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会附近的咖啡店,大概双方都觉得,不会和对方谈话时间太长,他们选在露天坐下来,一人点了一杯咖啡。
周淮安从裤兜里拿了一包烟,抽出来递给闫坤,“来一根。”
“谢谢,我不抽烟。”
周淮安看了他,点了火塞进嘴里云雾吞吐,“也是,不抽烟是好习惯,像我和程程都是老烟枪了,以前在学校里读书的时候,大家都以为我们是三好学生,其实我们什么坏事都干过,抽烟喝酒打架…有一次还被交警追得满街跑,跑步一直是程程的短板,她那次差点断气。”
周淮安想起了那些美好回忆,轻轻的一笑。。
闫坤听了一会,不动声色,看着他说:“请问,您和聂博士是…”
“我们青梅竹马,认识二十多年了。”周淮安一字一顿,笑道:“我是你聂老师的男朋友。”
他离开聂程程的公寓之前,带走了钥匙,顺手还带走了聂程程的手机。他看见了短信了内容:
“聂博士,我不答应。”
“那是你自说自话的,我没答应,你明白没?”
“你不回我就是明白了,我一定会来找你的。”
“还有,你不是我的老师,聂博士。”
…
虽然不知道是谁发的,但是从语气看来,和眼前这个年轻学生给他的感觉如出一辙。
闫坤微微低着下巴,看着这个比他矮一点的男人,想起了来俄罗斯出任务前,翻查聂程程的一叠资料——
【周淮安,前男友】
【五年前消失了,不知去向】
闫坤也笑:“你说什么老师,我没有老师。”
周淮安愣了愣,说:“陆教授说聂程程是你老师。”
闫坤:“聂程程是我老师,我怎么不知道?”
闫坤看起来是怎么都不会承认了,笑容还有些嘲讽,不过幸好周淮安的脸皮厚,他和闫坤对视了一会,忍了下来说:“你别骗我,我刚才在外面都听见了,你是聂程程的学生。”
闫坤说:“但是你没听见,我要退学的事情。”
周淮安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惊讶。
闫坤一笑而过,“我早就不是聂博士的学生了,她也不是我的老师,就在昨天。”
周淮安:“…”服务员把咖啡端了上来,看了一眼这桌上的两个男人,感觉气氛有些奇怪,迅速将咖啡放好,揣着盘子匆匆逃走。
周淮安抽着烟,没动咖啡。
他刚才确实被闫坤的一番话震的有些懵,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接,想了半天,说:“毕竟我和程程都是你的长辈,就算没有师生关系了,你喊她一声老师也无可厚…”
说到一半,闫坤手里揣着咖啡杯,从香醇的咖啡里缓缓抬头,静静地看着周淮安。
“长辈?”
闫坤想了想,“我出生于1988年11月18。”
“冒昧地问一下,聂博士和您的生辰。”
周淮安:“…”他反复看了看闫坤,有些不可思议他的长相如此年轻,他们不仅同年,闫坤只比聂程程小了一个月,却比他大了一个月。
长辈。
究竟谁是长辈?
周淮安明白闫坤话里的讥讽,他没有生气,轻淡的笑了一声,慢慢的抽了一口烟。
不再和他绕弯子了,周淮安开门见山:“昨天你和程程在一起吧。”
闫坤从实相告:“对,我们都参加婚礼去了。”
周淮安:“参加完婚礼,还过了一夜。”
“也对。”
闫坤一点也没心虚,也一点也不否认,周淮安观察了一会他的表情,听了他这番话,他倒是一点怒色也没有,神情淡然。
他说:“或许你也知道,我说是聂程程的男友,是在骗你了。”
闫坤无所谓笑了笑,表情依然承认。
周淮安坦然:“对,我是骗了你,可是这也没什么。”他说:“我认识程程二十多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的脾气、她的生活习惯,可以说她的一切都是我惯出来的,恐怕这世界上没几个人能受得了。”
一说到聂程程,周淮安的语气就变轻柔了,脸上笑容洋溢。
“以前也闹过分手,老长一段时间,那时候苍蝇蜂蜜不少,程程都没有理会他们,他们也受不了她的脾气,最后她还是选择跟我一起出国。”
“我们同居四年,我清楚她的生活习惯胜过自己。”
你呢。
你知道她睡觉不爱盖被子么。
你知道她在家爱抽烟,看电视剧,吃零食么。
闫坤,对聂程程,你什么都不知道。”
“或许她一时想寻找激情,会和你这样长的好看的小男生谈一次恋爱,但是…”
周淮安抽完最后一口,撵灭了烟头,站起来看他,说:“但是不论如何,我知道她最后还是会选择我,那就足够了。”
闫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他并不是被打击到,相反的,周淮安这一番自信勃勃的话令他觉得可笑,闫坤轻松的笑出来,神色无虞。
闫坤看了看周淮安,说:“那么,我们两个就是情敌了。”
周淮安看他一眼。
闫坤伸了伸腿,从椅子上站起来。
他的个子比周淮安还高一点,对立的时候只能微低下巴,俯视来看周淮安的眼神显得十分轻蔑:
“要跟我抢女人,尽管来试试。”
高烧缠了聂程程一周之后,终于痊愈。
她承认,周淮安是一个很尽责的前男友,她生病期间一切都由他打理好,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可同时,他也是一个油盐不进死缠烂打的前男友。
拿了一个“以防她再次生病”的烂借口,就这样赖在她家不走了,聂程程想收回钥匙的时候,才发现他早就备份了一把,而她又不能自作主张把房东的门锁换掉。
面对周淮安的无赖,聂程程选择以退为进。
既然甩不掉,她躲掉总行了吧。
聂程程想起她还得把这件礼服还给白茹,趁周淮安出去的档口,她收拾了几件衣服,溜去了工会的宿舍。
白茹却不在。
聂程程拨给她一个电话,电话的嘟声在耳边响了很久,没有人接。
也许白茹正在忙,聂程程没多想,挂了电话,开始打扫宿舍的卫生。
白茹的衣服需要干洗,聂程程便将它送到了工会的干洗店。回来的时候,宿舍的座机响了,聂程程看了一眼电话号码。
是家宅来电。
聂程程接起来,“喂,妈。”
“程程?”听筒里是一个温柔的女人声音,年纪大约在四十多,她轻声说:“你的手机为什么打不通。”
聂程程说:“手机坏了,我今天换了一个新的。”
她很正经的撒了个谎,这一周她烧得迷糊,早就将手机给忘了,痊愈后又找不到手机卡,她问过周淮安,可他却沉着脸说不知道。
也不知道谁惹了他。
聂程程实在想不起来手机卡被她丢哪儿了,只能去营业厅补办一张,今天刚拿到。
聂母说:“妈找你有事。”
“什么事?”
聂程程的心吊了起来,她的母上大人和普通母亲有些不同,不太主动给她电话来嘘寒问暖,来俄罗斯多年,偶尔来电,都会交代她做一些有些难应付的事情。
母上大人说:“还记不记得你小姨也住在俄罗斯。”
“记得。”聂程程说。
她的小姨前几年嫁给了一个俄罗斯老男人,那时候她刚来去看过一眼,之后工作太忙也没有联系。
“小姨怎么了。”聂程程问。
母亲说:“她说今天要见一见你,给你介绍一个男朋友。”
聂程程忽然沉默下来。
半晌,她确认似的问母上:“您是要我…去相亲?”
母亲没有回。
聂程程有些烦躁,扶了扶额,说:“妈,您知不知道相亲很不靠谱,而且大家又没感情基础,也不了解对方的家庭背景、兴趣爱好,勉强把两个陌生人牵在一起,强扭的瓜不甜。”
聂母缓缓开口:“程程,你的年纪不小了。”
“那又怎么样?”
聂程程提高了声音,这几日挥之不去的脾气也涌上来了:“我所在的大环境不同,我的同事中比我年纪大的不是没结婚,就是有过几次婚姻生活了…”
母亲说:“可你是中国人。”
“可我也是一个接受国际文化教育的博士,我的手里有好几项实验,感情、婚姻在我的工作面前都得排后!”
她没有忍住,嗓子一亮就对着母上大人吼出来了。
而聂母也没有回答,听筒之间一片沉寂。
聂程程有一瞬间心都颤了,可她咬了咬牙,什么都没说。就在她以为母亲会直接挂了电话,她却在安静一段时间后,开口了:
“你爸爸还在的时候跟我说,很想看见你穿婚纱,在礼堂里挽着他的手,将你交给新郎的那一刻,可他走得太突然了。”
又搬出老爸。
聂程程的口音无力:“妈…”
“程程,你听我说,妈妈年纪大了,身体状况大不如前,最起码在妈妈还在活着的时候,带着你爸爸的心愿看见你结婚,行不行?”
聂程程无言。
每一次她都将已故的父亲抬出来,聂程程知道这是母亲惯用的伎俩,她说:“妈,下一次,您下一次如果再把我爸爸搬出来压制我,您以后就别给我打电话了。”
她撂下狠话,正想挂断,聂母喊住她:“总之这一次你必须去,不给我面子,也得去看一眼小姨。”
直接说了地址,倒是她先把电话挂了。
聂程程听着话筒里一片刺耳的“嘟嘟嘟——”声,从内心深处感受到一种苍白和无助。
无力地挂了电话,发呆一会,继续打扫宿舍。
中午十一点。
聂母说见面的时间是十二点。
聂程程打扫完,内心纠结又犹豫,最终决定赴这一次的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