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傅听了,笑出来:“客人,您的太太一定对您很重要。”
“是的。”闫坤点头,眼睛里充满笑意,“我很爱她。”
老师傅打了个弯,车子又沿着路笔直走,他说:“你们分开,你一定很想念她。”
“对。”闫坤很坦然,“我是很想她。”
想念她,想念到宁愿违反规矩,也忍不住要去联系她。
老师傅张了张嘴,本来还想聊一些什么,可是一扭头,目光里瞥到闫坤现在的表情,他忽然说不出话来了。
这个男人的思念,都写在脸上了。
那么深刻,那么真切。
老师傅轻轻说了一句:“您的太太一定很幸福,因为有你这样爱他的丈夫。”然后就没说话了。
闫坤不知道听没听见,他低着头,目光如炬。
在去俄罗斯前,他和胡迪在乌克兰行动过一阵,大概三个月的时间,再往前,他们都还在阿拉伯附近驻营,那边的环境和这里差不多。
漫天黄沙,土砖砌的墙,偶尔看见一点绿,不过基本上都是沙子。
能吹的人一脸蜡黄。
离开不过四个月的时间,闫坤却有一种走了好久的感觉,一个月前他一回到这里,除了找回从前的熟悉感,他还多了一种心境。
【独在异乡为异客】
这是一句中国的诗。
闫坤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想到这首诗,可他回到这里的时候,想的却是那一边。
那一片安静的土地,深肃的寒冬,漫天的雪白。
还有那一个小楼。
那个屋子,尽管很小,可那是他们的家。
他和程程的家。
闫坤有这种想法不是第一次了,从离开的一刹那开始,他想的就是尽快回家,因为这里没有那一片安静的土地,没有肃穆的寒冬,和那漫天的白。
更没有聂程程的笑容。
闫坤想起聂程程的时候就会走神,他失落在那一片柔白里,想象聂程程笑的模样。
“现在播报一则新闻,由于受到北方冷空气影响,俄罗斯、乌克兰等国会在近日进入紧急状态,预备接下来连绵数日的暴风雪…”
拉车师傅的收音机响了半天,老师傅说了一声:“这鬼天气,一年不如一年了。”
“去年沙尘暴,今年暴风雪。”
“明年大概就世界末日了。”
闫坤坐在后面,沉默了一会。
【俄罗斯暴风雪了么…】
闫坤忍不住想,“莫斯科会受到多少影响,程程在家还好么,让她给工会请个假,这几天别出去。”
“否则,我会担心。”
很担心。
闫坤在心里念叨,最后一句,小声说出了口。
“果然得尽快联系她。”
闫坤知道聂程程是不会主动联系他的,尽管她也有小脾气,会任性,可在主次之分上,她很有自己的原则和主见。
没有什么比彼此的安危更重要,这是闫坤和聂程程统一的观点。
闫坤担心程程,心里头七上八下的,小车拐过一个小弄堂,进了一条大道,第二个建筑物就到了。
老师傅刹车,回头看看闫坤,“客人,到旅馆了。”
闫坤马上反应过来,四处看了一圈,对老师傅说:“谢谢,麻烦你了。”
老师傅:“不麻烦。”
闫坤笑着和他握手,老师傅说:“希望您能尽快联系到您的太太。”
“一定会的。”
闫坤从车上跳下来,径直走进旅店。
不是什么豪华的五星级酒店,不过在当地算是不错的旅馆了,至少还有像模像样的前台,还配备了一个服务生。
服务生是一个阿富汗黑男孩,闫坤走上前去,前台的黑男孩看了看他:“要住店么?”
闫坤没回答,他打量了一下这个旅店,不精不贵,木头拴的结构,一晚上一人间也不过十几欧,相当便宜。
男孩见闫坤不回答,相当于默认是住店,低头,拿了笔在单子上开始写,“今天客人不多,各种房型都有。”
“您要一个单间的,还是双人房,有同伴一起么。”
闫坤这才垂眼,看着男孩说:“我不住店。”
男孩抬头:“什么?”
闫坤重复说了一遍:“我不住店。”
男孩张大眼睛,就这样愣住了,他似乎处在一个怪圈里面——不住店,那你来这里干嘛呢?
闫坤看了看他,说:“听说你们这里可以打电话。”
男孩的圈被打破了,然后他又找到了一个新的圈,他点头说:“是啊,可以打电话。”
男孩看着闫坤,又正式问一遍:“请问您要打电话吗?”
闫坤说:“对,我打电话。”
男孩把电话机拿出来,接上电话线,又拿出单子,朗读:“国内电话是一欧一个,不限时间,国际电话是十欧一个,限时间,超过三分钟按一分钟两欧的价格算。”
打电话倒是挺贵的。
一通,相当于在这里住一天一夜。
男孩说完,抬头看闫坤,“请问您是要国内电话,还是国际电话。”
闫坤说:“国际的。”
男孩写完单子,伸手,“麻烦,先给十二欧。”
闫坤掏钱的动作顿了顿,男孩了然,说:“十欧是一次的费用,两欧是暂时抵押的,您不一定在四分钟里能结束对话啊,对不对。”
有点道理。
如果和程程联系上了,他们打一小时也不是没可能。
闫坤索性给了他二十欧:“先抵押这点吧。”
男孩的黑眼睛放光,开开心心收了钱,把电话推给闫坤,“先生您慢打吧,有什么事喊我。”
“好。”
闫坤低头,把话筒放在耳边,伸手,开始拨号,这是一个老式的电话机,中间的数字在洞里,拨一次,需要划一圈。
闫坤拨了两个号,忽然想起来什么,抬头对男孩说:“莫斯科的区号是什么。”
男孩看着他愣了一下,似乎也被这个问题难住了。
沉默的过了好一会。
男孩说:“你等我一下。”
他放下工作,从柜子里拿出一本号码的归属大全,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全世界各国各城市的电话号。
男孩说:“先生,您自己找找吧。”
闫坤说好,抬头对他笑了一笑,“多谢你了。”
男孩的黑脸一红,没说什么,低头做事。
闫坤埋头在书里翻找了一段时间,查到了地区号,他一边看一边拨号,聂程程的手机号他记的很牢,不过这时候也不免仔细再想一想,免得背错。
在拨最后一个号时,闫坤停顿了一下,摊开手掌,手心按在衣服上擦了擦,才拨完最后一个。
电话通了。
他焦急的等待,心跳的飞快。
一个月的思念,马上要在此刻做一个了断,闫坤有些不太好意思来形容,可他此时的心情,确实有些像要见初恋对象的小男生。
紧张,又期待万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闫坤抱着这样的心态,等了很久。
电话通了,却没有人接。
话筒那边一片嘟嘟声之后,变成了语音留信箱,“您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内,请稍后再拨。”
“…”闫坤想,“不在服务区内,是什么意思。”
他想到那一片连厕所和地铁都能覆盖到网络的城市,怎么可能会不在服务区内…
想了想,挂断。
紧接着,闫坤拨打了另外一通电话。
侦讯跟踪的队员接通:“您好,工号1034为您服务,请问您有什么需要。”
闫坤说:“帮我查一个手机的状况。”
侦讯员说:“请报一下您的编号。”
闫坤:“RH0089。”
那边停顿了一会,闫坤听见队员在电脑上噼里啪啦敲打的声音,最后一下,屏幕上跳出他的个人档案。
侦讯员的声音不变,平稳地说:“是闫坤先生,职位国兵少绥,在编队员。”
闫坤:“是。”
侦讯员:“我们需要检查一下您的声纹,请念一遍以下的一段对白。”
这是安全系统。
想要动用这个系统,就得按部就班过这些关卡,再急也没有用。
闫坤尽量压制心中那一股难言的急躁,缓和的配合听筒里传来的一段电脑机械的念白。
说完,一分钟后。
“您好,闫坤少绥,工号1034侦讯队员为您服务,请问您需要我查什么。”
这就说明,声纹没问题,是本人,过关。
闫坤舒了一口气,说:“帮我查一个手机号。”
“请报一下手机号码。”
闫坤把聂程程的手机号报给他,他说:“请稍等。”
查一个手机号的所有信息,需要一点时间,侦讯的队员说等,闫坤就只能等,可他无法安静。
脑中很乱,心中尘嚣。
盯着墙上的时间,度秒如年,闫坤的额头滑下汗,皱紧了眉。
不知情的男孩在一边瞥了瞥他,以为这是他心疼猛跳的电话费,但这其实是他在担心聂程程,
他已经隐隐猜到,这个电话“不在服务区内”大概是什么情况,可他还需要确认。
过了十五分钟,侦讯队员有回应了,说:“闫少绥您好。”
“怎么样。”
“是这样的,我查了这个手机号最后一次信号的归属地,是在莫斯科的机场。”
“机场么…”
“对。”侦讯队员说:“您要找的这个人,于下午四时半,可能坐了莫斯科的飞机出国了。”
“好,我知道了。”
闫坤说:“谢谢你的帮助。”
侦讯队员说:“应该的,我们的工作就是为你们服务,如果还需要别的帮助,可以再联系我。”
“好的。”
闫坤挂了电话,刚才聚起来全部的力气,顿时化为乌有。
双手撑在前台的桌上,闫坤闭了眼,无奈的揉了一下鼻梁间的眼角,他擦了擦脸。
侦讯员的话不断在他耳边回响。
【您要找的这个人,于下午四时半,可能坐了莫斯科的飞机出国了】
【出了俄罗斯】
“程程,你出了俄罗斯,你去哪儿?”
去哪…
…
闫坤不断在心里问自己,把自己都问疲惫了,也找不到一个答案。他现在就像躺在沙里的一条垂头丧气的泥鳅,看起来瘫软无力。
男孩见状,算好了时间,来到闫坤身边说:“先生,先生。”
闫坤被推醒,抬头看他,“怎么了。”
男孩拿着计算器,说:“钱,不对。”
闫坤看着计算器上显示的数字,无奈的一笑,“哦,是的,我超过很长时间了。”
男孩笑了一笑,闫坤把钱拿出来,“给你了,别找了。”
“多谢先生。”
男孩开心地数钱,闫坤正准备要走,他喊住他,说:“您没有跟您朋友联系上么?”
闫坤停住,慢慢回头:“对,没联系上。”
“为什么。”
“她好像出国了,不在家里了。”
“那你晚些和她再联系啊…”阿富汗的男孩露出白色的大门牙,说:“或许是她在飞机上,不能打开手机,晚一点…”
“晚一点,你们点一定能联系到的。”
闫坤点了点头,说好,他居然被一个不认识的小男孩打气了,抬头,闫坤对他笑了笑。
“我明白,我还会联系她的。”
出了旅店,那个拉车的老师傅当然已经不见了,另外了接了一个客人,走了十分钟。
闫坤稍微等了一会,没等到什么车。
无所谓。
走回去也可以。
正这样打算,闫坤的传讯机响了,就挂在他的腰上,闫坤立即拿下来,按下通话:“喂。”
“喂喂,是坤哥吗?”
“嗯。”闫坤朝外面走了两步,往前看一眼,说:“胡迪,怎么了?”
“你赶紧过来吧。”胡迪明显压了声音,他似乎在另一边躲着什么,说:“副都也来了,正问到你呢。”
“…”闫坤的脚步一顿,抬头,他说:“是李斯么?”
“对啊。”
胡迪在那一边,朝对面一桌一直打量,着急地说:“你赶紧过来哈,我们都说你去蹲号了,你太慢可瞒不住他。”
“我知道了。”闫坤动身,说:“马上就来。”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帅气的坤哥等会要干一件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