带来的距离感荡然无存。
尔后,轻声应:“好,朝月。”
烧到天彻底黑下,还没烧完。
程曼尔接替了乔姃的位置,让她歇息一会。
乔姃和秦朝月站在门廊避风处,眼前是一片枕在夜色中的春意连绵,淅索雨水编织成网,打得花叶瑟缩,水露四溅。
星球旅行的前后院种满花草,乍眼看恍若误入童话书中的后花园,可见主人之用心。
乔姃低声,怕声音传到屋内:“怎么样?”
秦朝月单手抬起接了一捧雨,又斜着倒出,“别说大哥了,第一眼见,我也喜欢她。”
“那你觉得……”说到紧要处,乔姃凑得更近,私语:“有希望吗?”
秦朝月噗嗤一声笑出来:“现在不是他俩有没有希望,而是我大哥还有没有希望。”
她往里探了眼,“那个金发是谁啊?长得还挺好看。”
“他叫施安,但曼曼对他没意思,这个你可以放心,只是他们之前好像经历过什么,我不太清楚。”
“算了,我不信大哥比不过他。”秦朝月远眺夜幕下的浓厚乌云,也似压在心头的疑云,“只是他把人藏了两年……幸好现在我知道有这个人了,不然这几年大哥的一些行为,根本没法解释。”
乔姃听得懵懵懂懂:“什么意思?”
秦朝月给了她一个“这你就不懂了吧”的眼神:“反正,这事可以提上日程了。”
“乔姃,”程曼尔突然从窗内探出头来,把两人吓一跳,“进来一下。”
乔姃连忙做好表情管理,和同谋交换了个眼神。
待程曼尔走远后,门廊下只余秦朝月一人。
她掏手机,拨出电话,三十秒后,对方接起。
“hello,how’s your afternoon?”秦朝月率先打招呼,非常正统的英式发音。
“五分钟。”电话里的男声低沉,说的是中文。
秦朝月做贼一样捂住听筒,又往远处站了站,“英国不是没到两点吗,就要开会了?”
“是我只给你五分钟。”
秦朝月撇撇嘴,旋即想到什么,眸色狡黠:“大哥,我还有半个月就生日了,你回国不?”
“礼物会送到你在宁城的住处。”男人沉声,话锋一转,“母亲让我劝你,来英国过。”
“不要……”秦朝月半蹲在阶梯前,嘟囔着:“去英国过,还得跟犯人一样赔笑一晚上。”
“Dorothy,不要这样说长辈的心意。”
秦朝月抿嘴,倔着没应话。
回国前,她每年生日都由母亲一手操办,鲜花、珠宝与名流们从世界各地源源不断的来,那天的希思罗机场,会成为飞机发烧友的圣地,停满顶豪们的私人飞机。
她是家族的掌上明珠,然而没有一次生日,秦朝月是过得如意的,被华服拘着,被礼冠压着,成了一个只会微笑的漂亮偶人。
“大哥,你那天到底有没有时间回国?”她跳过不悦的话题,又问起。
男人直入主题:“你想做什么?”
“虽然是我的生日……”秦朝月往屋内温暖明亮处张望,“但作为妹妹,我也有一样礼物要送你。”
“是什么?”
她歪头,唇角扬起得意弧度:“现在当然不能告诉你,但我保证,一定是你喜欢的。”
“作为交换,你也要帮我做一件事。”
“如果我不喜欢呢。”男人话音中带细不可闻的笑。
秦朝月反应迅捷,严防死守:“别想套我话,你就告诉我,到底回不回国。”
那边静了片刻。
“我考虑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甜文!男主超爱但有拉扯,偏感情流,双向救赎,后面会揭秘男主超爱的原因
非大女主人设
谢谢每个愿意点进来的你
康康预收《诱捕笼》,(伪)小叔文学,掌权人x女明星,非善男信女,极限试探与拉扯,成人童话
1.
十五岁的乔杏,在大雨滂沱的夜,成功拦到江夫人的车,自此做了江家最小的千金。
六年时间,江夫人为她铺的路星光璀璨。
只有她自己知道,红毯下踩着的是刀尖。
当乔杏假意反抗,一向和颜悦色的江夫人,在同一个大雨夜,把她赶出了山顶庄园。
她从此不是江家女,没关系,她从来都不是。
下山的路被狂风暴雨冲刷得遍地泥泞,一股寒意自脚心流窜至全身,身体虚弱得步步踉跄。
一辆迈巴赫在雨下与她擦身而过。
车子里的男人,掩于墨棕玻璃和雨雾中,面目不明,车子也并未停下,直甩她白裙又一片泥水。
下到山脚,乔杏几乎要晕过去。
早已等在岗哨亭前的私人管家递予她一把伞。
“乔小姐,江先生有句话,托我同您讲。”
江先生。
那个刚刚与她擦身而过的男人,早早跳出辈分分明的条框,冷心冷情,视亲缘血脉于无物,所以独独只有他,会被人如此称呼。
她唤他一声小叔叔。
“上山的路风雨大,您一定小心。”
“他等您。”
2.
江序为设了这么久的局,才等到乔杏自动入笼。
除了不太乖,一手尖爪挠出道道血痕外,其余都还能忍。
直到她反骨到,去寻那个前不久靠他才踹了的未婚夫,还在他名下酒店玩旧情复燃。
逮人时兴师动众,保镖知乔杏矜贵,不敢动手,倒是她坦坦荡荡,赤脚踩软毯,款款走近他狩猎范围内。
“小叔叔。”
她启声,嗓音似乎还带着未尽的欲,把辈分尊称喊得令人情潮翻涌。
“你来得好慢啊。”
那一刻,江序为不知,到底是谁入了谁的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