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执金吾毋将隆。”董贤一愣,记得解光是毋将隆最好的朋友…“很好,解卿,你是个忠臣。”刘欣满意地道“毋将隆仗着微功,处处标新立异,朕只等着忠良之士告发他,退下吧!”
解光退下之后,董贤便忍不住道:“皇上!解光卖友求荣,不要相信他!”刘欣倚入座中,闭目养神,微笑道:“毋将隆是王嘉一党,朕正想把那些人全揪出来。”
“那些人…?”“王嘉承受不了刑罚,但毋将隆年轻力壮,应该可以承受刑罚吧?”刘欣平淡地说着“不怕他不一一招供出党羽。”
“皇上!”董贤讶异地上前,按住刘欣的膝头“你…在想些什么?不是说了,要赦免他们吗?为什么突然…”刘欣仍闭着眼,伸手抚摸董贤的长发,续道:“把朝廷肃清,朕不要那些乱臣贼子。”
“毋将隆他不是!他是好人!”刘欣睁眼看着惊惶的董贤,突然脸色一变“你为什么替他说话?”
“因为他是好得不能再好的人,皇上连他都要猜忌,太…”“你为什么替他说话?”刘欣更阴沉地再问“你怎么会认识他?多久了?为何瞒着朕?”董贤呆了一下,才道:“这…我也不太认识他,皇上没有必要知道…”
“不太认识?”刘欣竟已愤怒得声音颤抖“不太认识,会如此替他求情?你…你这个水性杨花的贱货!”董贤吓得缩回手,双眼已涌满泪水,又气又急:“皇上为何如此不可理喻!”
“好得不能再好的人?哼!”刘欣抓住董贤的手腕“圣卿啊圣卿,原来你也不简单,和朱诩海誓山盟完了,冒出个傅迁老鬼,没多久又和毋将隆搞上了。难怪近来这么安份,原来奸夫就在附近!”
董贤甩开他,叫道:“你不要乱说!”“是吗?朕冤枉你了吗?”刘欣更大声“你没和傅迁野合过?贱人!”说中了董贤的痛心事,要不是为了报复皇上,要不是自暴自弃…气得双肩酸软,珠泪淋淋,董贤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道:“…是,皇上说得对,我…我早就不是东西了,我贱,我不配,…但是皇上不要没理由地错怪好人,毋将隆正直勇敢,我不配和他并列!”
“不配和他并列,就配和朕并列了?”刘欣冷笑问。“不,我没有那个意思。”董贤忙退后跪伏,泣道:“皇上降罪吧!微臣…微臣早就是应死之人…”
“够了!朕看够了你的手段!”刘欣喝斥“哭泣,告罪,然后什么都是朕的错!对不对?”刘欣竭力忍住痛哭的冲动,内心哀鸣不已,圣卿,我们之间,为何会变成这样?朕是多么想柔情蜜意地拥你入怀。
你为何不能一心一意地在朕身边?朕已经来日不多了啊!掀起整肃,都只为了铲除不利于爱卿的人,让你能平安地生活下去,即使朕驾崩了…而你回报朕什么?“好,你是应死之人,朕就降罪吧!”
刘欣狞笑了一下,起身冲向寝殿的柜子,找出一个小金盒,丢到董贤脚边。董贤看了看金盒,又看了看皇上。
“把里头的药吃了!”刘欣一抬下巴,冷酷地道。董贤慢慢拾盒在手,抹去眼泪,轻声说道谢皇上恩典,竟真的取出一颗药丸,仰颈吞了下去。刘欣走到董贤面前,蹲了下来,也拿了颗药欲吞,董贤忙拉住刘欣:“皇上想干什么?”
“朕活得不耐烦了。”“不可以!你…”董贤胸口一热,拉住刘欣的手也紧了一紧,为什么有种奇怪的…感觉?犹振作道:“臣既已伏罪,天下将…唔,将对皇上…”
“对皇上怎么样?”刘欣撑着脸看他,淡淡地问。董贤几乎难以跪正,热流由腹部窜升至脑顶,整个人都彷佛要爆炸了一般:“将…很尊敬皇上,不能轻生…”
看着董贤晕红的脸,刘欣试着一把拉他入怀,董贤不由得软软偎倒,喘起气来,刘欣一手抱着他,一手伸入他的裙内,董贤抓紧皇上,发出软腻的叫声,胸膛起伏不已。不,不能这样,董贤强自咬牙忍耐。
“怎么了?圣卿?”刘欣明知故问。“手…皇上把手拿开…那…那药…”“是春药。”刘欣微笑道“听说先帝服了这玩意儿死的,圣卿,你呀最适合这种死法了。”董贤的长发凌乱,眼神柔腻欲滴,呻吟着道:“为…为什么要这样摆布我!”
“哼!你不是喜欢吗?朕替你把毋将隆叫来,让你们玩个够,怎样?”“不!”董贤尖叫,全身的肌肤在衣服底下如此焦躁,每一分每一寸都在骚动,想被揉碎。
刘欣的手指伸了进去,董贤紧闭着眼,痛苦地摇头,揪紧了刘欣的衣领,泪水不断滑落:“不行…不要让我恨你…皇上…”“你早已恨透了朕!”刘欣自虐般地说。
“没有,我没有,”董贤的呼吸灼热,梦呓似的喃喃自语“我…只是个玩物,你高兴怎么样都可以…嗯,怎敢恨你…”刘欣放了董贤,倒退一步,看着董贤掩口压制喘息,身子微微扭动,辗转反侧的样子。他向别人献媚时,是这副销魂的模样吗?自己实在太可笑了,尽量维持着洁净的关系,为的又是谁?
这么难耐的你,也不肯开口求朕?刘欣颓然一笑,索性真的取药吞下。一把抱住董贤,董贤叫了一声,不由得紧紧拥住皇上。药效几乎是立即发作,两人滚倒入帐。
悲伤与迟疑都被燃尽般,身心化为一团烈火,拼命的灼烧,董贤的叫声纠缠在耳畔,刘欣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想毁灭、破坏,董贤呼吸困难地挣扎时,身体却还在用力配合,激烈地在刘欣身下扭动。
董贤轻抚着刘欣的唇,手指被吻含住,迷乱冲激着深情的苦痛,董贤疼痛得睫羽中挤涌出泪珠,血腥味中,火焰之内,是一片无际的黑暗地狱…
广阔的御榻,乱置的华服,那远远而卧的两个躯体,彷佛溶入无生命的景物,动也不动地颓然倒在锦绣中。透过衣带丝帛望去,董贤委蛇在床上的秀发是冰湖的漫展,微微蠕动了一下,轻吟着,缓缓拉过一角被褥,转过眼,正迎着刘欣的双眸。
隔着衣山带水遥望的四目,平静得近乎死寂。刘欣摊放的手轻握了一角衣裳,懒懒拉近掩身,才发觉白绸上斑斑的血迹。
抬眼又看了看董贤,没有表情,嘴唇与肩颈处处血痕污青。从来没有过的狂暴,不止是药的关系吧?还是由于圣卿的紧拥和渴求?
圣卿也是屈服于媚药之故,刘欣落寞地一笑。董贤也淡淡微笑了一下。那笑容映在刘欣眸中,含意如此奇异,聪明的他竟猜不出圣卿回以一笑的玄机。
被自己肆意蹂躏过,伤痕累累的圣卿,为何笑得如此柔和?“启万岁,寅时已至,请更衣上朝。”宋弘在外道。刘欣长叹,抬手遮在眼前,一会儿才道:“进来。”
宋弘一入内殿,帘帐未放下的御榻上,凌乱的样子,使他呆住了。两人脸色都苍白如纸。宋弘不敢叫来别的宫女内侍,有点慌乱地亲自捧衣上前,扶刘欣起来,替他穿上长内单。
刘欣懒懒地倚着囊垫,毫不在乎地让职尊位高的宋弘替他着袜。一滴鲜艳的血溅在雪白的单衣上,刘欣伸手往鼻间一探,血正汩汩滚涌,忙仰首按住,血竟透过指缝流了下来,宋弘惊住了,忙扶刘欣躺下:“奴才马上召医正来…”
“不!”刘欣不肯躺下,困难地说“不要叫医正!圣卿,朕要你把它舔掉!”宋弘呆在当场,只见董贤缓缓撑起裸身,半披的红衣下,雪肤的青紫如花如烙,偎靠了上来,仔细地舔去颈颚的血,吮吻住皇上,吞咽之际,修美的颈项的微动,流溢着邪美的诱惑。那天没有上朝。御辇的纱网飘舞在阳光下,缤纷的落花飘进车帘,轻委于衣袖,上林苑的枝桠阴影流逝飞奔,辇驾上犹紧紧相拥而吻的二人,无视侍从的存在。
随驾的侍中们以小跑步紧随御辇,王闳森冷地注视,心底暗骂无耻、堕落。是的,堕落。骑马前导的执金吾毋将隆仰首仰望刺眼的光芒,王嘉的血还在眼前眩乱,这是末日的堕落,华丽的罪恶,董贤的美貌…御驾止在永陵亭。
工役、民夫都已被遣退,遥遥跪伏成密压压一片。刘欣亲自扶董贤下辇,迎面是无际的深坑,宽阔无边的坑上,高低起伏着山山水水,尚未加雕饰的连绵宫殿、平台、基址…董贤讶然看去,整片地下工程的壮观,在一阵风吹扬过后,透出凄寂的气氛。
刘欣拥住董贤,居高临下的二人俯瞰着未完成的未来。“我们的义陵。”刘欣轻道“圣卿,朕死后,将葬在那里。”遥指中央的平台,以华丽的柱子围成殿堂。略低一点的紧邻之处,则是另一个一样的殿台基址。“那个位置给你。”“嗯,”董贤靠在皇上胸前“就葬在一起,谢皇上恩典。”
“那时,”深嗅着圣卿的发香,销魂的清媚“你就永远不会离开朕了。”“是,不如,现在就把微臣…葬了吧!”
刘欣一笑“为什么?”“这陵墓,平时一定很清静吧?”董贤若有所思“微臣一直想这样,待在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等待着…”“等待什么?”“不知道,就这样等待下去,在无人的廊楹,楼台中,守着什么…”
“好。”刘欣抽出长剑,侍从们都惊呆了,寒光掠过,董贤颈际一凉,一缕发结散了下来,掉到地上。
刘欣亲自拾起,收剑回鞘。以巾帕包住那缕发丝,刘欣递给一名侍中:“传令下去:即刻将此埋入陵寝中!在此设宴,朕要与高安侯督视义陵。”
“是!”侍中们接旨而下。董贤和刘欣相视而笑,某种枯寂的协调,使心底平静,彷佛是很久以前就想要的平静。刘欣举起酒杯,笑道:“今日之宴,祭宴圣卿。”
“谢万岁。”董贤笑了,两人仰首一饮而尽。“其次这杯,祭朕…”侍从们都变了脸色,只有董贤轻轻掩唇一笑:“荒唐,刚刚埋下去的是微臣哪!”
“朕不独活。”刘欣率先饮尽,董贤随之。王闳的脸色更沉,这像话吗?天子之尊而说这种不祥的话,身为人臣,董贤竟也不谏!“末了这杯…”“又祭谁?王丞相吗?”董贤取笑。
“提他什么!”刘欣怒道:“朕现在是认真的!”“是,我们俱已葬了。”“这杯,圣卿,你娶亲时,是怎么饮的?”董贤一怔,刘欣的微笑宛如淡去的落花。“…合卺。”
“嗯,过来。”两人贴肩而坐,互勾绕手臂,董贤的心底又悄然激动了起来。刘欣转头看他,眸光热烈。仅止是勾住手臂的接触,握杯的手竟有点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