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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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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赛亮为躲避家人责难起得很早, 可佳音比他更早起,非要留他吃早饭。他盛情难却, 由此遭遇妹妹的狙击。

  千金来到厨房正看到坐在餐桌前吃面的二哥, 即刻像发现恐怖分子的特警果断开枪。

  “二哥,你做出那么残忍的事还有脸吃东西?”

  赛亮对着面碗答话:“即使是死刑犯临刑前也有吃饭的权利。”

  千金冷笑:“那你就吃饱点, 待会儿出门去撞电线杆子,好做个饱死鬼。”

  佳音让她别开这么恶劣的玩笑,千金一脚踹飞她架好的台阶:“我没开玩笑, 他这种死不改悔的人活在世上只会对好人造成伤害。”,义正辞严指责赛亮:“二哥,二嫂再不懂事也陪你过了十几年,大好青春都献给你了,你却因为人家不能生育就处处嫌弃虐待她。别说二嫂是因为身体有毛病才生不了孩子, 就算身体健康、生、不生也该由女方做主, 你凭什么搞得像人家欠了你一座金山似的?要是过不下去, 早几年就该离婚放二嫂一马,现在把人家的岁数拖大了,想开始新生活也没那么高的起点了, 你这种做法真的跟行凶杀人没两样。”

  赛亮不想让大嫂为难,加快进餐速度, 千金觉得这场控诉只存在于他们兄妹间, 没考虑佳音的立场,推开她加力责骂:“我还没说完呢,二嫂条件那么好, 就算现在离开你照样能找到比你强十倍的男人,你不过是走了几年上坡运,挣了几个臭钱就当自己是镶金镶钻的高富帅了,怎么敢那样作践二嫂,心肠比蛇还毒,真没白戴那副眼镜,就是条不折不扣的眼镜蛇!”

  她的思维误打误撞与美帆的母亲联网,有些骂辞都是她曾对赛亮说过的。

  岳母气焰熏天的嘴脸是赛亮心魔最钟爱的口粮,一闻到气息就倾巢出动,他觉得此刻的妹妹就是那老太婆的替身,抬起头,眼里的仇恨烧成火墙。

  “你以为你二嫂真是人见人爱的天仙?当初是有很多有钱人追求她,可那些人不过是看上她的色相,就冲她不能生育这点,没有哪个达官显贵会跟她结婚,她只能成为他们的玩物,下场比现在凄惨得多。”

  千金不知道自己的驱壳被二哥套上了另一个人的灵魂,以为那泄愤的还击是他的真实想法,不是当事人也毛发尽竖,仿佛无意中窥破了人世间最丑恶的秘密。

  “你怎么说得出这种话,把手放在胸口试试,看心脏还在里边吗?实在太可恨了,这种渣男怎么会是我的哥哥。大嫂请你回避一下,我要动手修理这个渣男!”

  她刚撸起袖子,秀明已像武功高强的刺客疾如迅雷地自门口扑来,拽住赛亮后领,一拳轰倒。赛亮的眼镜好似受惊的燕子飞出窗外,人也被惯性拖拽倒地,连累了无辜的椅子和桌上的杯盘。

  佳音敏捷地抱住丈夫腰背,阻止他再次发功。

  秀明的咆哮洞穿了几重楼板:“你是哪儿来的人渣,怎么混到我们家来的!”

  他和妹妹的三观基本一致,千金的感受就是他的感受,他比千金攻击性强,真想立刻宰了黑心烂肺的二弟。

  “弟妹哪点对不起你?是给你戴绿帽子了,还是成天骑在你头顶上撒尿?就是出去嫖妓也不能对妓、女说这么下作恶毒的话啊,你连嫖客都不如!”

  赛亮明白争执有害无利,默默去院子里捡起眼镜,得大嫂断后,总算安全离去。

  骚动已传开,珍珠穿着睡衣跑来,身上还带着被窝的温度。

  秀明紧张地问:“你二婶醒了吗?”

  女儿慌惶摇头:“她好像还在睡。”

  佳音宽慰他们:“她昨晚失眠,我拿了一粒爸留下的褪黑素给她,她这会儿应该睡得正香。”

  秀明放心地向墙壁泄愤,一拳砸落一层粉灰。

  “老二太混账了,爸要是还活着听到他这些话非得晕过去,我们家怎么会养出这种人?”

  贵和正好到场,眼前凌乱的布景让他产生不好的联想。

  “大哥大嫂,怎么了?又有人了打架了?”

  千金恨诉赛亮罪状:“二哥刚才说二嫂坏话,被大哥揍了。”

  “他打伤二嫂还有脸说人家坏话?”

  贵和觉得只是这一行径就够教人发指了,听到“不能生育的二嫂只能沦为富人玩物”这一奇葩言论,感觉二哥JP得匪夷所思。

  “二哥是不是吃错东西了?以他的智商不该说这种话啊。”

  千金认为他对赛亮的为人存在误解:“他的智商就是用来害人的,人家说快刀不削自己的柄,他是专门祸害自己人!”

  佳音不愿他们兄弟阋墙,劝他们为美帆着想别再议论,最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家宅不宁,恐怕和运势有关,进城的路上有座寺庙,贵和上班时顺便去拜了拜。

  在公司楼下他与郝质华不期而遇,郝质华仔细在他脸上搜寻病容,她犯了错,理应负责。

  “你身体好点了吗?如果不舒服可以请假,手上的工作我帮你做。”

  替人卖命,病娇人设沾不得,贵和有病也得装出十分精神。

  “您放心,都好了,我是糙汉,没那么娇弱。”

  郝质华补上昨晚遗漏的道歉:“昨天真对不起,不过我真没想到你那么不中用,一下子就被摔倒了。”

  这股歉意像夹沙的炒蛤蜊,贵和有些尴尬:“大概是缺乏锻炼吧,成天蹲在办公室人都生锈了。”

  “以后多做运动吧,像我每晚有时间都会在小区里慢跑一小时,长期久坐可不行。”

  她善意建言,希望下属引起重视,头脑简单四肢发达顶多不受欢迎,头脑发达四肢萎缩就离火葬场不远了。

  他们闲聊着走入大堂,沿路摆放着很多大花篮,是庆贺莱顿和嘉恒置地达成并购而准备的。嘉恒是目前国内发展最快也是规模最大的地产公司,业务遍及全球,近年不断兼并有实力的中小企业,目的是成为中国地产界的龙头。

  郝质华和贵和属于技术人员,不参与公司运营,并购后莱顿仍拥有自主权,他们的工作也没受多少影响,因而把这当成平常的一天。

  谁想电梯门开时,里面乌压压出来一群西装革履的上流人士,其中一半是莱顿的高层,另一半大概是嘉恒的大佬们。

  贵和推测岳歆身旁那个白头发的阔老头儿就是嘉恒的老板,站他左手边的是一个三十多岁,高大白净的男人,看穿着打扮,身份很不一般。

  那男人出门时正好瞟见郝质华,脚步顿时停移,郝质华也在与之对视时僵硬,有如突发故障的机器。

  贵和猜他们认识,其余人也看出来了,岳歆笑问那男人:“这位郝工是我们公司的建筑一所的负责人,梅总认识她?”

  男人姓梅,是嘉恒的总经理。

  他微微颔首,再次看向郝质华,笑容耐人寻味。

  “好久不见,前段时间听说你回申州了,原来在莱顿上班。”

  郝质华也点头,想笑,脸肌却不听使唤,心情仿佛砸碎的煤油灯,弥散着刺鼻的气味。

  梅总对岳歆笑言:“郝工和我是老朋友,非常有才干,能挖到她,说明贵公司在招聘方面很有眼力。”

  他评头论足的样子似在评价自己的粉丝,贵和莫名地起了厌恶,撇过脸以免不小心翻出白眼,偶见郝质华面色紧张目光闪躲,与往日的沉稳大相径庭。

  她和这个梅总之前好像有猫腻啊。

  贵和像发现新菌种的医学家起了探究心,乘电梯时问郝质华:“那个梅总是您朋友?”

  郝质华黑云压城,嘴就是紧闭的城门牢不可破,他看出她情绪恶劣不敢招惹,疑惑似兔子在怀中活蹦乱跳。

  下午临近下班,那梅总突然现身一所办公区,站在入口处雍容观望,似在寻人。同事们都不认识这大人物,只有贵和起身相迎,听说他要找郝质华,胸口被兔子用力踹了一脚,礼貌地将他领到所长室。

  意外像黄钟大吕罩下来,郝质华一时动弹不得,脸就是个一塌糊涂的画板,堆积着各种颜色。

  贵和见她放在桌面的右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头,断定这梅总成分有毒,也像与敌人接触的特勤人员心里七上八下,假笑着说:“梅总稍坐,我给您泡茶。”

  梅总风度翩翩地下达驱逐令:“不用了,我坐一坐就走,你去忙你的吧。”

  见他堂哉皇哉坐到郝质华对面的转椅上,贵和对他的反感滚雪球式增长,手已握住门把却挪不开步。

  梅总没听到动静,回头问:“不放心我和你们郝所单独谈话吗?”

  他笑得不怀好意,似在试探什么,贵和知道再逗留就将对己不利,打个哈哈迅速关上门,心还兀自悬在门内,牵挂着郝质华的处境,过了几秒钟才察觉自己反应过度。

  那女的很强悍,梅总这号的用分、身术也斗不过她,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仓皇败退。

  这次他误判了形势,这姓梅的是郝质华的天敌,郝质华人生中唯一的败仗就因他而起。

  他悠闲地翘起二郎腿,直勾勾观察对面的女人,好像她仍是他的私有物品。

  “你看上去过得不错,没怎么老。”

  郝质华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地恶心他,但已不想再当着他的面失态,冷傲回复:“我本来就不算老。”

  梅总笑了笑,宛若知名剑客观看小孩儿舞剑。

  “为什么把联系方式都改了?想彻底清除过去?”

  “主要是为了清除与你有关的东西。”

  “你在北京干得很好,干嘛回来?”

  “回来陪我父母,他们年纪大了身边得有儿女照顾。”

  “真是个孝顺女儿,我看你是为了赎罪吧。当初不听他们的话执意跟我去北京,最终被他们说中了结局,又灰溜溜回来求他们收留。”

  他故意撕裂女人的伤口,在上面放肆撒盐,用疼痛提醒她:他仍对她的拥有强大的影响力。

  郝质华的镇定多了几分人为的克制,咬牙说:“我不需要任何人收留。”

  她散发出的寒气冻不住梅总流水般的从容,还使他更加春风得意。

  “是啊,你是个要强的女人,宁折不屈,可惜这不是什么优点。如果能稍微圆融一点,处境会比现在好得多。”

  郝质华眉梢抖动,最痛的心弦发出哀哀的颤音。

  “怎么个好法?”

  “做大财团的总经理夫人,享受上流社会的一切。”

  “然后容忍丈夫三妻四妾,委曲求全地替他卖命?”

  她的指甲刺入手心,假如像两年前那样老拳相向是否能减轻羞愤?

  不,那样只会使耻辱人尽皆知,为这无耻的男人增添受害者的凭据。

  梅总是高明的黑客,能轻易破解她头脑中的程序,料定她不会再有过激行为,放心大胆地学动物园游客恣意逗弄铁栏里的猛兽,看她张牙舞爪却无所作为,心中充满施虐的快感。

  “你知道世上的事不可能两全其美,我们本来是很好的事业伙伴,假如你能包容我,我也会给你自由。”

  郝质华加重语气:“我不需要那种名存实亡的婚姻,宁愿做普通人过正常生活。”

  “所以你注定是泛泛之辈了,真可惜了你的才气和能力。”

  “用不着假惺惺,你的真面目我早已一览无遗了,说话坦率点吧。”

  假如明天就是世界末日,她会立刻踢爆这男人的狗头。

  梅总还在深入侵袭。

  “刚才那个小伙子是谁?”

  “同事。”

  “以前我也是你的同事,我看他一表人才,如果还是单身汉不妨试着发展一下。”

  “你没资格给我建议。”

  “我是为你好,你现在已经很难靠女性魅力征服男人了,只能利用职权和物质做资本才有可能找到中意的对象。这两样东西我都能帮你提升。”

  对话如同高速行驶的汽车突然缓行,郝质华紧握方向盘,提防路障陷坑。

  “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刚参股嘉恒,打算组建一个超一流的技术团队来做设计把控,想请你担任总监,年薪300万外加项目提成,嫌少可以再谈。”

  这男人就是个毫无廉耻的强盗,追索受害者最后的财富,没有丝毫的罪恶感。

  郝质华替他感到荒唐。

  “你还想压榨我?我是你没啃干净的骨头吗?”

  “我现在是本着公平互利的原则诚邀你合作,这对你也有好处,不是吗?”

  “不,我现在看到你就像看到腐败的呕吐物,会产生严重的生理不适,希望你尽可能地远离我。”

  “你的脾气还是这么急躁,我奉劝过你无数次,女人最坚固的铠甲是温柔,你却总是赤身裸体地和敌人厮杀,怎么能不遍体鳞伤呢。”

  男人的腔调带上情、色的挑逗,对自身魅力有着至高无上的自信。

  郝质华觉得他比黄耀祖之流更碍眼,指着门口放声呵斥:“你给我出去!”

  梅总点到为止,临走时再次重申目的:“刚才的提议你再认真考虑一下,好歹夫妻一场,我不忍心看你终身做任人剥削的劳工。”

  他走后贵和赶忙去所长室查看情况,郝质华面向窗外,正努力调整心情,听到他的声音转回椅子,冷诮的神色还未散场。

  “有事吗?”

  “没,只想看看您有没有事。”

  “我能有什么事?你这话真奇怪。”

  “您的表现才奇怪,那个梅总是什么人啊?您过去的老板还是同事?跟你有过结?”

  他一口气连环三招,郝质华没耐性一一否认,索性亮出谜底。

  “他叫梅晋,是我的前夫。”

  “啊?”

  “你早知道我离过婚吧,干嘛这么吃惊。”

  “不、不是……”

  贵和又像摔了个大跟头,脑子里的零件松散了,暂时无法正常运作,学大哥的招牌动作抓挠后脑勺,用傻笑装门面。片刻后他发现郝质华的眼眸恢复平静,犹如一汪结冻的湖水,他的心也似小船抛锚,深深搁浅在这片冰湖中。

  这件事在他的情绪上结起蛛网,晚饭吃得心不在焉,佳音首先关问:“贵和你胃还疼吗?”

  “没事,都好了。”

  他的筷子好像瞎眼老鸹胡乱挑着碗里的饭菜,牙关机械开合,都不知道自己在嚼什么。

  千金探测器似的扫描他:“你没发现你从坐下来开始就一直走神吗?在想什么呢?”

  他敷衍:“没事,别瞎打听。”

  珍珠协助调查:“三叔是不是谈恋爱了?有喜讯要和我们分享啊。”

  贵和讽刺一笑:“对别人是喜讯,对你不是,你三叔要是恋爱了,以前就给不起你零花钱了。”

  “切,未来的三婶不会那么小气吧。”

  疑窦就此蔓延开,大嫂最重视,笑问:“真有眉目了?”

  他苦恼回避:“没呢,有了我能不告诉你们吗?”

  众人的期待触了礁,纷纷无声叹息,秀明和他们不在一个频道,正惦记另一件与三弟相关的事。

  “你们那个郝所没对你怎么样吧?”

  贵和纳闷:“为什么这么问?”

  “昨晚我看她开的你车,以后是偷车贼,拦住她吼了一声。”

  大哥无疑干了件蠢事,他不忍苛责,还客套夸奖:“大哥,您可真英勇啊。”

  秀明笑得比土豆泥还顺滑:“幸亏我忍了一下,没直接动手揪她,不然就闯大祸了。”

  “您就是动手也未必打得过她,昨晚就是她把我摔得半死不活的。”

  听他讲述昨天的遭遇,家人们反应不一。

  千金欢笑激赏:“你们那个郝所真帅啊,跟她在一起一定很有安全感。”

  胜利与她反向行驶,摇头贬斥:“这么凶的女人只会给男人带来压力吧,难怪结不了婚。”

  他的表现很败贵和胃口,受到呛白:“谁说的,人家结过婚,后来离了,今天她前夫还到我们公司来了。”

  一句话噱头满满,勾起人们的八卦欲。

  千金问:“来干什么?求她复合吗?”

  她爱看言情小说,思路跟着套路走。

  贵和冷笑:“你想象力太丰富了,她前夫是嘉恒置地的总经理,今天来我们公司谈生意,在电梯口偶然遇到的。”

  他对妹妹没意见,冷笑是献给梅总的。

  景怡插话:“嘉恒好像是家规模很大的公司,以前跟我家也有生意往来。”

  这下另一位网文爱好者珍珠也脑洞大开,追问:“那你们郝所本来嫁得不错嘛,三叔,那前夫长什么样?多大岁数?”

  贵和客观描述:“看起来三十出头,长相还算斯文,身材不错,有点小白脸气质。”

  侄女惊讶:“那他比郝所年纪小了?”

  “应该是,大概小了四五岁。”

  胜利像洞悉全局的侦探发表结论:“那就难怪了,高富帅还年轻,有大把的萌妹子可以泡,凭什么守着比自己大四五岁的老女人过日子。换了我也得离。”

  说完脑袋就成了木鱼,被千金的筷子连敲五六下。

  “你真是深得猥琐男的精髓,大伙儿注意啊,以后胜利要是带女朋友回来,我们千万得跟人家姑娘提个醒,别被这坏小子坑了。”

  珍珠难得地和姑姑联手,强烈鄙夷道:“就是,小叔太贱了,男人在你这年纪本是最纯良老实赤胆忠心的,都像你这么坏,谁还敢嫁人?你今后最好找个跟你同样jp的女人配对,负负得正!”

  胜利怕站到人民群众的对立面,忙申辩:“我就那么一说,男人有钱才变坏,我将来顶多能自行解决温饱,没有坏的资本。”

  贵和准备为他的思想正正骨,肃然教训:“人的好坏是凭心而论的,跟钱多钱少没关系。看你姐夫,钱多得能当柴烧,不照样才德兼备,光明磊落!”

  景怡不想背负模范十字架,笑道:“你太过奖了,我也没那么优秀啊。”

  别人都知道他在谦虚,唯独秀明认为他这话还算实在,点头盖章道:“他本来就老牛吃嫩草,再不知足,老天爷也不能饶了他。”

  池塘的水又被他搅浑了,贵和忙引入清流,关心起受辱的美帆。

  “二嫂怎么样了?好点了吗?”

  他回家时听说美帆在睡觉,还没进屋看望。

  “去医院打了破伤风,医生说没什么,就是不肯吃饭。”

  大嫂的说法令他担心,忙问:“二哥呢?打电话关心过二嫂吗?”

  佳音摇摇头,周围的空气沉重了。

  秀明把火气撒在水煮萝卜上,狠狠咬了一大口,似在咬钉嚼铁。

  “你们以后别叫他二哥二叔二舅了,就像千金说的,直接叫他眼镜蛇,那小子比蛇还狠毒。”

  千金还有新招:“我已经想好了,明天上学顺便去中药店买一斤雄黄粉,以后见着二哥就洒,看能不能把他心里的毒气逼出来。”

  灿灿不喜欢母亲凡事瞎掺和,拖长音调嘲谩:“妈妈,雄黄粉的主要成分是三硫化二砷,驱不了毒。”

  千金随手拍他一下:“我这是在玩幽默,不用你做科普,真当自己是百科全书啊?半灌水响叮当!”

  其他人比他们兄妹务实,都在思筹如何解决美帆的吃饭问题。

  佳音收拾完厨房,端着温热的红豆粥去珍珠房里劝说,美帆仿若雨打桃花病恹恹的,见了人就泪流不止。

  “你别费心了,我这样的人哪儿配吃东西,不能为人家传宗接代,就是块长不出庄稼的荒地,施再好的肥料也是浪费……”

  佳音知道她这股气性还得持续一阵,可身为大嫂不能不有所作为,耐心地守着她尽本分。

  “你别这样,小亮只是一时生气,你不能因为别人一句气话就糟蹋自己啊。自己都不珍惜自己,还指望别人心疼你吗?”

  美帆自虐的初衷是虐人,最在意赛亮的近况,问她:“那黑心鬼在家吗?”

  “还没回来,要是回来了肯定会来看你的。”

  “哼,真有心绝不会这一整天连个消息都没有,我看他巴不得我自生自灭,好重新娶一个能给他生儿子的。”

  “你看你,总把人想得这么坏。”

  “他比我想象的更坏,每当我觉得对他的构想已到达极限,他就会用实际行动刷新我的认知,他是个报复心极强的男人,记仇的功力更是出类拔萃。”

  她靠住枕头,眼空蓄泪泪空垂,佳音以为她的哀怨都是无端臆想,笑劝:“你又没伤害过他,他有什么仇可记的,生孩子这事他也知道不是你的错,气糊涂了才拿出来说的。”

  不想美帆这回并非无病呻吟。

  “我是没伤害过他,可我们恋爱结婚时我妈妈曾经给过他很多难堪,他到现在还记得那些事呢,平时就会有意无意提起一两桩,对我冷酷,就是在报复我妈妈。”

  以前彼此生疏,她不便向外人透露内心深处的疾苦,如今孤苦无依,只能把大嫂当做亲人倾诉衷肠,为悲伤的藤蔓寻个宿主。

  佳音吃惊,她眼里的赛亮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不会让无辜的妻子背黑锅。

  美帆有机会笑她天真了。

  “你没经历过不知道男人的复仇心多可怕,他们就像卧薪尝胆的勾践,每笔账都记得清清楚楚,一朝得志就是他们以牙还牙的时刻。以后你找姑爷千万得吸取教训,如果珍珠执意坚持,你心里再不满意也别当着男方的面表现出来,否则就是在给自己的女儿树敌,今后那男人会把对你的仇恨连本带利发泄到珍珠身上。”

  她的话确有可信处,加剧了佳音的同情,握住她的手劝慰:“放心吧,珍珠那丫头多厉害啊,只有她欺负别人,没有别人欺负她的。你该学着她心大一点,别总跟自己过不去。”

  美帆好似一道新鲜的伤口,一碰就疼,思念起她最渴望的止疼药。

  “我真想爸爸妈妈啊,要是他们知道我的处境,不知道会有多着急。”

  许是母女连心,不到一分钟她的手机响了,佳音帮她传递,看到来电显示上“妈妈”二字,登时如坠冰窟。

  “美帆,你再生气也得冷静点,别吓坏老人家。”

  她焦急求告,不敢贸然将手机交给弟妹。

  美帆匆忙拭泪,她要告状何须等现在,她是为爱而生的女人,爱情的锦被能遮盖一切痛苦,她怎么舍得让母亲的利剪铰碎它。

  可是心痛得太剧烈,母亲的呼唤犹如轻轻撕开带血的纱布,她不由自主失声痛哭。佳音揪住前襟,提心吊胆地以眼神相哀求,美帆宛如受伤的蝴蝶拼命挣扎,哭哭啼啼向母亲掩饰:

  “没什么妈妈,最近天太冷,我感冒了,现在头疼得厉害……有,大嫂正照顾我呢……他在上班,晚上会回来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您别担心……”

  她把可怜发挥到了极致,佳音凄恻心疼,决定跟二弟好好谈谈,等她结束和亲家母的通话就出去联系赛亮。

  谁知亲家母行动比她更迅速,抢先占据了通话。

  “赛亮,美帆生病了你知道吗?”

  赛亮每次听到岳母的声音就像渣滓洞的囚犯接到刑讯逼供的传唤,心脏缩成一团,忐忑地“哦”了一声。

  岳母威严传旨:“最近申州天气不好,美帆身体弱抵抗力差容易生病,你得好好照顾她。”

  “是,您放心我知道。”

  他迫切希望结束审讯,事情却没那么简单。

  “刚才我给她打电话,她一听到我的声音就哇哇大哭,你是不是欺负她给她气受了?”

  岳母是感官灵敏的鲨鱼,能闻到几百公里外的血腥,说话就会扑上来撕咬。

  赛亮维持沉着:“没有啊,她可能太想念您二老了吧。”

  他没露马脚,仍招来恐吓。

  “我可警告你啊,你别仗着我们离得远就不好好待她,我们美帆老实好欺负,我和她爸爸可不一样,她现在跟你搬回长乐镇去住了,你们那一大家子人我是知道的,都是脑门儿长蒺藜的刺头儿,我们美帆绝对斗不过他们。你得小心护着她,要是敢让她受什么委屈,哪怕你们家是凌霄宝殿,我也能给它翻个个儿。”

  怨恨的砝码又增加了,轻易撬动他对妻子的怜惜,接下来佳音的劝谏就成了泥牛入海。

  “小亮,美帆她不肯吃饭,这样下去不行,得想想办法啊。”

  “她常年节食减肥,身体代谢少,一两天不吃东西没关系。”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真有点过分了。”

  “我很忙,大嫂,家里的事就先拜托你了。”

  他第一次粗暴挂断大嫂的电话,人格像西瓜被一剖为二,理性的一半只占四分之一,内容匮乏,失控的那一半镶满代表嗔怒的黑瓜子,需要很久才能被消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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