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被迫降了一天一夜。
所有的通讯都因暴风雪而瘫痪,尽管已经组织抢修,可依然拖了很久还没修好。
聂程程决定暂时在乌克兰呆一段时间,机场的人员为他们安排了附近的酒店。
聂程程和白茹住一间,刚到的时候,她就迫不及待的找手机信号。
白茹先洗澡,洗好出来看见聂程程在阳台上,半个身体已经越出阳台,她吓的惊声尖叫,“程程,你干嘛!”
白茹忙跑出去,把聂程程从阳台上拖出来,“你干嘛,你要跳楼啊你!”
聂程程面无表情看她一眼,“找信号。”
“找信号…?”白茹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看她,火气更大了,“找信号你要爬到阳台上找啊?你三岁小孩啊!”
“三岁小孩都知道,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爬阳台!”
白茹气结,刚洗好澡的脸还微红,白色的皮肤上隐隐能看见细小的青筋,“万一你掉下去怎么办!”
“不会。”聂程程站起来,说:“你也知道,我不是三岁小孩。”
白茹冷笑一声,把她推进房间,关上阳台的窗门。
回头看了看聂程程,发现这并不能阻止她行为状态——她现在坐在床头,极力寻找信号。
手机拆了又装,装了又拆。
可是右上角的信号,依旧为零。
白茹说:“程程,你的手机卡是俄罗斯的,不是乌克兰的,没有任何信号很正常,我的也没有。”
聂程程想到什么,她忽然站了起来。
白茹说:“你去哪儿?”
聂程程说:“我去买一张乌克兰的手机号。”
白茹还是冷笑一声,“别费劲了,这里买手机卡都要实名登记的,我们只是路过,没有居住证明,他们不会给你办的。”
聂程程沉默了。
白茹看了她好一会,叹了一口气,她软下语气说:“行了,想那么多没有用,去吃饭吧。”
聂程程还是没有动,白茹拖她出门,“来来来,肚子饿了,一天都没吃东西。”
出去的时候,遇上一个人出来觅食的卢莫修,正好相约三人行。
白茹找了一家法式的餐厅,坐下来后,服务员给他们拿了一个菜单,白茹打开来看了一眼,说:“想吃什么?”
卢莫修说:“随便。”
白茹说:“菜单上没有随便。”
卢莫修:“…”“其实肚子饿了,吃什么都可以。”卢莫修想了想,“要不吃饭吧,有什么饭?”
白茹:“有海鲜饭,鸡肉饭,牛腩饭…”
卢莫修:“那就都来一份。”
白茹看了看他,“你是猪啊,都来一份?”
卢莫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是真的饿了,我现在可以吃下一头牛。”
“好,随便你吧。”
白茹说:“那就都来一份,反正我也饿了。”
然后她看了看聂程程,说:“程程,你吃什么。”
但是聂程程看着墙上的一幅画在发呆,白茹喊了好几声,她才回过来看她,说:“随便。”
白茹:“…”白茹再次气结,“我说了,菜单上没有随便。”
聂程程没有卢莫修那样好对付,她索性低着脑袋,不说话了。
白茹只能退一步,“好吧,我来问你来答。”
聂程程抬头,“嗯,你说。”
白茹翻了几页菜单,尽量按照聂程程的口味来,“炸虾吃不吃。”
聂程程:“不吃。”
白茹:“那色拉呢,水果色拉。”
聂程程:“不吃。”
白茹:“烤羊肉吧,你不是喜欢吃辣的,再加一瓶红酒。”
聂程程:“太多了。”
白茹:“…左挑右挑,你到底想吃什么?”
聂程程:“不想吃什么。”
白茹看看她,“那你饿不饿啊。”
聂程程:“不饿啊。”
白茹:“…”真是毫无意义的一段对白,白茹心里冒火,但是看了看聂程程的表情,想到她这些日子失魂落魄的原因,她又在心里说:“算了,谁还能没点大姨妈来时候的烦躁呢。”
原谅她了。
白茹找来服务员,说:“要一瓶干红,海鲜饭、牛腩饭、鸡肉饭,最后来一盘水果色拉。”
服务员快速记下,“一共一百五十元。”
白茹看他,“什么?”
服务员指了指牌子,“我们这里要先付款。”
白茹看见每个桌上都有一块牌子,上面确实写了,点了打折的食品,就必须先付款。
服务员说:“除了您点的干红,其余四样都是打折的。”
“打几折?”
“九折。”
九折才多少钱!?白茹觉得自己被坑了,不过还是先付了一些欧元,服务员清点完,说:“请稍等。”
他们先上了茶水,白茹喝了一口后,站起来说:“我先去厕所,东西来了你们先吃。”
白茹走后,就剩下卢莫修和聂程程面对面干坐着。
聂程程显然没心思说什么,她甚至根本没注意到卢莫修什么时候和她们在一起的。
她这样的状态持续一整天了,从上飞机开始,经过漫长的一段旅程,再遇上正面袭来的暴风雪,然后经历了一段只能在电视里看见的紧急迫降。
过程惊心动魄,每个乘客都一样害怕。
但是迫降到现在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了,大部分人已经缓过神来,聂程程没有。
因为某一个很明显的原因,她的心思一直都在很遥远的地方,她频频地看手机,寻找信号,白茹想分散她的注意力,可显然没有用。
聂程程的眼睛几乎是贴在屏幕上,偶尔闪过一丝微弱的信号,她的目光都会一亮,心跳加速,立即打开短信,或是直接拨打电话。
可是短信箱里空空如也。
打电话,声音只响了一下,信号马上消失的无影无踪。
在机场的时候,所有人都几乎在和亲人联系,不论是卢莫修还是白茹,机场的服务台,都有电话找他们。
就是没有聂程程的电话。
母亲没有打电话找她,是因为她们刚吵过架,但是那个男人居然也没有找她。
他已经离开一个月了。
现在飞机遇难的新闻满世界播放,他不可能不知道,可他没有找她。
难道他不知道她已经离开俄罗斯了么。
不对…
如果他在这一段时间里想要联系她,那么他一定会从其他人那里知道她的事,她的行踪。
聂程程不停在想,“为什么…”
“为什么他没有来找我。”
“短信没有,电话也没有,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的飞机遇难了,知不知道我现在联系不到你。”
【他到底在不在乎我…】
女人在这种时候会胡思乱想,会不断地怀疑。
怀疑男人,也怀疑自己。
她扮演了一个脆弱的角色,在这一种她看不见,也摸不着的关系里,她总以为那一头会有她不知道的东西存在。
她想找出这其中的隐秘,可她努力了很久,除了越走越歪,她发现不了任何东西。
当所有的人都在休息,而她的精神处在奔溃的边缘,她把自己划在一个怪圈里,不断地想为什么。
卢莫修也发现聂程程的“不正常”了,严格说起来,他早在一个月前就发现了。
因为聂程程做实验的时候,很不专心,总是失误出错。
这不像平时的她。
卢莫修不愿意看见聂程程这样,但他又不敢上去慰问她,因为他上一次的表白,被聂程程拒绝了。
可他不是一个轻易会放弃的人。
白茹一走,只剩他们两个,卢莫修的胆子大了一些,他轻轻抓住了聂程程的手,说:“聂博士,我觉得你最近不太好。”
聂程程低头看了一眼,又抬了抬下巴,看着卢莫修说:“我不好?为什么不好?”
卢莫修说:“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你状态很差,而且心不在焉…你好像在想什么东西,或是,在想什么人。”
“在想什么人…”
聂程程喃喃了一声,点了点头,笑了看卢莫修,说:“你觉得我在想什么人。”
卢莫修说:“不是周淮安吧。”
聂程程有些惊讶,说:“为什么?”
“我打听过了。”
卢莫修看了看她,说:“他们都说你有了另外一个喜欢的人,这个人不是周淮安,你跟周淮安断了。”
“嗯,没错。”聂程程毫不犹豫地承认,“我跟他早断了,在五年前。”
卢莫修说:“然后你又跟另一个人在一起了,而且他还是一个国际兵,他常年在外。”
这一次,聂程程没有回答。
卢莫修也沉默了一会,他知道,他说对了聂程程的心事,聂程程也同时讶异他的聪明。
卢莫修其实也不小,今年二十六。
他并不是聪明,也没有敏锐的感觉,他只是善于观察,善于分析眼前得到的消息。
比如周淮安,也比如那个男人。
卢莫修咬了咬牙说:“聂博士,到了现在,飞机遇难的消息已经传给全国各地了,他们不可能不知道的。”
他们,自然是“周淮安”和“闫坤”了。
聂程程心里明白,可她没说什么。
卢莫修继续说:“他们知道了,可他们一个都没有联系你,他们不关心你的安危。”
聂程程说:“可能是有什么事了,他很忙…”
卢莫修不知道聂程程说的他是哪一个他,可不论是哪一个,卢莫修都瞧不起。
卢莫修轻轻地笑,看着聂程程说:“不,程程,你别自欺欺人了,他们就是不关心你。”
聂程程拿了一根烟,打火机在手里叮了一声,火焰照暖了她的脸。
轻微的一瞬,使她看起来如此柔和。
聂程程把烟放在嘴里,轻轻吸了一口,然后抬头吐出,看窗外。
乌克兰也下雪了。
这个城市到了冬天,也会飘雪。
但它不像莫斯科,一旦下雪,就是完完全全的一座雪城。
它留有余地,下雪只是一种情调。
这座城市下雪的画面,就和聂程程现在的心情一样,一片白,没有任何颜色,也没有喧嚣和风暴。
卢莫修一直看着聂程程,他想,他从一进工会开始,就只看着这个美丽的女人,她或许自己不知道她有多美,而且她的美,并不是存在外表。
偶尔,她会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像这样安静的抽一根烟,那画面孤独又立体,深深刻印在卢莫修的脑海里——
那是一副清冷的白,笔色单调,一条长线通向各处,连转弯都没有。
看这样的画面,这样的女人,卢莫修无比心动。
“这个女人看起来强大,她用复杂的颜色包装自己,可是你揭开来,看见她的内心世界,其实简单的不能再简单。”卢莫修想,“这样简单的构造,一旦发生震动,她能不能承受。”
“你可不可以选择别人,比如…比如我?”卢莫修轻轻捏了捏聂程程的手,他发现,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拒绝他,如此像是鼓励了他一般。
聂程程柔软的手在他手里,她的皮肤那么细腻,她的心也那么细腻,卢莫修不知不觉狂热起来,如果可以,他甚至想吻这个女人。
“聂博士,你选我吧,我可能没他们好,也可能这世界上有更多好的男人,但是…”
卢莫修激动地表白,虽然不知道聂程程有没有听进去,不过他顾不上。
他喜欢她,他想得到她。
“但是,我一定会比他们所有人都爱你,关心你,照顾你一辈子的。”
作者有话要说: 男配来作妖了_(:з”∠)_坤哥说,等着我来收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