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缓过神来,男子赫然发现,那一脸清明的女子早已绝尘而去。看到空无一人的大殿,他心里像抽空了一般,比刚才更落寞和孤寂。
璃月呢?他不要她离开,他舍不得她,现在很想见到她,想日夜和她呆在一起,不管她是星儿,还是璃月。
微微敛眸,那流光潋滟的紫眸里透着淡泊孤寂的光芒。罢了,这个时刻,让她安静一下。
男子潭眸半敛,怔怔然的看着窗外,思绪一直飘忽在半空。
不知道他的小星儿是否化为天上明丽的星星,将会对他笑呢?如果真是这样,那以后他要夜夜看星,在星星和月光的陪伴下舞剑、饮酒,而且星星还会对他笑。
攸地,男子漂亮的玉手轻挑乌木圆柱上的赤青宝剑,宝剑破空出鞘,发出绯白锋利的寒光,光的影子折射在他孤寂的狭眸里,将他那乌黑浓密如刷子般的睫毛照得璀璨夺目。
一袭翩然的月华白袍在琼花树下漠然舞剑,琼花簌簌飘落,打在男子缀着星星点点雪梅的袍子上,仿佛阵阵红雨急促而下,绯红刺目,瑰丽如泼墨的红霞。
那一头乌黑翩跹的青丝,如水蛇般在背上灵动飘逸,青丝簌簌坠落,有的甚至散落到男子白玉且冰凉的指尖。
星眸里溢着诡谲阴沉的紫光,寒冷得没有任何知觉。红唇淡泊且妖娆,邪侫的冷冷勾起,冰凉且无情。玉手唰唰转动那玄墨色的乌木剑柄,无数锋利的剑芒磅礴而出,在忽明忽暗的天空划出道道万丈光芒,凌厉冷酷。
十指芊芊,白皙的右手紧紧握住宝剑,能看到泛在指关节处的青筋。攸地,男子赤剑腾空,身形如飞翼的蝶,又如妖邪的蛟龙。
玉手轻执石桌上那白色的瓷瓶,头颅高高仰起,玉手轻抬,将酒一饮而尽,还有些冰凉的酒淡淡溢向他乌黑的发梢。
喉结微微蠕动,将一壶烈酒全灌下肚,此刻的他,更显落寞。
这柄剑、这壶酒,全是为了祭奠已凋落成泥的星儿。
将余下的清酒洒向温暖的大地,希望星儿的灵魂能一路走好,不要孤寂的陪伴着他,这样他会心痛的。
如果星儿能投胎到一户好人家,自由快乐的生活下去,他便会很欣慰。
玉手冷地收回剑,又清洌的睨向琼花树下的青石,攸地,男子将剑柄用力一推,那锋利的剑尖如同长了翅膀似的直插青石。
只听“咻”的一声,削铁如泥的宝剑早已硬生的偛进青石里,那块巨大的青石立即裂开一条细缝。
那朱红色的赤青宝剑,便稳稳的立在青石中,只留下一截乌木潋紫的剑柄。男子正怅然神思之际,沁苑外,一袭白衣的寐生领着寐银、齐英等文武将前来。
寐银一袭银白铠甲,头戴缀有蓝色璎珞的头盔,腰系宝剑,目光炯炯有神,样子神采飞扬。线条硬朗,肤色淡黄,眉目间蕴含着浓浓的英气。
反观寐生,则唇红齿白,皮肤白皙,身形纤弱,比寐银足足矮了一个头。
齐英等文武官皆年约二十五、六,大部分是曾和沁阳王征战过沙场、同生共死的好兄弟,所以一直扶持沁阳王登位,为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幸好沁阳王是一代明君,所以大家都充满希望,一直在私下秘密行动,希翼能解决太后一党,肃清沁阳的敌人,最终能与风麟较量。
见到那琼花树下翩翩若影的俊削男子,寐生赶紧走过去,行过礼后,沉声道:“王,将军们有事启奏。”
男子星眸微敛,收回心底沉重的思绪,努力振作起来,狭眸微微睨向众人,淡泊的道:“说!”
越是这个时候,他越要坚强,越不能因为星儿忽略国家大事。只有将臣民保护好了,他才有资格思念早已离去的星儿。
齐英将手中折子递给男子,拱手恭敬的道:“启禀王,经过臣等近日的努力,按王后之命将那些报纸派发下去,果然,沁家酒楼的生意红火起来。反观叶家酒楼,因为遭受添加有毒染色剂的原因,正被一波波的谣言击中,一撅不振。这次,叶家酒楼输了,而且输得很彻底。”
齐英说完,身侧的寐银也点头道:“王后果然说得对,这就是舆论的力量。报纸是咱们掌握,想怎么写就怎么写,不担心他叶晗会大肆中伤我们。”
叶晗就算叫百姓相传,以百姓的口和耳,哪里传得过派发到人们手中的纸质报纸?这一仗,他们在王后的带领下,又赢了。
沁苑里一行人正深思熟虑的讨论国家大事,而星月宫外边,璃月正落落大方的朝广离宫行去。
前几日她早派人去打听过无心父亲孙清的下落,最近听说有了眉目,所以无心领着雪儿第一时间去外边打听,只留下酒儿、宁儿两个较贴身的宫女伺侯她。
正思忖着,那拐角处,酒儿、宁儿已经领着辆朱红空轿走了过来。
一看到璃月,两人皆对视一眼,眼眸里透着股凌厉的精芒,且迅速走到璃月面前,作恭敬状,“娘娘,酒儿来晚了,请上车。”
王后上午被王接到星月宫,星月宫有王照顾她,比谁伺侯来都舒心,所以酒儿、宁儿便呆在广离宫整理报纸了。
后两人猜测,王后大概午后回宫,便忙驾了车轿来迎她。车轿正巧驶到御花园,就看到有些神情孤寂,似乎没有什么力气的王后。
见王后无精打采,似乎有些闷闷的,酒儿眼底的精芒更甚。好不容易逮到无心、雪儿和王都不在的时机,而且王后又没什么心思,今天真是天助她也!
平素无心总是片刻不离王后身侧,害得她们想下手都下不了,只得一直臣服伪装。
三人坐到车轿里,酒儿将大轿两旁的玉帘都拉了下来,一边挥了挥手,一边道:“这天怎么一会热一会凉的,恐怕要下雨。”
说完,酒儿、宁儿便一左一右陪在璃月身侧。
中间的璃月身着一袭幡凤大红凤袍,袍子上绣着飞凤朝日和一些娇艳的红梅图案,袍子由南海真丝制成,无比柔软的顺贴在她姣好的身段上。头戴一顶坠有银白玉珠流苏的凤冠,凤冠上的小银珠垂落下来,将她一双清明的眼睑遮住。
随着轿子微微的陡动,女子美丽额前的银珠也微微晃动,发出悦耳动听的绕梁声,铛铛不绝。女子一双美目清澈如水,乌黑纤长的睫毛微微卷翘,肤若凝脂,面若皎月。
朱唇淡红,唇上透着莹润如蜜的光泽,那眉宇溢起的渐渐神思,将她衬得宛若不食人间烟火,恍若略有心事的仙子。
女子面上十分淡漠,眼里则蕴着如水的晶润,心里有种窒息和被掏空的感觉,这种感觉令她十分难受。
人一旦为情所困,整颗心都闷闷的,身子软软的,食不下,睡不香,一天都无精打采,就跟此刻的她一样。
要是此刻能听到对方一句安慰的话语,面前的阴云将会一一散去,阳光润泽的洒进心田,普照心房,所有沉闷将一扫而空,整个人会立刻变得神采奕奕起来。
心里实在是闷,璃月索性闭上眼睑,试图不去想那个孤寂却温暖的男子。他真的很好,向南那等人,是不配和他相比的。
可是,她承受不起他这种好,她不想带着星儿的光环获得他的爱。女人并不是一定要爱情的,不一定要依附爱情和男人而活。
她从来就坚强独立,沉稳大气,拿得起放得下,又怕什么?敢爱,也要敢放手。
璃月淡淡蹙眉,一双漂亮的眉有些像微弯的新月,乌黑的眼珠如漆墨般璀璨,怔怔的看着前方。
她不相信靠她一双手,靠她平常积累的钱财,在这个异世存活不下来。她不仅要在这里存活,还要建一座属于自己的家。
等她回宫准备一下,过几天就想办法离开王宫。对于生存,她从来没有惧怕过,她只是有些害怕沁惊羽会难受。
沁惊羽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男人,无论她是不是星儿,他都会一如既往的对她好。
但,她的一颗心早破碎不堪,她早累了,还是如云彩般放任离去,于她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微微思忖一下,璃月淡然抬眸,清明的眼看向身侧的酒儿,漠然道:“好渴,有没有水。”
酒儿忙从轿子里摆放着的瓜果点心中挑出一只小玉壶,恭敬的递向璃月,“王后,请。”
璃月淡然蹙眉,无声无息的将玉壶接过来,纤纤玉手轻轻将壶盖拧开,慢慢放到唇边。突然,那原本清明的眼眸里赫然多了一抹寒光,眼神也凌厉精明起来。
璃月眼眸微愠,将一双冰眸冷然睨向身侧的酒儿,突然,玉指用力一泼,将那玉壶里的水尽数泼到酒儿身上。
与此同时,璃月也冷睨向酒儿,沉声道:“想给本宫下毒?本宫都是给人下毒的,找死?”
才说完,手中银针也迸发而出,攸地朝酒儿刺去。
酒儿被泼了一脸的水,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那纤纤玉手已捏紧银针刺向自己。只听“咻”的一声,银针迅速刺进酒儿的神庭穴入,她立即痛得皱紧双眉,脸色惨白,浑身难受如刀绞。
一丝丝青水从酒儿头上流下来,流得她满脸都是。就在璃月对付酒儿的时候,右侧的宁儿一个犀利,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砰”的一下点上璃月的穴道。
璃月正要反刺宁儿,却发现身子已经被宁儿定住,她微微敛眸,沉然的扫向宁儿,冷声道:“你们是风麟的人?”
宁儿眼里是一抹冷然的算计,和平时温润的她很不一样。亏她上次还救了宁儿,没想到,宁儿、酒儿竟然反骨,将黑手伸向自己。
被定住穴道,身子无法动弹,只有头部可以动。璃月这才感觉到,原来被古人点了穴竟然是这个样子,这种感觉好难受,好想冲破穴道,不想被这么困着。
冰眸再次睨向玉帘缝隙处,璃月这才发现,马车似乎驶了好久都没走到广离宫,而是朝王宫大门处方向行去。
这时,她也意识到自己坐的是马车,而不是轿舆。看来,宁儿、酒儿想用马车把她弄出宫,交给幕后主人。与此同时,宁儿手里赫然多了把银光闪闪的匕首。
刹那间,宁儿已经将匕首架到璃月脖子上,冷然道:“不许叫喊,否则我杀了你。”
璃月冰冷抬眸,但见那把匕首已经架到她脖子上,宁儿也皆是一脸的杀气,神情冰冷、漠然的看着她。
真是大意失荆州,以现代玩转二十多年,她早就知道人心险恶,有些人不能轻易相信。
没想到这次还是栽到酒儿、宁儿手里,上次她救过宁儿,没想到,宁儿是以怨报德,心肠歹毒。
其实,酒儿、宁儿原本就是风麟的人,上次以为她俩已经和自己连成一线,而且两人一直未有任何动作,所以她也没深究。
原以为这两人早已融入自己的生活,没想到,她们还是冷血无情的杀手。在她身边潜伏了这么久,获取她的信任,就为了等这一天的到来。
边上的酒儿则疼得满头大汗,可她仍旧紧咬牙关,将袖中匕首猛地抽出,也架到璃月脖子上,沉声道:
“王后,不是我们要反你,我们也是逼不得已。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如果不绑你,我们的家人都会死,抱歉了!”
说完,两人已经将璃月一左一右架住,酒儿沉声吩咐车夫,“走快点,往宫门处赶,王后要出宫采购。”
“是。”外边车夫听完,立即迅速打马,不一会儿,朱红色的马车早已车轮辘辘的朝宫门处使去。
璃月微怔,车夫如此听酒儿的话,很显然,车夫跟她们是一伙的。看来,沁阳王宫里风麟的势力不少,或许有的就潜伏在她身边,而且对她很恭敬。
想到这里,璃月突然有些想折回去,不知道沁惊羽有无危险,这王宫到处是风麟的人,他得多加小心才是。
转念一想,璃月睨了眼脖子上的匕首,微微敛眸,自己现在正受制于人,还担心沁惊羽。
沁惊羽武艺高强,从小在军营受过严苛的训练,沁阳国库里又有许多武功秘籍,将来武艺必定会更上乘,她应该不要担心他才是。
可是,心里仍旧有些担心,也有些许慌乱,这次,该不会出大事吧。
朱红马车簌簌朝宫门处使去,沿路拂起阵阵冷风,虽是下午,但天色已经开始阴沉起来,天空闷闷的,似云雨欲来。
但见酒儿,仍旧忍着剧痛,她可是扎了酒儿的神庭穴,轻则疼痛不已,重则昏迷。酒儿一直在忍,也不溢出声来,也是位有血有肉的杀手了。
不过,杀手都是无心的,不管她有什么理由,她劫持了自己就是罪,她可不会好心的救她。
就像上次救宁儿,她救了宁儿,换来的是什么?换来的是宁儿、酒儿的反骨,换来的是自己正一步步迈向危险的境地。
璃月冰眸四处扫射一下,现在的酒儿、宁儿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在她们心里,没有主仆情深,有的只是完成任务。
她不指望她们会放过自己,唯今之计,她要让别人知道,她正被劫持,这样才有获救的可能。
女子乌黑的瞳孔里嵌着淡淡的寒光,嘴角勾起一抹冷然的弧度,一瞬不瞬的盯着酒儿,沉声道:“是风麟叫你们抓本宫的?”
不用问,一定是,但她还是想证实一下,知道敌人是谁,将来才好报仇。
酒儿微微皱眉,猛吸一口气,咬唇道:“是。除此之外,王后别再多问,你就是问了,我们也不会回答。”
“你们有什么阴谋?”璃月冰眸上扬,微微仰头,头上的玉珠又簌簌轻响,很是好听。
酒儿忽然转了转眼珠,眼里是一抹深沉的算计,“你给我解痛,我就告诉你。”
璃月手不能动,只得转了转眼眸,冷声道:“你们点了本宫的穴道,本宫如何给你解痛?”
酒儿一听,试想也如此,王后如此精明,要是给她解了穴道,她再扎自己怎么办?想了想,她忍住剧痛,苍白着一张小脸,冷然睨向璃月,“酒儿宁肯痛,也不会告诉你,你别再花心思套我们的话。”
王后的聪明才智她们不是没有领教过,如果是以前可能会被她套出什么,但是现在她们都了解了王后的习惯,千万不能上她的当。
连如此剧痛都不怕,璃月知道再套不出什么,便开始思索对策,不再理会两人。忽而,马车已经缓缓驶到宫门处,那紫晶般的宫门处,正立着两排威武冷然的将士。
璃月透过玉帘缝隙,看到两旁守城的士兵,心里升起一抹希望。要是士兵们知道她被劫持,将马车扣押下来就好了。
但是,她现在命在酒儿、宁儿手里,要是不听她们的出宫,必定会丢了性命。
一见有马车行来,一名身穿淡黄色兵服的守城士兵迅速上前,威武漠然的睨向车轿,冷声道:“何人要出宫?”
车夫一听,立即将马车停下,大声的道:“这是王后的车轿,王后要出宫采购货物。”
黄衫士兵一听,忙恭敬的拱手道:“参见王后。”
一个个士兵一边低头行礼,一边偷瞄向车轿里,个个眼里皆是敏锐之色,他们是察言观色惯了的。
一听士兵请安,宁儿忙晃了晃手里的匕首,推了璃月一下,冷声道:“我想你该知道怎么做,别拖延时间。”
璃月并不害怕脖子前的匕首,她知道现在她们动她,要是动了她,她们都得没命,还完不成任务。
但,酒儿、宁儿铁了心要掳她出宫,她目前唯一的方法,是让别人知道她出事了。
微微思索一下,璃月淡启朱唇,突然轻咳两下。
一咳,酒儿、宁儿便狠狠瞪了璃月一眼,璃月立即朝外面道:“弟兄们守城辛苦了,本宫出去采购点东西,一会儿再回宫。”
说完,宁儿轻轻将玉帘捞起,将匕首抑在璃月腰处,一双手全部遮到璃月凤袍后边。
璃月只是淡漠冷清的看向将士们,将士们见状,忙恭敬的退到一旁,“王后请。”
将士才退下,便慢慢将城门打开,城门发出吱嘎的声音,酒儿忙将玉帘放下,这才松了口气。
就在马车快要出城门的时候,突然,不远处几骑黑色铁骑迎风而来。
但见最前方,是一脸冷漠、英姿飒爽的沁惊鸿。沁惊鸿身后跟着几名副将,一行人策马到宫门口,前边男子一双淡眸便犀利的睨向马车。
透过玉帘缝隙,璃月看到正睨向马车的沁惊鸿,心里微微思忖,怎么会是他?
“大将军,你来了。”守城将士一看到沁惊鸿,便上去行礼。
男子冷然点头,一双鹰眸犀利的盯着那辆马车。
将士们见状,忙笑着道:“大将军,这是王后的车轿,她要出去采购点东西。”
男子双眸一愣,若有所思的睨向轿子,拱手沉声道:“参见王后。”
彼时,玉帘已经被宁儿掀开,璃月看到骏马上俊削英气的男子,目光冷清,轻声道:“将军不必多礼,本宫出去采购祭祀东方小姐用的东西。比如杏仁、粳米、榆荚、酒和冥钱等。”
酒儿、宁儿一听,皆觉得有些奇怪,这五样是什么东西?
衣袍底下两只手里的匕首也推了推,示意璃月别耍花招。
马背上的男子一听,也觉得颇有些奇怪。蓦地,男子一双美眸睨向脸色发白的酒儿,眼里是一抹愕然的怀疑,“王后,她怎么了?”
璃月抬眸,忙转了转眸,答话道:“酒儿有些肚子疼,大概是吃了坏了东西。午时本宫见她一口气吃了窝头、鱿鱼、苇子、馅饼等食物,不肚子疼才怪。”
酒儿见沁惊鸿始终怪异的注视着自己,忙低头解释道:“多谢大将军关心,刚才王后已给酒儿服了药,酒儿暂无大碍。”
沁惊鸿一听,慢慢垂下眼睑,将骏马策到一旁,沉声道:“恭送王后。”
“多谢将军,再见。”璃月才说完,酒儿已经将玉帘拉下,车夫也迅速将马车驾走。
随行的黎副将微微思索一下,轻笑道:“王后真有趣,连小宫女吃的什么都背得下来。”
沁惊鸿一听,突然意识到一股不寻常的味道。
待他迅速转眸,那辆马车已经疾驰而去。
冰眸淡淡扫了绝尘而去的马车一眼,男子心里微怔,是不是他多想了?
今日的王后与别日没什么不同,就是话多了些。想到这里,男子淡漠敛眸,策马朝王宫奔去。
广离宫里,雪儿、无心乘轿一回来,正想给王后报告查探无心父亲的事,却发现王后并不在寝宫。
两人微微思索,脸上浮起一抹调皮的微笑。这时候王后应该跟王在一起,她们还是不要去打扰的为好。
雪儿一双调皮的大眼睛朝寝殿里扫了扫,朝一名小宫女道:“酒儿、宁儿呢?”
小宫女正在擦石柱,忙转身看向雪儿,大声道:“酒儿、宁儿姐刚才出去接王后了,可能就快回来了吧。”
“哦。”雪儿哦了一声,有些无聊的看了看四周,又看向一脸沉稳的无心,乖巧的笑道:“无心,咱们已经查探到你父亲关在昊云哪个牢狱,现在只要王后一声令下,咱们就可以将救出来,恭喜你。”
无心也感激的看着雪儿,十指轻轻搭在她肩上,眼里泛着晶莹的热泪,点头道:“阔别多年,我终于可以和父亲见面。这还得感谢小姐,要是没有小姐,我可能一辈子也见不着父亲。”
见无心眼里浸着泪珠,雪儿忙拍了拍她的肩,安慰的道:“看不出无心你也是个多情之人,知道喜怒哀乐,我还以为你只会冷着一张脸呢!”
听了雪儿的话,无心猛地瞪了她一眼,小手直朝她咯吱窝挠去,淡淡笑道:“你敢取笑我,看我不挠死你。”
雪儿被无心挠得哈哈大笑,小脸皱在一起,赶紧朝宫门口跑去,一边跑一边朝无心吼道:“哈哈,本来就是。平时的你,就像别人欠了你钱似的。你来追我,来追我啊!”
无心一听,立即紧皱双眉,一个箭步跨上去,玉手攸地将雪儿抓住,格格笑道:“敢奚落我,看我不揍扁你!”
雪儿见无心作势要揍自己,立即摆手求饶道:“无心姐姐,你饶了雪儿吧,雪儿错了。”
无心眉梢一挑,心情难得大好,提起雪儿就朝殿外走,“突然好想小姐,咱们去星月宫守着,等她出来。”
一提到小姐,雪儿立即乖了起来,和无心手牵着手,微微笑道:“一会儿我要把在市集买的香囊送给小姐,给她一个惊喜。”
无心空出来的右手把玩着手中的玉镯,玉镯泛着银白的光芒,差点刺痛了她的眼,“希望小姐会喜欢这只玉镯,虽然不是很值钱,不过可花了我全部家当。”
“依我看,要咱们自己绣的香囊才有意义,改天我再绣一个给小姐。”雪儿说完,轻轻晃了晃手中的香囊,满脸是高兴之色。
两人慢悠悠的逛到星月宫,已是申时,太阳光渐渐变得温柔,天家云彩显得有些疲倦,大概在天上挂了一天,累了吧。
一到星月宫,雪儿就笑吟吟的迎上守宫的小宫女,朝她微微笑道:“我家小姐还在里边?她是和王在下棋,还是弹琴?”
小宫女一听,立即疑惑的看向雪儿,摇头道:“王后未时就回宫了,当时奴婢们想送她,她说不用,酒儿、宁儿姐会来接她的。”
才说完,小宫女又看向雪儿,继续道:“雪儿姐,怎么?你们不知道王后回宫了?”
雪儿一听,立即瞪大眼睛,身侧的无心警觉性较强,立即摇头道:“我们才从广离宫出来,并没看到王后和酒儿。”
小宫女听完,无奈的嘟了嘟嘴,“不知道,可能她们去青凤宫给太后请安了吧。”
请安?
无心微微皱眉,小姐从不给太后请安,再说,请安也不是大中午的时候去。
突然,无心迅速敛眸,冷然睨向雪儿,沉声道:“酒儿和宁儿是皇上的人,咱们会不会大意,把她俩给忽略了?”
“不管怎样,我们赶紧去告诉沁阳王,千万不能让小姐出事。”雪儿紧紧握住手里的香囊,拉着无心迅速朝走进星月宫。
两人风风火火的跑过殿门,又从偏殿穿过回廊,一口气跑到正殿。
才跑到正殿,两人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当雪儿看到守殿的宫女时,忙惊慌叫道:“姐姐,我们要见王,麻烦您通传一声。”
两名大宫女朝雪儿微笑道:“你们稍等一下,王正和大将军等人在商议国事,不能打扰。”
雪儿见不能进去,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忙央求道:“王后不见了,我们猜她有可能出事了。”
“什么?”一听这话,一名大宫女瞪大眼睛,赶紧转身朝正殿走去。
另一名大宫女忙朝雪儿、无心道:“你们俩跟我进殿。”
可要知道,王后是沁阳王最珍视的人儿,可以说比任何东西都重要。她出事,她们怎么可能不进去禀报。
雪儿一走进大殿,便看到站在龙案前的几名大臣。
一袭玄色软袍的男子正坐在玉椅上,在看到雪儿、无心进来时,剑眸里透着淡淡的惊愕。
“启禀王,雪儿姑娘说,王后不见了,可能出事了。”率先进来的大宫女一脸焦急,拱手禀报道。
什么?
一听此话,玄袍男子攸地起身,心里闪过一抹刺痛。眼若寒星,眉头紧皱,厉声道:“雪儿,到底出什么事了?”
听宫女禀告完,一旁身着戎装的沁惊鸿攸地紧睨双眸,嘴角勾起一抹焦急。
雪儿见男子眉宇间透着浓浓的肃杀,立即扑通一声跪到地上,颤抖的道:“刚才我和无心办完事回宫,到处找都没看到小姐,我们还以为小姐在星月宫。没想到守宫的宫女说小姐早就回宫了,都过去一个时辰,小姐仍旧不见消息,雪儿怀疑小姐出事了。”
男子听完,心里突然像被抽空似的,一种抓不着边的感觉闷然袭向他。他的心好痛,好难受,痛得如刀剜一般,身子差点没站稳。
窒息,心痛,震惊,难受的感觉齐齐涌来,午时分别时她都好好的,他以为她回宫,所以想让她安静一下。
没想到,才过了一个时辰,就听到她出事的消息。都是他的错,早知道他把她追回来,或者一直陪着她,这样,她就不会出事了。
“谁敢在宫里兴风作浪、掳走王后?孤王要他的命!”男子十指握成拳头,拳头上青筋暴裂,头上王冠簌簌作响,眼眸深沉得可怕,如山雨欲来。
谁吃了豹子胆,敢害他的女人,要是璃月有事,他一定将那些人全抓来砍了。
沁惊鸿冷地睨眼,眼里透着一股冰冷的肃杀,抬眸朝男子道:“王弟,臣猜王后被酒儿、宁儿掳走了。刚才臣和黎副将进宫时,正巧在宫门外看到王后的车轿。但因她们无任何异样,而且臣等要尽快赶进宫,便没细想。”
沁惊鸿焦急的说完,身侧的黎副将也喃喃道:“记得当时王后很多话,她说要出宫买杏仁、粳米、榆荚、酒和冥钱等祭祀东方小姐,还说酒儿吃多了窝头、鱿鱼、苇子和馅饼,所以肚子疼。”
男子一听,立即冷然思索,微微思索过后,他五指狠狠曲起,冷然睨向沁惊鸿,“王后这是在向你们暗示,她有危险!”
那看沁惊鸿的紫眸,突然泛着如鹰的寒光,刚才沁惊鸿明明有机会救王后,他竟然没出手。
究竟是忽略没注意,还是真的想见死不救?
黎副将听了男子的话,忙如梦初醒的道:“杏仁、粳米、榆荚、酒和冥钱,开头的字组起来,谐音是‘沁惊羽救命’,窝头、鱿鱼、苇子和馅饼的谐音是‘我有危险’!”
玄袍男子冷冷咬牙,沉声道:“现在才猜出来,晚了!”
一群废物,连这都没听出来。
沁惊鸿星眸里全是焦急,他忙拱手上前,自告奋勇的道:“王弟,臣怀疑是酒儿掳了王后,因为当时轿子里只有她们俩。臣这就派人去搜查,必务将王后找回来。”
雪儿也急忙道:“酒儿、宁儿以前是皇上的棋子,被皇上派来监视王后的。后来宁儿被打了板子,王后救了她,她俩都归顺王后,没有再与昊云通信。所以,我们才麻痹大意,没有将她俩放在心上。”
无心也微微思忖,沉声道:“怪不得奴婢总觉得酒儿怪怪的,不是真心服侍王后,可现在已经晚了,唯今之计,我们兵分几路,出宫去找王后。”
不知情的大臣们一听,全都恨恨的咒骂道:“没想到皇上竟然在王后身边安插棋子监视她,皇上以前就常往宫里输送奸细,真是阴险。”
“被人监视的感觉真他妈不爽,咱们一定要国民富强,迅速壮大起来,这样才能肃清那些多不胜数的奸细。”
“还好王后真心为沁阳,她和其他人都不一样。现在她出事,咱们大家都派人出去找,一定要将王后救回来。”
所有人说完,全都急急的领命走出寝殿,登时,王宫里只剩下沁惊鸿和一袭玄裳的冷漠男子。
男子一直漠然的睨视着沁惊鸿,眼眸里是一股别有意味的深意,朱唇淡泊,狭眸悠长,里面浸着缕缕复杂和怀疑。
见男子正睨视自己,沁惊鸿俊颜轻抬,乌黑如漆的深瞳里透着熠熠的寒光,冷声道:“我们一起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我希望你相信我的为人,人心的确难测,但世间仍有真情在。”
说完,他握紧宝剑,头也不回的离开正殿,只留下一袭英武的背影。
看着沁惊鸿远去的背影,男子冷冷咬着下唇,交拳头捏得死死的。
如果他不相信他,也不会和他做兄弟;有些东西别人不知道,他全都了然于心。
大哥从来都寡言少语,不喜言辞,也不爱将喜怒哀乐表现在脸上。所有人都认为他和太后连成一线,明面上和他做好兄弟。
其实只有他知道,大哥究竟是真心待他的亲大哥,还是向着太后害自己的小人,他心里一清二楚。
脑子里浮现出璃月那淡然瑰丽的容颜,她离开星月宫时,眼神是多么的落寞和悲伤,可是他当时心里只有星儿,将她忽略了。
现在听到她不见的消息,他的心疼得厉害,就像知道星儿消失一样难受。
只要看到璃月没事,看到她安全,他才会心安。他想保护她、珍惜她,能看到她温暖的笑,他就满足了。
“寐生,你跟孤王去广离宫。”男子冷然吩咐完,一手取下墙上的靳月剑,乌紫的眸子里泛着浓浓寒光,沉稳大气的走出正殿。
男子匆忙赶到广离宫,见里面除了跪着的宫女外,别无他人。如果说璃月被酒儿、宁儿掳走,那她们背后的人一定是风麟!
风麟!敢掳他的女人,他会和他誓死相博。
他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和看法,为她征战,为她不顾一切,为她走向黑暗,他都在所不惜。
看着冰冷孤寂的华丽寝宫,男子一双冰眸淡淡扫向里边的床幔、纱顶、玉案等物。
见玉案上摆着笔墨纸砚,上面还有些未画完的报纸,纸上墨迹深深,里面全是对付叶晗的方法。
想到这里,男子心里的疼意更浓,璃月为他付出的太多,他竟然没能好好保护她,他真该死!
但见右侧的玉壁上,赫然挂着那幅美丽动人的画,只见画中一轮皎洁明月,一株苍劲梅树,一方清幽石桌,两条圆形石凳。
石桌上是一壶清茶,两只缀着红梅花瓣的茶杯。在飘落的红梅下面,立着一个温柔微笑的红衣女子。
红衣女子对面,一名身着玄色锦袍的俊逸男子正深邃的看着她。男子脸上有张漂亮的蝴蝶面具,蝴蝶面具挡住了他脸、鼻、眉,只露出弧度漂亮完美的下巴、殷红的朱唇、深邃的紫眸。
因为女子显得娇小,画中的男子正低头看她,男子一个低头的动作,将画显得十分温馨浪漫,栩栩如生。
在两人头顶的梅枝上,一只长着漂亮羽毛的小鸟正展翅飞舞,似被落下的红梅惊倒一般。两人漂亮的墨发随风轻舞,如泼墨般倾泻而下,画里一副其乐融融的画面。
在画纸的画首,那一行朱红色的小字干净且别致:花落惊飞羽,月下俏阿璃。
没想到璃月竟将这幅画挂在她的寝宫,足见她有多珍视它。想到这里,男子眼底忽然多了些许暖意。
午时她说,她从未爱过他,这句话将他所有心防全部扰乱,连和大臣们商量国事时,他都在思索她这句话。
现在看到这幅栩栩如生的美画,他心底突然安静下来。
曾经他对她说过,如果她想做他的女人,就给他好好的活下去。
她要是敢随便出事,他一定不饶她。
安静的看着寝殿里的一切,男子心里有些颓然。像璃月那么高傲的女子,怎么可能做星儿的替身。
他还总是叫她星儿,所以她才会对他说,她是欧若兰,是璃月,不是星儿。
想到这里,男子玉手紧紧捂住心口,他终于知道她眼里为什么总浮现一缕缕的哀伤,终于知道为什么一听到星儿她就难过,终于知道她为什么会无声无息的流泪。
原来,一切都是因为星儿。
想到这里,男子顿觉头有些痛,心如刀绞,那股窒息的感觉怎么都挥之不去。
……
王后被劫持的消息不一会儿便传遍整个王宫,早已失势的南宫幽若在听到之后,突然仰天长笑,眉目间挂着清冷的泪珠。
劫持得好,消失得好!最好南宫璃月永远不要出现在这里。
想到敌人消失出事,她的心里就一阵畅快,原来上天真是公平的,给了璃月聪明才智和无以匹敌的美貌,却让她红颜薄命。
自古君王多薄幸,自古红颜皆薄命,看来,还真说得对。
青凤宫里,绮玉和东方瑾儿皆在一天之内死掉,只剩太后孤伶伶的躺在榻上。
太后一袭红色凤袍加身,模样有些颓然,一个人躺在玉榻上已经一天,还是没能从东方瑾儿的死中抽出来。
瑾儿太得她欢心,对她太好,又贴心,她真的很舍不得。
希望瑾儿能一路走好,她会天天为她祈祷,希望她能投一个好人家,将来无忧无虑的过一生,不要像这世一样,喜欢上一个男人,就此心不变。
正微愣发呆之际,忽然,一名身着紫色宫装的宫女领着一袭白衣的莫无吟和一袭青衣的白发老道款款行来。
紫色宫装的女子叫连翘,曾是东方瑾儿的贴身侍婢,东方瑾儿一出事,太后就将她调到青凤宫,贴身伺侯自己。
看着一身娇弱的连翘,太后不禁想起才死去的瑾儿,心里微微一痛,眼角忍不住噙着一滴泪。
当太后看到满目清冷的莫无吟和与她并排行走的怪道仙人时,立即起身,将姿势摆正。
莫无吟和怪道仙人走到太后面前,均纷纷颔首行礼,“参见太后。”
太后细细打量了莫无吟身侧的怪道仙人一眼,见他年纪约摸七、八十,一身道骨清风,模样神采有力,一头白发服顺的贴在他略有些瘦削的肩上。
“老夫参见太后,太后金安。”怪道仙人朝太后略微颔首,神情清明淡漠,高雅出尘。
见怪道仙人不卑不亢、十分高雅的模样,太后不禁尊敬起眼前这位号称怪道的仙人来。
都说这位仙人很怪,他擅长易容术,他的易容术精妙无双,没人能超越。但是,他有一个特别怪的习惯,一年只易一次容。
而且,对方必须付出最珍贵的东西,他才肯替他易容。莫无吟能请到如此厉害的怪道仙人,想必,是花了极大的代价的。
当时她本不知道谁叫莫无吟,也没主动找过她。倒是有一天,冷宫里的莫无吟借小宫女传来一张纸条,说她可以帮她。
听到莫无吟可以帮自己,她才召见了她。
而这莫无吟也颇有心计,想的办法十分绝妙。她先行模样王后的生活习惯、品味等嗜好,再等时机叫怪道仙人为她易容,易得和璃月一模一样,再将璃月换掉。
这样,以后后宫不就归她掌控?
为了掩人耳目,当时她把冷宫其他美人全放了出来,然后放着和莫无吟一起培养。表面上在十人当中选一人,其实她早和莫无吟有协定,那个人选就是莫无吟。
太后一双精明的眼神扫过两人,朝怪道老人客气的道:“仙人不必多礼。”
怎么这时莫无吟带怪道老人来晋见自己?太后有些觉得奇怪,她在这宫里躺了一天,吩咐不准任何人打扰,不知道外面出了什么事。
现在莫无吟领着怪道老人前来,难道是易容时机到了?
“太后,你可知道王后被劫持一事?”莫无吟见太后表情有些颓然,应该是思念东方瑾儿过度。
但,如果她知道王后被掳一事,应该很高兴才是。
“王后被劫持?”太后微微蹙眉,眼里闪过一缕惊奇,沉声道:“这是何时的事,哀家竟不知道!”
边上的连翘立即恭敬道:“回太后,您先前不让任何人打扰,奴婢也是才知道,正准备进殿告诉你,无吟小姐她们就来了。”
太后微微转了转眸,王后被谁劫持了?
心里则溢起一抹欢喜和爽意,真好,这个眼中钉不用她拔,就自己消失。
她还得感谢那个在背后使坏的人,替她解决了最大的敌人。
想到这里,太后原本阴郁的眼里忽然溢起一抹亮光,整个人突然变得神采奕奕、光芒万丈起来。
心里的震惊和喜悦无以言表,一脸妖冶的脸此刻更加眩目。
莫无吟嘴角溢起一抹淡笑,与怪道老人对视一眼,遂看向太后,“太后,现在咱们就静待时机,如果王后真的救不回来,无吟有办法让她重生。”
太后淡然睨了莫无吟一眼,微微颔首,这个女人不简单,而且超级不简单。
恐怕自己都不是她的对手,得好好提防着才是。
……
清晨,天空渐渐变得清亮,湿润润的风轻轻扫过,微微拂进开着的窗肩户,清新的打在男子乌黑的墨发上。
男子仍旧是那袭玄色软袍,深邃的紫眸暗沉且空洞,怔怔的坐在画像前一夜。坐到随风入夜,坐到月色朦胧,坐到天将破晓,坐到红日升起。
这一夜,他每一刻都度日如年,心如刀绞。
虽是夏天,寝殿却冰冷刺骨,里面透出的冷意宛若皓雪般冰凉。
窗外的空气中薄雾蔼蔼,东方有一缕绚丽的朝霞喷薄射出,绿草凄凄,柳枝飘浮。霞光万丈,浅浅闪着金色的光华,在远处的湖上荡漾。
湖水碧玉如带,水上波光粼粼,水面绿如翠,亮如玉,袅袅升腾的雾气像洁白的薄纱,泛着银白色的光芒,洒满整个湖面。
沁惊羽在璃月的寝宫呆坐了一夜,无人敢来打扰。
没有人来打扰,就代表没有璃月的消息。男子嘴角溢起一抹苦涩的笑,耳边风声簌簌,眼前一片模糊,纤纤十指一片冰凉。
身体的冰凉,远不及心里的怅然。十指微微并拢,身子已经很僵硬,一夜,他滴水未进,脑子里想的念的只有那袭火红的身影。
男子一双乌紫的雪眸透着浅浅的孤寂,一头乌黑的青丝倾泻而下,青丝上系着一条松松软软的玄色绸带,绸带飘飘飞舞,将一脸淡漠的他衬得分外妖邪。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男子一听声音,立即反射性的站起身,俊削的脸庞透着雕塑般的刚硬,星眸里是微微的希翼。
寐生、寐银迅速踏进寝殿,一看到怅然若失,满目邪侫的男子时,忙将手中纸条递到男子面前,沉声道:“启禀王,天微微亮时,有人将这张纸条射到宫门处。属下一看,竟然是风尘染的落款,他说王后在他手上,要你前去城西的落日崖换王后,如果巳时不到,他就杀了王后。”
男子狭眸冷睨,目光森寒的盯着手中的纸条,见上面果然有一方宣王印鉴。
寐生有些难过的沉了沉眸,将手里一束小指般乌黑的头发递给男子,恭敬道:“这头发是将士在纸条里发现的,上面有股淡淡的青草香味。”
一看到寐生手里用红线拴着的一束青丝,男子立即缓缓接了过来,将头发紧紧捏在掌心,眼神犀利且冷洌,直攫住寐生,“所有人跟孤王前去落日崖。”
边上的寐银一听,立即慌忙的看向男子,冷静的道:“王,落日崖有风尘染的埋伏,你不能丢下整个家国不顾,不顾危险前去救王后。”
边上的一名少将也担忧的道:“王,风尘染想利用王后杀你,你千万不能上他的当。你是沁阳的王,不能因为一个女人只身犯险,微臣不同意。”
要是沁阳没有了沁阳王,沁阳便没了主宰。
男子冷笑一声,眼里透着孤寂的空洞,冷然睨向那名少将,沉声道:“孤王感谢你帮着寻找王后,但孤王再也不想看见你,因为王后她……是孤王唯一珍爱的女人。”
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不配做大丈夫,又何以保护国家?
男子说完,一个凌厉上前,迅速朝殿外走去,其他人则赶紧跟上。
寐生轻轻叹了口气,为了星儿,王总是这样。不顾一切的寻找她,不顾性命的营救她,他对星儿的真心所有人都知道。
一出王城,俊削男子便跨上汗血宝马,迎风朝城西疾驰而去。
后边沁惊鸿、寐银等人迅速率兵跟上,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在沁城大街奔驰,骏马溅起阵阵寒烟,马声嘶吼,吼声震天,气势恢宏。
约摸一柱香的时间,铁骑队伍已经大气岿然的奔驰到落日崖山脚。
落日山千岩竞秀,傲骨嶙峋,远处孤峰突起,整座上看起来千山一碧、连绵不延。
山势险峻,山上布满奇峰怪石,悬崖峭壁,高山深涧。山脚则流水潺潺,绿色的青松高大挺拔,青松的根深深扎在怪石缝隙中,显得顽强有力。
整座山通体呈青绿色,那针形的叶子给山崖添上一道绚丽的色彩,四周隐隐飘着一股淡淡的松香味,更显此地的宁静孤寂。
一行人策马至山脚后,便弃马而上,徒步上山。最前方的沁惊羽狭眸冰冷,深瞳潋紫,踏着轻功簌簌而上,如同一条蜿蜒盘旋的龙。
落山崖很高,上面虽有阳光普照,温度却偏低,风也是冷的。
在崖边,一袭火红绚丽的影子被绑在木架子上,她两眼微磕,乌黑浓密的睫毛上带着点点星泪,肌肤莹白,是那种惨淡的白,几缕轻丝荡在嘴角。
原本就纤秀的她显得更加单薄,身子摇摇欲坠,似乎一不小心,就会坠下崖去。
边上一袭青色锦袍的男子双目阴沉,一看到璃月将眼睛闭上,大掌就迅速掐住她的下巴,硬是将昏昏欲睡的璃月掐醒过来。
被用力一掐,女子脸上立即起了几个手指印。
蓦地,女子眼底闪过一缕暗芒,目光冷洌逼人,攸地抬起头,凌厉的直视风尘染,“风尘染,你真可悲,只会利用女人报复男人,怪不得你没人爱。”
风尘染冷笑一声,嘴角溢起一抹阴鸷,讥讽的道:“在这里挂了一夜,还说得出话,看来,本王该想个更毒的招对付你。”
璃月冷笑一声,绝美的容颜上带着对眼前男人淡淡的不屑,“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活着,哪怕有一口气,我都会找你报仇。”
这次她被风尘染掳到落日崖,绑在架子上吹了一夜冷风,忍受着身心的疲惫。她发誓,只要她活着,她就会以十倍的羞辱还给风尘染。
“口气倒不小,一会儿沁惊羽来了,我要让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本王下跪,我要让天下人知道,他沁惊羽是个孬种,哈哈哈哈!”风尘染说完,嘴角扯开一抹大笑,神情则凄楚无比。
璃月不屑的睨了风尘染一眼,讥讽道:“别以为重新补了只舌头就可以笑得如此猖狂,在我心中,你还是那个有口不能言的哑巴。”
昨晚被带上山崖时,酒儿、宁儿当即消失,她被风尘染的人绑在架子上,那一批黑衣杀手全埋伏在四周。
后来风尘染才出现,出现的第一件事,就是炫耀他能说话,他的舌头被一名道人接上了。
她还以为背后抓她的会是风麟,没想到是风尘染。不过,酒儿、宁儿是风麟的人,风尘染也是风麟的人,风尘染和风麟对她所做的一切,将来她一定会想方设法的讨回来。
一听到璃月说自己是哑巴,男子心里就浮起上次在沁阳王宫受辱的情形,想起自己的舌头,他就无比憎恨沁惊羽。
“璃月,你别得意。一会儿本王就割了沁惊羽的舌头下酒。”风尘染阴狠的说完,手里的匕首冷冷抵到璃月脖子上。
在两人前方,蹲守着一排手持弓箭的黑衣杀手。这些杀手,可是他风尘染花了大价钱请的;他的舌头,更是花了大半身家才接上的。
男子嘴角溢起一抹凄苦,现在的他什么都没有了,在濒临死亡边缘之时,他只想最后找沁惊羽一博,和他决一死战,同归于尽。
沁惊羽领着人在踏过一重重连绵的山道时,终于来到有名的落日崖上。
一上崖,男子一双紫眸便看到正前方架子上那抹绚丽的红。
璃月!
他的璃月竟然被风尘染绑到架子上,身子摇摇欲坠,像一不小心就会坠下崖去似的,吓得他一颗心立即悬了起来,心疼如刀绞,身子如被抽空似的。
冷风吹拂着璃月乌黑的青丝,青丝飘飘荡荡,荡在她苍白的脸上。她双眸轻睨,嘴唇殷红,一看到满目疮痍的沁惊羽,璃月眼里赫然多了抹希翼和悲凉,眼角也有一滴晶莹的泪珠滑落。
她就知道他不会丢下她,她就知道他会来救她,她就知道她没爱错人。
她已经被风尘染绑在这里一晚上,眼睁睁的看着风尘染和杀手们部署陷阱想害他。
“璃月,你撑住,你要是敢出事,上穷碧落下黄泉,孤王跟你一起死!”男子嘴唇殷红,双眸冷洌,乌紫的眸子里嵌着绚烂的光芒。
听到沁惊羽的话,璃月原本一颗淡漠的心,突然又松动起来。
他竟然说,他要跟她一起死。
不要,她不要他出事!
想到这里,璃月迅速眨了眨眼,将眼睑上那颗滴狠狠眨落,朝沁惊羽吼道:“沁惊羽,你这个笨蛋,你来做什么?”
“南宫璃月,你这个傻子!孤王不来谁来,因为孤王是你的丈夫。”男子嘴角溢起一抹清冷的弧度,眼里蕴着浓浓的火光。
他娶了璃月,就要守护她,珍惜她,今生今生,他只认定璃月是他的妻子。
看到如此深爱璃月的沁惊羽,风尘染心里突然溢起一抹惊愕,他万万没想到,沁惊羽愿意陪璃月一起死。
可是,一看到沁惊羽,他又想起自己被割掉舌头的场景。他的舌头就是沁惊羽割掉的,所以他要找他报仇。
想到这里,风尘染双眸溢起熊熊怒火,愤怒的盯着沁惊羽,“你们两个别废话了,只要沁惊羽你今天给本王下跪,再挥剑自杀,我就放了南宫璃月。否则,我只好将她推下万丈悬崖,让她灰飞烟灭,死无葬身之地。”
男子说完,如鹰的眸子里,透着阴冷的仇恨,手中匕首泛着莹莹的白光,匕首削泥如泥,冰冷的抵到璃月脖子前。
听完风尘染的话,所有人都将目光移到悬崖边,见崖底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空洞且嗜人,人一旦坠下去,必死无疑。
看到这里,所有人都悬着一颗心,焦急的盯着前方他们满目深情的王。
王千万不能出事,要是他出事了,沁阳怎么办。
在风尘染下首,那排手持弓箭的黑衣男子正紧张的侯着,生怕出半点状况,毕竟沁惊羽身边的人武艺都不弱,得小心防范才是。
沁惊羽紧紧握紧靳月剑,星眸一与璃月乌黑的墨瞳对视,两人皆怔怔对视一眼,有千言万语说不出。
看着抵在璃月脖子上那锋利的匕首,男子星眸变得越来越冰冷,眼里的寒意和肃杀足以冻死人。
沁惊羽眼瞳里嵌着嗜人的杀意,阴沉的睨向风尘染,咬牙沉声道:“孤王和璃月换,是男人就放了她。”
沁惊羽一说完,所有人都惊叫一声,后面的寐银等人迅速站到他身侧,眼里是浓浓的担忧,生怕他要过去换王后。
“王,你要想清楚,你是沁阳的主宰,你不能出事。”
“风尘染,我愿意和王后换,你放了王后。”
“一个大男人,抓女人算什么,没种!”
将士们愤怒的瞪着风尘染,难道他真想把他们的王逼上绝路?
璃月一听沁惊羽的话,心里也像被抽空似的,她死了倒没什么,她不要沁惊羽为自己犯险。
她本就是在世间沉浮的一缕浮萍,也是死过一次的人,就算真的被推下悬崖,她也毫不惧怕。说不定,她还能因此穿越回去。
昨晚在这里吹了一夜,璃月的意识被吹得混沌不清,一看到沁惊羽,所有阴霾都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感动。
但沁惊羽是无辜的,她爱他,绝不会让他出事。
想到这里,璃月紧紧看向那一脸心痛的玄裳男子,故作淡漠的道:“沁惊羽,你别管我,我本就是死过一次的人,再死一次也无所谓。我们本就没有交集,不是一个世界的,而且,我不喜欢欠一个不爱男人的情。”
听了璃月的话,男子眼底浸着晶莹璀璨的紫光,心底如被利刃划过一刀似的,嘴角勾起一抹邪侫,沉声道:“你爱不爱我,是你的事,我救不救你,是我的事。”
“沁惊羽!”璃月咬唇冷喝一声,双手无力的在架子上绞动两下,手腕上已被粗重的绳子勒得乌紫不堪,一张小脸惨白如厮,嘴唇红似血,整个人如同破败的娃娃般。
身侧的风尘染见状,一把揪住璃月乌黑的青丝,将她的头狠狠扯向后仰,疼得璃月皱紧双眉。
见风尘染扯璃月的头发,沁惊羽心口攸地一紧,眼里迸出冰冷的寒芒,那寒芒犹如利剑,直刺风尘染,“放开她,你不就是要孤王的命?好,孤王给你!”
他看不得别人欺负璃月半点,看不得她受一点伤,哪怕是一根指头都不行。
风尘染眼里喷着浓浓的火光,眼梢是一抹凄楚的得意,冷声道:“没想到沁惊羽竟是个情痴,要本王放开她可以。本王数一、二、三,你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本王下跪,如果三声之内不跪,就别怪本王不客气。”
他所做这一切,都是想毁掉沁惊羽的面子,让他没有尊严的死去,为自己失去的尊严付出代价。
风尘染才说完,沁惊羽身后的将士们全都惊唤一声:“王,不要跪!”
男儿膝下有黄金,他们的王从来没给谁下过跪,更不能给风尘染这种人跪。
要是跪了,王的尊严也就没了。
沁惊鸿也紧张的守在男子身侧,朝风尘染怒喝一声:“风尘染,赶紧放了王后,否则,本将要血洗宣王府,杀你风尘染整个王府的人为王后报仇。”
风尘染一听沁惊鸿的话,哈哈大笑一声,眼里带着残留的冷意。
他的人生早就毁了,他早就没了亲人,早就没了王府,现在的他,与行尸走肉没什么分别。
就是因为他什么都没有,他才要同沁惊羽同归于尽,替自己报仇。
璃月黑眸冷睨,冷然睨了风尘染一眼,沉声道:“风尘染,你真是个可怜虫,一切全都是你自己造成的,怨不得别人。”
风尘染冷笑一声,眼里的阴鸷越来越浓,冷然睨了璃月一眼,眼角溢起一抹得意的笑,“你说再多都没用,本王今天就是要沁惊羽死。”
说完,他一双阴目睨向前方高大俊削的男子,咬牙切齿的道:“一、二……”
见风尘染开始数,男子狭眸轻睨,正要拂袖下跪。
就在这时,一袭乌黑的人影迅速从风尘染背后腾空而起,人影速度快得所有人都没看清,与此同时,那袭人影手中的利剑早已“哧”的一声从风尘染背部刺了进去。
一刺进风尘染背部,人影迅速犯辣的拔出利剑,一个机灵踱到璃月身旁,将带血的利刃狠狠搭到璃月脖子上,冷漠阴沉的看向众人。
这一瞬间发生得太快,连沁惊羽都没看清,但见璃月又被那黑影用利刃架住。
而刚才背部中了一剑的风尘染,嘴角噗地吐出一口鲜血,眼睛瞪得大大的,愤怒的瞪着身后的黑影,“你……你是谁?”
“我是要你命的人!”敢叫沁阳王下跪,找死?
众人一听,这不是残红的声音?
才怀疑完,那蒙面的女子早已将脸上的蒙巾摘除,露出一张清冷的容颜。
她漠然的凝望前方玄裳男子一眼,右手的宝剑稳稳架到璃月脖子前,右腿用力一蹬,将快没力气的风尘染蹬到地上。
一被蹬到冰凉的地上,风尘染便再次喷了口血,两眼一闭,当场死亡。
风尘染买通的那些杀手见此情景,全都神色异变,互相对望一眼。
领头的朝沁惊羽冷喝一声,“既然宣王已死,这里也不关在下们的事,兄弟们,撤。”
果然是无情无义的江湖杀手,只看钱办事。
他们已经纵横杀手界多年,深知里面的奥妙,金主都死了,他们才不会傻傻的为他卖命,和沁阳王干架。
灰飞烟灭之间,那帮杀手已经迅速凌空而起,踏着轻功簌簌离开落日崖。
残红一袭翩翩黑衣,头发随意扎起,眉眼间全是杀手的冷清,“王,好久不见。”
自从上次王发现星儿,她被王训斥一顿后,她就离开了王宫。
后来,她一直在王城周围潜伏,在守到昨天时,竟发现有人将王后掳出宫。她当即追了上去,并且一直潜伏在落日崖四周,准备借机行动。
没想到她的王如此深情,竟然愿意给风尘染下跪救王后,不仅下跪,她还愿意为王后死。
果真是为星儿生,为星儿死,真的好令人感动啊!
心里是浓家的悲凉,眼底蕴着悲戚的光芒,残红双眸深情的看向人群中出色的尊贵男子,心里一阵窒息。
“少废话,放了璃月。”沁惊羽厌恶的睨了残红一眼,如此心狠的女人,他连看都不屑看她一眼。
残红看男子一脸厌恶自己的表情,心里的痛更甚,嘴角微张,凄楚的道:“王,残红跟在你身边十多年,竟然不如这个新来的女人?”
“不如,你连璃月半根指头都比不上。如果你敢伤害她,孤王一定将你碎尸万段。”
这个男人,深情起来无比深情,无情起来,便无比的无情。
残红眼底是一抹彻底的绝望,痴痴轻笑一声,眼底闪过一抹疯狂,“只要你和我在一起,娶我,休掉她,我就放她。这是我唯一的条件。”
她不忍伤他,不忍害他,只想和他在一起,一生做他的女人。
璃月有些无奈的看了残红一眼,女人疯狂起来,真的无比疯狂。
现在的残红早已失了心智,心里只有掠夺的仇恨,她真想告诉她,爱情这种事,不能强求。
“你休想!”男子想都没想,冷然溢出声。
要他和残红在一起,他宁愿终生不娶。
“好,你不娶是不是,那我只好把你心爱的女人推下去。”残红凄苦的狂笑一声,冷风吹拂着她乌黑的秀发,她的笑在风里显得那么的嗜人。
她得不到的男人,璃月也别想得到。
男子一听,心里攸地窒息起来,满目阴沉的睨向残红,冷声道:“好,孤王娶你,放了璃月。”
他可以为璃月娶她,不过,他会冷落她一生,让她痛苦的看着自己和璃月幸福,让她活在沁阳的牢笼里,让她一辈子没人疼。
璃月则一直深情的凝望着风中伫立的男子,无论他爱不爱她,她本就是要离开他的,因为她不愿意做星儿的替身。
现在有残红爱着他,也算替自己照顾他,想到这里,璃月漠然看向残红,轻声道:“希望你好好对他。”
仅此一句,别无其他。
残红看着一对互相深爱的人,心里溢起一缕凄楚,原来她才是最可怜的人,比风尘染还可怜。
可是,她爱王,深深的挚爱,爱了十二年,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
微微转了转手中宝剑,残红唰的一声将璃月身上的绳子切开,在那只架子坠向悬崖的瞬间,她的剑锋复又抵向璃月。
那只架子一坠下悬崖,吓得所有人都心跳起来,如果是王后坠下去,他们不敢想象,那将是什么样的情形。
“王,从此你身边只有残红,其他女人都得消失。”残红话语里带着警告的意味,她费尽心机做这一切,就是为了得到王。
如果有别人和她分,她不是白费尽机了?
女人的占有欲和控制欲都是很强的,她爱的男人,就见不得别人染指,这个男人只能她爱,只能她碰。
在这紧要关头,沁惊羽想都没想,冷声道:“孤王一言九鼎,你先把璃月带过来。”
残红璀然的洌嘴痴笑,她相信沁惊羽会履行承诺,但是,她不放心他身后的沁惊鸿等人。
慢慢的,她将璃月架住,一步步朝前挪去。
每走一步,璃月都心如刀绞,她怎么能看着沁惊羽娶别的女人?
沁惊羽双瞳紧张的看着那悬崖边的两人,见两人离悬崖只有半步之遥,一颗心一直悬在半空。
所有人都屏神凝气,紧张的看着残红和璃月,希望她们快点走过来,离开那恐怖的悬崖。
璃月双眸冷洌,眼里透着浓浓的寒光,眼睛微微转动,她得找个机会摆脱残红才是。
残红见璃月眸光微动,立即瞪了她一眼,朝她冷声道:“你休想给我耍花招,到我大婚之前,你都得跟我在一起,我要让你看着我嫁给王,看着我幸福……”
残红还未说完,突然绊着一块石头,脚底一滑,整个身子向前倾去,与此同时,她的左肘猛地碰了下璃月,在这电光火石间,一袭红衣的璃月被残红的重力给“砰”的一声撞飞至崖下,火红的她如同断剑似的直坠悬崖。
见到璃月被残红撞下悬崖,沁惊羽痛苦的嘶吼一声,一个飞奔朝璃月抓去,就要跟着璃月飞身坠下。
眼看王弟就要冲到悬崖去抓坠落下去的璃月,沁惊鸿一个凌厉腾空,将正欲跟着跳下去的男子狠狠抱住,身后的其他将士也一齐上前帮忙。
沁惊羽一人之力哪敌得过那么多人,他只能痛苦的趴在崖边,看着迅速消失在眼里的那一抹红。
“璃月!”男子痛苦的嘶吼一声,白皙的玉指在空中乱抓,却什么都抓不到,只抓到一抹无声无息的空气。
璃月消失得太快,他只看到一直往下坠那火红的人影,渐渐的,人影消失成一个点,慢慢的,全部消失不见。
“璃月!”他再也忍不住,眼角溢起悲凉的泪,一颗颗泪珠至眼梢滴下。
脑子里一直浮现璃月那句:羽,此生,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可是现在,他安好,她却出事了。
而边上好不容易站定的残红,也被刚才的那一幕给惊吓住,她害怕的捂住心口,眼里一直盘旋着璃月坠着时那空洞的眼神。
“璃月,你回来!”沁惊羽难受的怒吼一声,手上青筋迸裂,眼里浸着乌紫的莹泪,痛得撕心裂肺,痛得肝肠寸断。
他该死,他竟然没抓住璃月,眼睁睁的看着她空洞的坠下去,他甚至能感应到璃月眼底的泪,苍白的容颜,朱红的唇,空寂的眼神,飘逸迷离的大红衣袍,还有她坠落里翩跹翻飞且柔软的纤长青丝。
心抽痛得好厉害,所有世间的悲凉汇集于此,痛得锥心刺骨,脑子里一直浮现璃月轻飘飘坠下去的场景。
蓦地,男子惨叫一声,“哗”的一阵用力,将沁惊鸿等人全部甩开。
白皙的手紧紧握住靳月剑,沁惊羽愤恨的看着边上有些惧怕的残红。
突然,他猛地拔出宝剑,眼底带泪,一个跃起朝残红刺去,“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说完,那柄靳月宝剑已“嗖”的一声刺进残红心口,残红难受的张了张嘴,无声的道:“对……不起。”
男子不理会残红的话,复又心痛的拔出带血的宝剑,愤怒的再刺了她一剑,此刻的他已接近疯狂,谁都阻止不了他要杀人的决心。
猛地再刺残红一剑,男子阴鸷的双眸冷然睨向死去的风尘染,愤怒的举起剑,正要刺下去时,脑子攸地一晕,带着泪昏倒在地。
“糟了,王昏过去了!”
黎副将们怒吼一声,立即冲上前抱住已经昏过去的凄厉男子,所有人都无声的哭泣起来。
王后坠崖,王昏了过去,这是如何凄厉的场景。
随后赶来的无心和雪儿见此情景,两人哗的一声大哭起来,雪儿捏着手里的香囊,将香囊难受的扔到地上,一个箭步冲到悬崖边,作势就要跟着跳下去。
后边的寐生等人用力将雪儿的无心拉住,两人早已哭成了泪人,哭得泣不成声。
而昏过去的男子,肤色透着病弱的白,嘴唇殷红似血,眼睫上挂着撕裂的泪,乌黑的青丝被风吹拂乱颤,神情孤寂,如同没了心的枯灯。
这要如何大的伤痛,才会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