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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程程带着课本去教学楼。
高化班,四楼。
平时安静的楼层,今天在楼梯口就能听见吵闹声:“我去,好帅、好帅啊…他是亚洲哪个国家的人啊。”
“听说是混血,泰籍,泰国好多混血的啊。”
“怪不得长这样好看啊,这种男人我都不敢奢求当男朋友,就算炮一晚上也好…你去帮我要一下手机号。”
“我一个男的才不去,万一他以为我喜欢他怎么办。”
“你就为了我当一次同性恋呗。”
“你确定?信不信我这一去就直接把他给掰弯了,绝对不给你们雌性机会…”
聂程程在门口笑了一会,敲了敲门。
开门进去,第一眼就看见了那两位新来的转学生。
国外读理化的女生挺多,二十多个金发碧眼的俄罗斯女孩现在围着那两个转学生,叽叽喳喳问了许多问题,大胆地提出“交换电话、交往、或是约炮…”的要求。
聂程程拿了简历,认了一下两位新来的转学生。她说:“请两位新生自我介绍一下吧。”
走廊边的男人是麦色皮肤,五官倾向于中东人,他笑起来很俊朗,有两颗小虎牙。
“大家好,我叫胡迪,就是那个动画片里的胡迪牛仔探长了,但是我并不喜欢当牛仔,我的兴趣爱好是和美女交谈,欢迎各位美女给我电话,我的手机号是0819…”
胡迪报出一串数字,周围有女孩记下,当即就给他发了短信。
胡迪的手机铃声震了好几下,他眼睛发亮,拿起手机一条一条看过去,翘着嘴角笑说:“美女邀请的欢迎会,没问题,周末我一定来!”
姑娘们爽朗一笑。
聂程程也跟着笑了笑,看向靠窗的男人。
简历上的照片应该是他最近拍的,和他现在样子差不多。聂程程记得他叫做闫坤。
和胡迪比,闫坤的话不多,也不轻佻,温和有礼貌地自我介绍:“我的英文名是yainkhun,中文是闫坤,没有取俄罗斯名。我和胡迪在工会读书是工作之一,不久会离开。”
他刚说完,下面的女孩叹息一片。
女孩们的眼光都很好,比较的出坐在胡迪旁边的闫坤更加俊俏,倾心他的也多,七嘴八舌都觉得可惜。胡迪听了,大声说:“别叹气啊,坤哥这个人不会说话很无聊的,你们跟我聊就行了!我们不带他玩儿!”
…
听完两人的自我介绍,聂程程展颜一笑,拍了拍手,说:“行了,准备上课了,要‘电话、谈恋爱或是约炮’的同学在下课之后请自便,不过要做好安全措施。”
学生们哄堂大笑。
胡迪鼓掌,对闫坤说:“这个老师真有趣,人长得也漂亮,听说她是中国人,叫聂程程…嗳,这名字也好听。”
闫坤低头,一言不发,翻了两页课本。
等到聂程程开始讲课了,他才抬眼看见讲台上的女人神采飞扬,握着粉笔的十指纤动。
朗朗日光中,闫坤眯着眼,轻声笑了一笑。
胡迪说聂程程很漂亮,闫坤无法否认,但是聂程程给他第一、且唯一的印象也只有漂亮。
单纯的漂亮,柔弱的漂亮。
和普通的女人没有什么不同。
…
他们照常上课,中午在工会的食堂吃饭。聂程程有一个实验,来晚了,食堂里只剩下三三两两的学生。闫坤和胡迪坐在第二排,靠窗,一边吃一边聊着天。
今天的太阳爬的老高,暖洋洋洒下来,把俊俏的人晒的光芒万丈。
聂程程循着光芒向他们走过来,看了一眼餐桌,她笑了笑说:“你们怎么才吃这么点。”
胡迪看见美女就高兴,站起来说:“聂老师,可真巧啊,你也来吃饭啊。”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她说完,想到什么,坐下来补充说:“中国人的一句老话。”
胡迪:“聂老师应该给我们上汉语课!”
聂程程笑了:“一起吃吧,多点几个中国菜,老师请客。”
胡迪笑:“那可就多谢聂老师了。”
她说:“老师请学生吃饭,应该的。”
说话间,饭菜已经送上来了。四菜一汤,两荤两素,很标准的亚洲人工作餐。
闫坤吃东西很快,一口饭包一块肉,很快就吃完了,一抬头却看见胡迪还在和聂程程天南地北地聊,聂程程面前的饭还没动。
胡迪说:“聂老师,我以前就听说中国女孩的皮肤像剥了壳的鸡蛋那样白嫩美。我今天见了你,觉得这话确实没错,中国的女孩子一定都像老师你这样好看。”
胡迪泡妞很有一套,闫坤听多了都不当回事,但没想到聂程程听了只是温温柔柔笑了笑。
没有虚荣,也没有扭捏。
她大大方方地接受,顺便还能开个玩笑,“那老师就替全中国的女孩,多谢你的赞美了。”
胡迪哈哈了两声。
聂程程转过来问闫坤:“你吃饱了么?”
闫坤点了点头:“饱了。”
聂程程:“想吃的话再点几个,不用跟我客气,我是你们的老师。”
闫坤:“…”“真的不需要。”他说:“你点的挺多的,够了。”
她笑笑:“吃饱就行。”
然后散伙。
聂程程还有课,先走了。
闫坤和胡迪对她说了声再见,离开是相反的两个方向,胡迪没有回头,闫坤这一次却回了头,看见聂程程风尘仆仆离开的背影。
金色的阳光照着一条芦苇似的身条子,如此窈窕美人,又十分坚韧。
他看了很久。
这是闫坤和聂程程的第一次对话,随后他终于开始注意这个老端着老师架子的女人。
聂程程的皮肤很白,来上课时从不化妆,细眉大眼,唇形美好,黑长直披在肩上,清爽大方。身材自然不用说,高挑细长,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之后,目测就有一米八五了。
她平时衣着朴素,一件白大褂,衣服敞开,里面是羊毛衫,或是牛仔衣,偶尔会穿一件低领的黑色小洋裙,这时候一定会配上一双新的高跟鞋…
往往她打扮妩媚时,大多数佳人有约。
闫坤不动声色观察了她好几天,发现聂程程一些小秘密——
她心情愉悦时很爱笑,整堂课冷笑话不断;烦躁时笑容有所收敛,课堂气氛比较闷。
她还会悄悄咬着手指甲,或是咬笔头,遇到问题时鼻尖肌肉会抽动,极可爱有趣。
在闫坤光明正大观察聂程程的时候,她也有所察觉。
很奇怪,明明那么多学生,几百双眼睛都在上课时盯着她,她却总能感觉到背后有一道不同寻常的目光在注视她,而她一回头就能轻而易举找到那个目光。
所以她也悄悄打量起闫坤。
板寸头,白皮肤,双眼皮的大眼睛。五官有棱有角,俊美可爱。
这种帅哥在国内虽然不多,却也并不难找,可是闫坤的脸有一个优点,他偶尔大笑时,嘴角能弯成一个小勾子,有两道浅浅的酒窝。
他的笑容很撩人。
他虽然安静地坐在那儿,却如此引人注目。
他每一次,都能在人海之中,被她第一眼注视到。
聂程程在工会里当了三年的讲师,遇见过许许多多的学生。这些人里有的只上了一堂课便走了,师生的缘分很浅,聂程程也不会去一一记住他们的脸和名字,甚至这个班上有大半的学生,她都记不住他们。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记住了闫坤。
她记住了这个男人的笑容,记住了他深邃的目光,还有他认认真真来上他每一次课的态度。
可惜,完美的出勤率在一月后被打破了。
周五的早上,隔壁班的女老师和聂程程聊天的时候,她就提到了闫坤:“聂老师,你们班好像有两个学生已经两周都没来上课了。”
聂程程抬头,说:“哦,是哪两个。”
她说:“就是那两个新生啊。”
聂程程一愣,脑子没转过来,对方先笑说:“就是那两个长得很帅的男人,一个是白皮肤的小伙,一个是小麦色的,都很俊俏呢!”
“哦——”聂程程想起来了,看了她一眼,说:“他们没来上课么?”
那老师惊讶说:“他们两个已经消失两个星期了,你都没发现么!”
“…”还真没。
聂程程回想昨天早上的课,明明昨天他们在她课上的啊。
那女老师还在说:“闫坤和胡迪连续两周没有来上课,缺勤了好多老师将近四个课时…”
连其他老师的课都不上?!
…
…这两只帅到飞起来的只上她的课?
…怎么感觉有点爽…
见聂程程一直在呆萌,女老师提醒说:“聂老师,虽然你不管考勤,可是毕竟是你高化班的人,他们就算不来上课了,你也得问问他们对不对。”她说:“我可是听到好多老师都抱怨了,考勤的老师没空,你去看一看呗。”
聂程程犹豫了一会。
照理说,她不用联系他们,也不用问认识他们的学生他们缺课的理由——
就像之前提到的,那么多学生她都没有一一去过问,现在为什么要过问闫坤的事情呢?
她承认看见闫坤时,会感觉到异样,她的心中有一种说不清的悸动。可想到闫坤之前说,只是上几堂课就会离开,心中的悸动和异样就全然消失了。
聂程程知道,关于闫坤和胡迪的事她根本管不着。
聂程程正想拒绝女老师的提议,她却悄悄说:“其实我也和他们换过号码了,我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打不通,我怀疑他们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聂程程皱了一下眉,说:“不会吧,好好两个大活人,不会平白无故消失的。”
“你去看一看,总不会错的。”
“…”“行吧。”
聂程程只能答应。
想到他们俩的简历,上面似乎有联系地址,聂程程送女老师出门后,就从抽屉里拿出了他们的简历。
既然电话联系不到,确实只能登门做家庭访问了。
中间倒数第三排,联系地址:
【花园公寓,11-18号】
聂程程在心里读了一遍,想了想,拿出了一张纸,将它记在上面,对折四次,塞进了裤兜里。
聂程程脱下白大褂,套上了一件黑色的大衣,拉开皮包,数了数零钱和交通卡,犹豫一会,放下皮包,还是拿了车钥匙,最后整理了一下头发,出门取车。
从学校到公寓,只用了二十分钟就到了。
将她的黄色雪佛兰停在附近。
聂程程下车,走到公寓楼前面,仰头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这座花园公寓是十九世纪英国人建造的。几何形,对称,窗宽,墙壁却很窄…顶楼大多是钟塔形或是堡垒顶。
聂程程没有着急进去,她站在公寓前抽了根烟,一边在四处走了走。
公寓的一幢楼住了许多个家庭,远远望过来,万家灯火齐聚一堂。
俄罗斯大妈们可以透过窗口,和对方聊天,她们一低头就看见了聂程程,却没有对亚洲人表现出新奇,只说了两句话,笑过之后就关上了窗。
聂程程走进里面,突然从楼层里蹿出一只波斯猫,灰突突的毛发,一只绿,一只蓝的猫眼盯着聂程程看了一会,短促地叫了一声,跳进了旁边的窗户。
聂程程抬头看了一眼那个窗户,它的玻璃已经有些黄,窗帘也是鹅黄色的,帘内闪过了一个高挑的人影。
是一个男人的背影。
宽肩窄腰,线条很美。
聂程程看得一愣,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砰砰直跳,掐灭了手里的烟,丢进烟筒,在公寓管理员奇怪的眼神之中,快速蹿上了六楼,来到11-18号的门前。
聂程程均匀了一下呼吸,才按下了门铃。
“请问,闫坤是不是住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