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和网络上的传闻带给景怡不小的麻烦, 他先是托关系删除了那些爆料的帖子,又联系医院院长澄清绯闻, 院长自然会给他面子, 保证肃清流言还他清白,可身份曝光他也不便再从事这份工作, 先请了长假,打算过些时候再办离职。
震动波及到了亲属圈,二堂兄金永盛率先发难, 在电话里臭骂他。
“景怡,网上的情况你都知道了吧,你娶的是什么老婆,搞出这么丢人的事,害家里人脸都没处放了!”
景怡厌恶两位堂兄, 但不能推卸责任, 问他是否被人滋扰。
金永盛怒极:“你觉得会没有吗?我们可不是一般人家, 出了这种市井泼妇,外人还不笑掉大牙?当初我就说你小子眼瞎,竟然娶那种没文化没教养的野丫头做老婆, 被长辈们骂离经叛道还死不回头,这下吃到苦头了吧!要是还顾念金家的名誉, 就马上跟那泼妇离婚, 否则以后别再说你是金家人!”
景怡知道高贵的亲友们历来将他的婚姻当做污点诟病,过去幸福美满不在意这些非议,如今遭遇风雷, 心态也出现波动,轻易被他激怒了,厉声反斥:“这是我的家事与你无关!要说丢脸,你干的丑事比我多多了,先管好你那群小老婆吧,少对我指手画脚!”
他挂断电话生闷气,有如沸水里的丸子持续忍痛翻滚,担忧妻儿又鼓不起勇气面对他们。
第二天上午晏菲打来电话,他事后一直无颜联系她,于理有亏,通话后先问候:“小晏,你伤势怎么样?好些了吗?我这两天忙着处理事情,没来得及问候你。”
晏菲温柔如故:“我没事,金大夫,您还来医院上班吗?”
“这个还不好说,你现在在医院?”
“是,我没请假。”
明白她怕失去生活保障,被迫忍辱工作的境况,他愈感内疚,忙说:“小晏,真对不起,都怪我连累你,你放心,我会对你做出补偿的。”
晏菲默了两三秒才答话:“金大夫,您中午有空吗?我想见见您,有些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想请您帮我出出主意。”
景怡也有事同她商量,约她中午一块儿吃饭。
见面后晏菲不住忧虑地打量他,难掩心疼地问:“金大夫,您看起来很憔悴,没休息好吗?”
“还好,不用担心我。小晏,你的气色才真是不大好,是不是医院里有人为难你?”
“……当面为难倒是没有,只是走在路上会被人指指点点,感觉很不好受。我想我是干不下去了,但是又不知道辞职以后能不能找到好工作。”
“对不起,这都怪我。”
“您也是受害者,要怪就怪那个造谣的人,也不知是谁这么缺德。”
晏菲没透露李智伟的事,这小人的行径虽可恶,却无形中帮了她大忙,如果景怡知道幕后黑手是他,定会设法揪查,澄清谣言她就没有争夺他的舆论优势了。
景怡也不想追究旁枝末节,随即说出打算:“是谁造谣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的处境。小晏,你辞职吧。”
晏菲谨慎地闭口不答,接着听他说:“别担心,我会承担你辞职以后的生活费用,其实我之前就帮你制定了一个复读计划,还替你联系好了学校,暑假一过你就能去上课。复读期间和考上大学以后的学费也由我提供。”
还真教她猜准了,这男人真想超拔她脱离苦海。
她感动得红了眼圈:“金大夫,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景怡没说煽情的话,倒请她吃了一枚酸果。
“这原本是我太太的主意,别看她前天那样对你,在误会发生前她一直很关心你,我也是在她督促下才屡次帮你,希望你别记恨她。”
听他为千金求情,她心情直落,问:“您太太为什么会误会我?”
“这也怪我,是我弄巧成拙,才导致了这场纠纷。”
景怡不厌其烦地叙述原委,又在晏菲的恨意上插了面旗。
“原来是这样,如果我是丑八怪,您太太就不会疑心了。”
见她脸上乌云密布,他十分尴尬,暗责自己脑筋失灵,没能完善地运用语言艺术,以致加深矛盾。
晏菲有了巧取豪夺的心,却不想表现得太卑贱,她多少知道有钱人的心理,他们习惯追捧顺从,会格外青睐有傲骨的人,她得表现出这种风貌,顺带还能发泄对情敌的怨气。
“金大夫,我知道我没资格生气,但我还是想说您太太的想法和做法都太无礼了。她对我的同情都建立在优越感上,向一个一无是处的可怜虫施舍高高在上的慈悲,满足做好人的欲望,就像在同情一条流浪狗。一旦发现我可能会对她造成威胁,态度又幡然改变,恶狠狠地诬陷打击我,我觉得接受她的同情是对自己的羞辱。”
景怡试图扭转她的看法:“小晏你别激动,我太太脾气很像小孩子,她没考虑那么多,做事全凭本能,如果刺伤了你的自尊,那也是我处置不当。”
“金大夫您不用解释了,我是从穷苦农村出来的,没受过高等教育,生活贫穷身份低微,可我至少懂得尊重体量他人,从没想过踩着别人获取满足,挨了耳光还要接受对方的施舍,这我做不到。”
她说的都是心里话,入戏不难,眼泪义勇军似的前赴后继滚落,悲愤耻辱都呈现得极具感染力。
景怡愧疚灼急,忙递纸巾给她:“小晏你别哭,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跟你说这件事是希望你别怨恨我太太,她真不是你想得那么坏。”
晏菲拭泪抽泣:“金大夫,您帮过我那么多忙,又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也曾发过誓愿意做任何事来报答您的恩惠,要不是心里太难受也不会当着您的面指责金太太。”
“我知道你受了很大委屈,也不指望你能原谅我们,但我会尽力弥补的,你因为我们的过错而损失的一切,我都会加倍补偿你。”
“我没怨过您,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再说这件事您是无辜的。”
“我是做丈夫的,老婆的错也是我的错,怎么能心安理得说自己无辜呢。”
他坚持与妻子捆绑,彰显他们是不可分割的主体,晏菲占据了道理优势却没有实际作用,心中百般嫉恨,低声说:“金太太真是好福气,很少有女人能找到您这样的老公。”
她把讥讽藏得很深,仍被灵敏的男人嗅到了,不过他认为她有这种想法很正常,默默打开手机给她发了15万微信红包。
看到消息晏菲失惊:“金大夫,您这是……”
“刚才不是说了吗?我想资助你复读考大学,这15万算下半年的生活学习费,你现在住的地方环境太差也不安全,我会另外帮你安排住处,如果一个人住寂寞,可以把你那室友老乡请过去陪你。我最近有很多事要处理,大概没时间去看望你了,你自己多保重。”
多说没有意义,景怡跟着便买单告辞。晏菲不舍地叫住他,却不敢造次,哀伤地望着他,哽咽道:“您也多保重。”
千金听从家人劝告维持生活规律,这天去烘焙学校上完课,走出学校先给胜利打电话。她也无时无刻不想念丈夫,拉不下脸联系,只好盘问弟弟。
“你姐夫在家吗?”
“他在楼上,可能在书房写东西。”
胜利哪好意思真的监视景怡,景怡刚才出去办事,他还主动说要帮忙打掩护,就怕姐姐再生事。
撒谎仍不能使千金满意,训斥:“你不去监视他?他多半在和那女的上网聊天。”
“姐姐你疑心病太重了,盯这么紧别说姐夫,我都受不了。姐夫真没做对不起你的事,你就安心吧。”
她信了弟弟的话,强忍猜疑挂线,没走几步,一辆红色路斯特跑车从后方追上来,车窗里露出一张令人生厌的面孔。
“好久不见,你看起来精神不是很好啊。”
Jennifer眉飞色舞,笑容也像金子打造的闪闪发光,八成是在故意反衬她。
千金见了她就牙根做痒:“我不是警告你别再靠近我?又想干什么?”
女人冷刺:“你以为我就乐意看到你?我对你的厌恶比起你的只多不少。”
“你马上滚蛋,别挨这儿找不自在。”
“你又想当街撒泼?那我可真的奉陪不起。”
听出她话里的指代,千金顿时失语,网上的事已经传遍了,她情知闯下大祸,被人挖苦也无力还击。
Jennifer的讥嘲远不止这点,拢了拢华丽的卷发,刻意强调贵族小姐的气度,以便更有气势地教训她。
“前天你在二医院闹出的动静可不小,我也是上网看到的,你可真能耐,能让景怡那么狼狈的人估计也只有你了。”
千金简单粗暴地发狠:“我们家的事轮不到你来看笑话。”
“我来不止是想看笑话,还想请你看一出好戏。”
“什么戏?”
“跟我走吧,抓紧时间或许还能看上直播。”
Jennifer扭了扭脖子示意她上车,千金不想再入陷阱,迟疑伫立,拿不定主意。
Jennifer也不勉强,笑道:“戒心那么重啊?那我给你地址,你自己打车过来。”
千金依据她给出的地址来到那家餐厅,Jennifer已先到了,让服务员去请她过来。
“你来得太晚了,实况看不成,只能看重播了。”
她递出一只pad,桌面上有一段视频,内容正是景怡和晏菲在这家餐厅吃饭时的场景。
千金脑袋被拍扁成了曲奇,惊愕似扭曲的花纹盘踞其上。
“他们什么时候来的?”
“就在刚才,你要是早到半小时就能跟他们碰头了。”
Jennifer的报复心从未停止,怎肯放过这天赐良机,趁景怡后院起火,派人跟踪监视他,在关键时刻添把柴扇扇风,烧他个片瓦无存。
千金没有白雪姬的美貌却原汁原味承袭她的愚昧,不假思索吃下皇后的毒苹果,催问丈夫和小三都说了些什么。
“这就不知道了,我也不能直接安装窃听器,那是违法的。不过景怡好像给了那女人一笔钱,但不清楚数额。”
Jennifer得意观察千金中毒的脸色,追加药剂:“你知道景怡常用的银行账号吧?看看转账记录就知道了。”
千金如法炮制,手机里信息不全就赶回家找出景怡平时使用过的几个账号,登录银行界面查看,果然见他在Jennifer所说的时间点支付了15万微信红包,那陌生的收款人定是晏菲了。
轰雷灌顶,她克制不住激愤狠狠砸碎笔记本电脑,美帆前来送水果,开门时正好目击现场,惊呼:“千金,你这干什么?再生气也不能乱砸东西啊。”
千金嗓眼喷火,抓住她吼嚷:“二嫂,灿灿他爸今天又去见那个女人了,还给了她15万!”
美帆更惊:“不是有胜利看着吗?他怎么还跑出去跟那女的见面?”
“胜利这坏小子一定被收买了,我打电话找他算账!”
“等等,等等,且不说胜利有没有被收买,你这是打草惊蛇啊,先冷静想一想,也许景怡只是想赔偿那女的,毕竟她受了伤,名誉也遭到了破坏,景怡替你赔钱和解也是应该的,不是吗?”
美帆用力抱住她,惶恐得好似在竹叶上避雨的蜻蜓。千金受其阻拦,动力转移到脑部,胡思乱想又上一个台阶:“二嫂,我怀疑那女的真怀孕了,不然灿灿他爸不可能这么护着她。”
这猜测前天刚打好地基,此刻平地起高楼,在她心里投下数百米的阴影。
美帆当然得按既定方针开导:“不会吧,这种事得讲证据啊。”
她自己先信了一半,说服力便微乎其微,千金的思考没有停顿,然而都是往错误的方向,很快咬牙定计:“我想自己去找证据。”
她去卧室找出两盒验孕棒,冲出家门直奔亚洲医院,在消化外科住院部找到晏菲。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晏菲不想理睬她,昂首绕行,被她拽住胳膊。
“你还想打人吗?这次我不会再客气了,敢动手我立刻报警。”
她认为没必要惧怕这恶毒的蠢妇,剑拔弩张开展防御。
千金也恨不得撕了她的脸,可此时不宜斗殴,忍怒冷斥:“别一副受害者的样子,我知道你今天中午收了我老公15万。”
晏菲纳闷她怎会这么快得知消息,听口气又不像是景怡转告的。
保险起见选了最正直的说明:“那是金大夫给我的赔偿金。”
“你还好意思要赔偿金,刚颁布了新法知道吗?当第三者是要被追究责任的。”
“哼,那你去告我呀,让法律来审判我。”
“你到底承认了,你真和我老公有苟且!”
预感这泼妇要发作,晏菲甩开她离去,千金怎肯罢手,迅速堵住去路。
“你想干什么?”
“你老实交代,是不是怀了金景怡的孩子?”
“什么?”
晏菲诧异愣神,想听听她这荒唐判断源自何处。
千金交代得很快:“那天我见你在看《胎教手札》,你又没结婚干吗看那种书?除非被男人搞大了肚子!”
晏菲正要辩解,脑中滚过一道泥石流。这女人是金大夫的心头肉,至今没失宠,要从她口中夺食,最好给矛盾加温,让情敌变本加厉作死,自己才好乱中取胜。
聪明人若是干坏事往往能突破常规,她立下歹意,模棱两可地气嚷:“你别欺人太甚,我根本不需要对你解释!”
千金急怒:“你就算解释我也信不过,我带了验孕棒,是真是假验一验就清楚了。”
她掏出验孕棒在她眼前晃了晃,越看她的表情越觉有鬼。
“不敢吗?我看你是心虚了吧?”
“……你非要这么过分?”
“一句话,你敢不敢验?”
她自投罗网,晏菲没费一点力气就掌握了主动,冷笑:“可以,但现在不行,我还在工作中,你六点以后再来吧。”
她急旋离去,见千金没追来,计策已经成功一半。之后趁无人注意去化验科偷拿了一杯孕妇的尿样,用吸管转了一小半在塑料小药瓶里,藏入衣兜。
下班后千金来了,二人来到厕所,晏菲在她注视下走入隔间,关了门小解,将药瓶里的尿液滴在验孕棒的吸尿孔上,冲水后开门出去,气定神闲地将验孕棒递还给她。
三分钟后试纸同时出现两条紫红色钱,且测试区明显清晰,测验结果呈阳性,表明已怀孕。
见千金如遭炮击,晏菲也伪装惊诧:“不对,这结果一定出错了,我再试一次。”
她快速抓取一只新的验孕棒,回到隔间重复刚才的操作,结果自然与第一次相同。
“怎么会这么样,你买的验孕棒质量有问题,我没怀孕!”
她靠做戏加重自身嫌疑,千金的愤怒发酵完全,纵声哮吼:“你们都当我是傻子吗?我还没蠢到那份上!”
她就像地震后的海潮,去留都不由自主,扭头狂奔出去,撞得厕所门咿呀摇晃。晏菲计算精确,料定她会去找景怡大闹,隔了十分钟打电话向他预警。
“金大夫,我知道现在不该打扰您,可是,可是您太太她……”
“她又去找你了?”
景怡立时忙乱,听到下一句又骤然怔住了。
“她怀疑我怀了您的孩子,逼我验孕。”
妻子的猜疑漫过水位警戒线,他不敢相信单纯的她会多心到凭空虚构。
“……你别理她。”
“她逼得太紧我没办法,只好答应用验孕棒测试。她带来的验孕棒可能有问题,我连测两次都显示怀孕。”
“什么?”
又听到匪夷所思的情况,他真的懵了。
“我没跟哪个男人有过那种接触,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拜托您千万跟金太太解释清楚,明天我会去别的医院检查,拿到结果就向她澄清。”
晏菲天衣无缝地演绎委屈慌张,想将此事定性成无法解释的意外。可惜眼界限制了她的智慧,这点小心机怎么能瞒住景怡呢?他已起了疑心,但没证据不愿随便冤枉人,隐忍着结束通话,下楼去找胜利。
“胜利,你姐姐可能马上要过来,你先跟我出去避避。”
胜利大惊:“出什么事了?姐姐又发疯了?”
景怡无奈叹气:“我也不知道具体情况,总之先避开她。”
他吩咐陆阿姨:“一会儿千金回来,你就跟她说我和胜利出去看电影了,让她在家等等。”,再联系佳音:“大嫂,能麻烦你到我家来一趟吗?千金又误会我了,拜托你帮我劝劝她。”
指望用退避三舍的办法缓和千金的冲动,领着小舅子出门避风头。
佳音已听美帆通报情况,担心千金闯祸,接到景怡通知连忙借美帆的车赶去他家,可是终究来迟一步。景怡家像台风过境,遍布打砸痕迹,陆阿姨正唉声叹气清理,见了她如见救星,忙拉住诉苦,说千金回来找不到景怡就怒气冲天地砸东西泄愤,疯狂行为持续了半个多小时,景怡父母留下的贵重收藏品被砸碎若干,门窗也没能幸免。这会儿想是累了,在楼上卧室里哭鼻子。
佳音来到二楼,这里也是满目疮痍,她踩着碎片跌跌绊绊来到卧室,床上的人一动不动,安静得让她产生不祥感,急忙呼唤:“千金,你怎么了?”
“大嫂。”
千金翻身坐起,消除了她的恐惧,又气又急地走过去,被她陡然抱紧。
“大嫂,那女的真是小三,她都怀孕了。”
听到哭诉,佳音惊骇失色,忙捧着她的脸问:“你怎么知道?”
千金怨愤啼哭:“我刚去他们医院让她用验孕棒验过,你看,证据我还留着呢。”
她抓起床头柜上的验孕棒塞到大嫂手中,佳音不知该信谁,说话仍从大局出发。
“就算她怀孕了也不见得是景怡的啊,你这结论下得太武断了。”
“那女的又没跟别的男人交往,不是他的还会是谁的?”
“你跟她又不熟,怎么知道她有没有别的男人?再生气也得给人解释的机会啊,你看你把家里毁成这样,别说景怡,我看了都生气。”
佳音怕景怡看到这狼藉景象,赶紧替她收拾残骸,千金反应过来,问她:“大嫂,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佳音不停歇地答话:“是景怡让我来的。”
冷不丁被小姑子的爆吼吓出个趔趄。
“这混蛋果然存心躲着我,一定是晏菲跟他通风报信的,他们私底下一直有联系,今天中午还一块儿吃饭,他还给了那小三15万。”
“这些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有人通知我的。”
“谁啊?”
千金怕说出Jennifer是揭发人会被大嫂责骂,不愿承认风声是从她那儿出来的,搪塞道:“您不认识。”
佳音认定这传信的不是好东西,上去抓住她的手告诫:“千金,这种时候你得保持清醒,不能受人挑拨啊。你现在的做法都是在伤景怡的心,夫妻不像亲骨肉,无论什么过错都能原谅,你再过分下去他会讨厌你的。”
“谁稀罕他啊,我现在也很讨厌他!”
千金沉浸在对丈夫的误解里,讳疾忌医地拒绝听从劝告。佳音以前只知道她任性,没想到她会任性到这个地步,深悔小时候对她管教不严,如今再来改造谈何容易?
景怡原想晾一晾妻子的怒气,也不敢耽搁太久,没一会儿就和胜利一起回来了。见到家中的残破光景,他明白他又对妻子进行了误判,这女人并非他评估的那么安全,潜藏着太多危险元素,一旦爆发就不可控制。
胜利愧怕惊怒,听说姐姐在楼上,拔腿奔去,当着大嫂的面跳脚大骂:“姐姐,你真疯了吗?为什么跑来乱砸东西?”
千金现在就是只饥不择食的凶兽,正好拿他塞牙缝,嗓门比他高出十倍。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你太过分了,再生气也不能这样啊,这是典型的败家娘们作风,哪个男人受得了啊!”
“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吃里扒外的东西还敢串通你姐夫骗我,我问你,今天中午他明明出去了,你为什么还骗我他在家里!”
胜利失了道理,一时辞穷,急得七窍冒烟。
佳音使出浑身力气按住躁动的小姑子:“千金你冷静点,别吵架。”
“我冷静得下来吗?自己的老公跟别的女人鬼混,还搞大了对方的肚子,这种事搁你身上你能冷静?”
“这事不是还没定论吗?你怎么尽会瞎胡闹。”
“我亲自去调查的,检查结果就在这儿,还要怎样才算下定论?”
景怡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心灰意冷地走入战场。屋子里登时安静了,仿佛两军开战前的窥伺过程。看到妻子凶狠的表情,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
“你对我的信任已经完全破灭了吗?不管我做什么说什么,你都不会再相信了,是吗?”
千金再也感受不到他的痛苦,还迫切地想让他痛。
“少装出一副受冤枉的样子,这验孕棒看到了吗?你要怎么解释?”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没法跟你解释。”
“我看你是无话可说,你不就急着要孩子吗?嫌弃我生不出来就跑出去乱搞,就凭那女的能生出什么好玩意儿?你找陶智雅也别找她啊!”
佳音发现景怡的神态已蜡炬成灰般虚弱,明白这是哀莫大于心死的征兆,遑急地怒斥千金:“千金别闹了,你实在太不像话了!”
不知死活的小姑子仍在无知觉地寻衅:“不像话的人是他,你今天为什么给那女的15万?你背地里给过她多少钱?给我说清楚!”
景怡的语气平静得不可思议:“那是补偿金,她被你打伤,又因为跟我的绯闻在医院呆不下去了,我难道不该赔偿?”
“什么补偿金,那明明是你给她的包养费,你还不承认!”
胜利都想动手打人了,捶床喝喊:“姐姐你别乱冤枉人了,姐夫真去包养女人会只给15万那么小气吗?你想问题怎么一点不过脑子!”
“你以为那女的多金贵?她就只值得那么多!”
“我求你闭嘴行吗?真想毁掉自己的家庭?”
少年五内如焚地赶到姐夫跟前拱手求告:“姐夫,你别生气,姐姐不是故意的,我们会好好劝她,你再原谅她一次,求你了。”
千金觉得他在丢自己的脸,扑上来推搡:“你干嘛求他?我还用得着这个骗子原谅?你们凭什么这么小瞧我?凭什么?”
亲眼看到最珍爱的东西支离破碎,这种痛真的难描难述,景怡承受不住崩坏的痛楚,转身逃离。千金追上来拉扯:“你要去哪儿?又想去见那个女人?不许走!”
他疲惫哀求:“我想我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比较好,彼此都冷静冷静。”
“冷静什么啊?我现在就想跟你一刀两断!”
幸好有佳音胜利在场,能将毁灭勒停在悬崖上,景怡道完简短地嘱托,决绝地抽身而去。
门外的夜色混沌,眼睛形同虚设,他踩着高低不匀的步子流窜在逃亡之路上,第一次感到自己的人生陷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