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婴孩惨中剧毒 计中计毁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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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天而降的四只灵白雕落在镇东王府府门前,雕背上飞下来七名吐蕃着装打扮的女子、一名四岁的小童。

六名吐蕃女子急冲冲道:“央金公主求见王妃。”

双目红丝、头发散乱、衣衫沾有血迹的央金公主身背一个包裹在薄被里的婴孩,跟着门奴快走来到了正院院子,无视院子里的众人,直勾勾的望着谢玲珑,径直冲过来跪下,双肩颤抖,用沙哑的声音语无伦次道:“救救我的儿子,救救他。”

谢玲珑瞧着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央金,心里隐隐生痛,连忙扶起。李湘的信里提过央金和离后的日子很艰难,李振的娘欧阳红从高丽国返回平唐用尽手段跟央金争夺孩子,谢玲珑却未料到央金被折磨的脱了人形,丝毫找不到能歌能舞、热情洋溢、灿烂如花的模样。此次她急匆匆带着两个儿子,其中还是不满周岁的婴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四岁的李吉及吐蕃奴婢全部跪下重重磕头。李吉小狗般手脚并用爬上前,抱着谢玲珑大腿,哭道:“小婶奶奶,救救我弟弟,他中了毒要死了。我好怕他死,求求你一定救救他。”

央金见大儿子李吉这幅模样,早已哭干的泪水再次涌流。

站在一旁的奥路斯看不清央金的容貌,但能用心听出来她此刻是多么的焦急、悲痛。

奥路斯在长安福乐庄居住了几年,认识央金与李振。吐蕃国王来访,央金坐陪,他们曾坐在一桌用过饭说过话。

奥路斯知道她是活泼开朗乐观的女子,灿烂的像阳光,年初听说李振背叛了她,她跟李振和离,为她的命运坎坷感到难过,甚至想过有机会见到李振,要问问他为何不好好珍惜她,不说她是吐蕃国王的姑姑,身份尊贵,就说她的人,也是很好的女子。

谢玲珑顾不得问原由,面色凝重,道:“央金,你把利伢子放下来,让我跟王爷瞧瞧。”

和泉目光探究扫过央金衣袖、胸前的血迹,听到谢玲珑放话,道:“先救人!”

央金抹去脸上的泪,跟在谢玲珑夫妻身后进了客卧,解开绳带,将没有一点动静的李利放在床上。

粉红色的薄被与李利乌黑的肤色形成鲜明对比,小小柔弱的婴孩眼睛紧闭,鼻孔、眼睛、耳朵、嘴角处有着凝固的血点,只能吸气不能呼气,命在旦夕,任谁见到都会触动,何况是谢玲珑、和泉做了爹娘的人。

谢玲珑愤怒道:“如此弱小的生命,竟也下得了毒手。”

吐蕃六位奴婢站在房间外均是痛悲的哭泣。李利从公主府走时,身体康健,才一个多月就变成这样。

小白收到谢玲珑的指令,悄无声息蹦到床上,向婴孩鼻子吹了两口灵气。

婴孩肤色由乌黑转变成灰黑,眼皮动了几下,却是没能睁开,想必中毒时间过久,不可能那么快醒过来。

央金见李利的毒以肉眼能看见的速度减弱,嘴唇颤抖哽咽出声。她当时愤怒无比杀了人,抱着医不活李利的心态千里迢迢而来,岂料一到王府见到谢玲珑,李利立騀见影见影的好转。看来燕州才是她的福地,她在春季就该应了谢玲珑之邀,带着两个儿子过来。

和泉坐在床前给李利把脉,道:“央金,你儿子李利剧毒渗透脏腑,导致七巧流血,本是早该夭折,你给他吃了续命的灵药?”

央金呼出一口气,道:“是。”

和泉问道:“什么灵药?”

央金道:“灵参。”

她是孤儿,因为有着牦牛神侍女的身份,这才得以进入吐蕃王宫,说是公主,其实地位很低,仅有的庇护来自于远房伯伯、伯母也是当时任吐蕃国王、王后。她很有骨气,也特别聪慧,极少求国王、王后,乐观坚韧的生活长大。这也是侄儿现任吐蕃国王能放心把她嫁到平唐的原因。

她把能使用的三次向牦牛神沟通的机会,全部用在询问吐蕃国事上面,如果她不是感恩的人,完全可以留下机会给自己使用。

她远嫁到平唐之后,除去为吐蕃国,从未为个人的事求过帝后。

这几个月她为了儿子的事,都未求帝后,此次李利身中剧毒,这才求到了李湘、谢玲珑。

李湘忙着筹办五个弟妹的亲事,也是不愿给谢玲珑、和泉添麻烦,没有亲自跟来,也未派下人跟随。不过,她借给央金灵白雕,取出两寸长的一截五百年灵参须,熬着参汤,给李利喂了一些,余下的让央金带在路上,每隔一小时给李利喂一点续命。

央金虽是吐蕃公主,可是已跟平唐的郡王和离,在长安的身份很尴尬。欧阳红到了长安之后,为了逼迫央金放弃孩子,竟是放出话来,谁跟央金交往就是心向吐蕃、不爱平唐,导致没有贵妇都疏离她。她最好的朋友白如意远在燕州,李湘跟她关系不错,却无奈事务太多,无暇开导她。

这回李湘借灵白雕、送灵参须,央金对于李湘的无偿帮忙感激涕零,压根就未想过让李湘跟陪同到燕州。

谢玲珑俯视着央金毫无生气的脸,清楚记得她原来的话很多,经过婚姻、儿子的双重打击,此时定是不想多说一个字。谢玲珑年龄比央金小,心理年龄却要大的多,又一直当央金的长辈,慈爱的拉起央金冰冷颤抖骨瘦如柴的手,怜惜的安慰道:“利伢子的命保住了,后面的解毒慢慢来。他的毒发现的早,治愈的可能性很大。”

和泉接着爱妻的话道:“不错,灵参给他续了命,只要把毒解了,就会痊愈。”

奥路斯经历过同样的中毒,心里叹道:婴孩的身体特别脆弱,经过中了如此剧毒,便是吃了灵参及时解毒,也会导致不育或是失去听力视力。和泉为了安抚央金,说了假话。

谢玲珑道:“女子为母则强。你伤心过度很伤身,想想你的两个儿子,为了他们也要好好活着。”

央金本就不是弱女子,当了母亲变得更加强悍,只是李振的背叛,几个月经历种种事情,压得她喘不过气,快要窒息而死,眼下李利奄奄一息,她还杀了人,有命案在身,如何能渡过难关。

李云胜兄妹蹙着小眉头与一直默默流泪的李吉站在一旁。李吉比李云胜兄妹大一岁,个子却没有他们高,看上去反倒像小弟弟。

李云胜听到李吉肚子咕咕叫,问道:“我带你去用饭吧。”

李吉摇摇头,道:“谢谢胜叔叔,我要陪着我娘、弟弟。”

李云英端起几桌上的一盘点心给李吉,道:“你弟弟病了,你不能再饿病了,要吃饱吃好,不能让你娘担心。”

李吉舀起一块点心,走上前几步扯扯央金的衣袖,道:“娘,弟弟病了,我很担心,你吃点灵食,别让我还担心你。”

央金月子里被李振气得连着吃不下东西,导致肠胃受损,许多东西不能吃。这块点心是灵面做的,李吉知道肯定不会给她引起来胃里不适。

央金望着满脸泪花还挤出笑容的李吉,蹲下来搂紧他的小身子,呜呜压抑的哭泣,接过点心吃了。

奥路斯听着央金的哭声,心里有些感触。他与狄乌向和泉夫妻告辞离开。

央金不想说话。谢玲珑、和泉州从她的吐蕃奴婢嘴里得知了李利中毒的前后经过。

原来二月欧阳红就从高丽国急奔至长安,想要阻止央金跟李振和离,却是迟了一步,便改为争夺孙子。

平唐帝国风俗是男尊女卑、妻以夫为尊,即便夫妻和离,女方除去能舀走嫁妆,其余的包括子嗣都不能带走,除非男方立下字据并在官府备案,同意子嗣跟女方。

比如沈氏跟江浩然,沈氏从江浩然纳妾的那天起就想着和离,但江易兄妹年龄小,她若是离开,必有新妇进门,江易兄妹就没有好日子过,她只能在江家忍着,直等江易当了江家家主,江易有了庇护江碧姐妹的能力,她这才跟江浩然和离。

欧阳红以女官的身份上了奏折,请帝后主持公道,帮她讨要回李家的孙子,绝对不能让李家孙子去吐蕃。

当年李自原亲自给李振、央金赐婚,如今又下旨和离,心里感慨这段姻缘,想着让唐皇后劝劝央金,看在两个儿子的份上跟李振和好,央金态度坚决不肯妥协。

李自原是平唐的皇帝,无法偏向央金,便让唐皇后处理此事。唐皇后听了李湘的建议,从中调解,央金答应不带儿子去吐蕃,在长安定居,每旬让儿子回郡王府看望一次李振。

欧阳红在长安呆了两个月,费尽心机得到这个结果,虽说很不满意,也比失去两个孙子强。

李笑从高丽写来信催欧阳红回去。欧阳红从未将李振那个怀孕的高丽妾当回事,在郡王府这么多天只是瞧了一眼,她走时也未去看高丽妾,就回了高丽国。

从四月中旬起,李吉、李利就每隔十天去一回郡王府。李振很喜欢两个儿子,时常要留他们过夜,央金的吐蕃奴仆却是不肯,用了晚饭必须要回府。

五月下旬的一天,也就是昨天,李振先去公主府接了李利回郡王府,而后亲自去长安学府接了李喜。

李振带着两个儿子在花园里玩,高丽妾腆着大肚子过来说是一起赏花。以往李振不让高丽妾见两个儿子,从五月上旬开始不知怎么搞的,竟是同意了。

吐蕃的四个奴婢一直警惕的护着李吉、李利,不给高丽妾接近的机会。

从花园至饭厅要走过一条石头小道,李吉会武功跑得快,从高丽妾身边飞过,明明没有碰到高丽妾,她却跪倒在地,而后捂着肚子喊疼,竟是说有人从后面用力推,鲜血从裤腿里流出来。

李振慌慌张张抱着李利过来瞧看,见高丽妾要流产,连忙叫下人把她抬走。

李吉吓坏了,跟着在李振身后辩解。李振没有打李吉,只是愤怒的瞪着他。李吉被冤枉,难过的呜呜哭,发现李振怀里的李利不吭声了,以为李利睡着了。

李振在产房后等候,急匆匆赶来的大夫、接生婆轮流的进去,不到一会儿就称高丽妾生了个成形的婴孩,还是个男婴。

李振生气之中瞧到李吉好像在笑,挥手要扇李吉耳光,被吐蕃奴婢抓住手腕,叫他去查看死男婴是真是假。

大夫与接生婆在一旁为高丽妾申辩,高丽妾在产妇哭叫操着并不流行的平唐语,要李振进来亲眼瞧他的儿子的尸体。

李振是个没有主见的人,又不愿意见着血腥,未进房去瞧死婴孩,大骂吐蕃奴婢、李吉跟央金一样铁石心肠。

央金在公主府久等不见两个儿子回来,或许是母子连心,总感觉心神不宁,这就亲自带着两个吐蕃奴婢坐着马车去郡王府。她当主母时,对奴仆都很宽待,她跟李振和离,奴仆仍是敬着,没有禀报就让她进府了。

央金远远的就听到李振骂人,进了院子听了吐蕃奴婢说了事情,一脚踹开产房的门,见到高丽妾躺在床上,床边一个铜盆,里面躺着一个血肉糊涂的东西,仔细一瞧竟是猫尸,一脚踹了铜盆,猫尸滚落在地。

李振进来瞧见猫尸,当场就傻眼了,竟是被高丽妾骗了整整七个月。

院子里传来打斗声音,大夫及接生婆事情败落,被两名吐蕃奴婢舀下。

这时吐蕃奴婢猛地惊叫,手里的李利脸色乌青,不知道何时中了剧毒。

四名吐蕃惊惶失措仔细回想,均称高丽妾摔倒时,李振抱着李利去瞧看,当时高丽妾跟李振近在咫尺。

央金怒极抽出随身所持腰刀,冲进产房,将目瞪口呆的高丽妾从被窝里提出来,一刀割了她一只耳朵,逼着她说了真话。

原来高丽妾的姑姑是高丽国王的夫人,被欧阳红、李笑施毒计害死,高丽妾的家族也遭到打击于五年前彻底衰败,她的爹娘都被仇家杀死,她凭着礀色顶蘀了官员的女儿,被送到高丽王宫当宫女。李笑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为了刺激怀孕的央金,就把她跟另一名高丽宫女送进郡王府。

高丽妾害不了欧阳红、李笑,但可以害她们的亲人李振,让李振尝尝失去妻儿的痛苦。她是身份卑微的人,可是骨子里清高,李振不可能将她扶正,她也绝对不会爱上李振,就决定用唯一的资本身体去报复。

高丽妾穿上央金的衣裙,成功勾引李振搂着她进了卧房,接着便联系到在张家有着前族长平妻身份的高丽族人。

当年高丽国送给李自原的四名高丽美女,被赐给四大家族的族长为平妻,其中何家族长的平妻做出出轨之事被抓,其余三女一直拥有着平妻的身份,虽说在三大家族没有什么势力,但是长得漂亮又年青,得了三大族长许多银钱。

张家前族长的平妻是高丽妾的堂姑,如果高丽妾能在李振的郡王府站住脚,以后对她也是一大助力,就给她五万两银钱,让她去西市找高丽商人,买一种能使人假孕的秘药。

高丽妾花了五千两银钱买了秘药,止了葵水,脉像也变成喜脉。毫不夸张的说,就是她怀了假身孕这个消息,使得央金终于下了决定跟李振和离。

高丽妾达到目的,见李振和离之后每天痛苦失魂落魄,内心很是高兴,可是眼瞧着日子到了,她假怀孕瞒不下去了,只有再次去了西市找那个高丽商人,付银钱他去找大夫、接生婆配合演一场流产的戏。

高丽商人跟高丽妾提了一个要求,帮他做一件事,给李振的小儿子下一点痒痒粉,不但不收银钱,还倒给她五千两银钱。

高丽妾不相信,怕痒痒粉有毒。高丽商人当场将痒痒粉撒在胳膊上面,皮肤上起了一层细小的红疹子,一个时辰之后红疹子就消失了。

高丽商人直言,李振曾在酒会说瞧不起高丽国的东西,他心里有气,李振能有今天,还是因为李笑是高丽王后,他想从李振的小儿子那里出口气。

高丽妾拒绝了,回到郡王府想了几天,担心高丽商人向李振揭露假孕的事,不得不去西市同意帮高丽商人。

为此高丽妾还亲自将无嗅无味的痒痒粉试着涂抹在手上,效果跟高丽商人所言一样,还不是很痒。

高丽妾放下心来,这就安排了假摔的好戏,李振抱着李利检查她的身体时,她趁机将藏于指甲的痒痒粉晒在空中,有一些痒痒粉就落到了李利的小脸蛋上。

事情经过就是这样,高丽妾惊叫否认痒痒粉有毒。

央金已然气炸了,向高丽妾问了那个高丽商人的店铺之后,一刀捅死她,带着六个奴婢、李吉就去西市要解药。

高丽妾的话,李振全部听到,院子里还有一个大夫、接生婆,他反应过来,赶紧骑马追去西市。

央金赶到西市被告知,高丽商人已经人去店空,旁边的店铺说是五天前高丽商人就走了,说是在平唐未赚到银钱要回高丽,此时此刻怕是已骑马都到了河南道。

央金瞧着李利已然脸色已转成乌黑,已顾不得寻高丽商人,便去找太医,结果诊断中了剧毒无救,叫她节哀顺变,危急之中想到了谢玲珑,就去找李湘借白灵雕。

央金借到白灵雕,李湘给李利喝了灵参汤续了命,已是今天清晨。央金不想再见到李振,怕李振顺她不在带着李吉躲起来,就把李吉一起带到了燕州。

谢玲珑只听得心里愤怒,脸色由青变白。她能够想象出央金在这几个月经历了多大的痛苦,也能想象到央金抱着身中剧毒被太医宣判无药可救的李利,是多么的悲痛。

和泉心疼爱妻,叫来贴身护卫,道:“传本王命令,密卫、护国寺医武僧,挖地三尺也把那个高丽商人找出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本王就不信找不到。”

央金吃了一点点灵食,就守在李利身旁,天晚了也不让李吉离开,叫李吉躺在李利身边。她坐在床尾,目光呆滞望着两个儿子,似是想着将来的事。

谢玲珑怕央金精神崩溃出事,在她身边坐下,道:“平唐民间有句俗话,宁肯要饭的娘,不跟当官的爹。央金,你放心,你到了燕州,我会护着你。吉伢子、利伢子是你的,没有人能抢的走。”

央金一怔,谢玲珑又重复了一遍。央金扑到谢玲珑怀里如同孩子般呜呜的痛哭出声。这几个月,央金在长安吃了那么多的苦,没有一个人说过这样的话。无论谢玲珑能否做到,央金心里都感激万分,何况谢玲珑与和泉还救了李利的性命。

谢玲珑轻拍着央金瘦的全是骨头的背,道:“那个高丽妾身份不高,做出那样的事,死不足惜。只是你当着吉伢子的面杀人,得好好安慰他,他受了委屈、惊吓,我怕他日后心里会有阴影。”

央金在谢玲珑怀里重重点头,痛哭道:“谢谢小婶娘。我正月得了湘公主的信,就该来燕州的。当时我想着天太冷,李利还不到半岁,怕他受不得颠簸,这就在长安呆着,谁料想欧阳红从高丽国回来跟我夺李吉、李利……”

“你哭出来,说出来就好。你放心,一切都会好的。”谢玲珑轻叹一声,看来跟她猜测的一样,央金心里已经放下李振,放不下的是两个儿子。如今出了这些事,央金为没有早到燕州而自责后悔莫及。

次日一早得了信的白如意带着两个女儿来了,见着了瘦成干柴的央金,惊得当场落泪,喃喃骂道:“央金,你怎地变成这样。李振这个混账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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