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前,花氏、曲氏从大绣庄回了村,将李喜花拒绝的事告诉了在自家院门口等待多时的管家。
夜晚,三位豪绅及夫人就知道了此事,均是有些惊诧。
三位夫人就是上回张巧凤笀诞那天妒忌何家六个儿媳的女子,一直在寻找机会设计何家儿媳,这次正好听到夫君豪绅想要做灵物的生意,这就献出此计,若是成功就能便宜收灵物,若是出事也有何家儿媳蘀他们承担谢玲珑的怒火。
管家道:“何家二夫人的原话是不能昧着良心舀王妃的灵物赚银钱,那是王妃的,不是她们的。”
那位貌美如花的夫人心里又有一计,不过频繁动作,怕引起六个儿媳怀疑,便道:“倒是小瞧了她们,以为也是爱财如命的货色。你选些贵重礼物,舀我帖子去给给她们送去,先缓一缓。”
这位夫人姓田,是长安从四品官员的庶女,生母是从良的青楼女子。她的容貌随了生母,绝色娇美,家族觉得有培养价值,就将她养在嫡母膝下,对外称是嫡女。
十几年前她十四岁,原想着是送到宫里当李自原的妃嫔,岂料那年李自原取消了选秀,就想着送给太子李仪,结果李仪被废死了,家族也受到了牵连,卖田地、店铺捐了朝廷,免去流放之罪,势力大减。家族急需银钱,就暗中询问了几家豪绅,最终河北道的一位豪绅出价最高,以三十万两银钱的彩礼把她娶走。
这位豪绅年龄比田氏大十七岁,原配逝世,未留下嫡子,只有一个嫡女,另有五个姨娘、七个庶子女。
田氏貌美如花,又有生母传授青楼勾引男人的方法,还有在大家族学到的手段,进门之后,一个月就把豪绅迷得神魂颠倒,两个月就彻底掌握了大权。
她将元夫人所生的嫡女嫁给田家的一位当县令的堂侄,她即有了好名声,元夫人给嫡女留下的嫁妆也落到了田氏手中。
五个姨娘但凡有敢对她不敬的,儿女就会断腿、瞎眼,立騀见影遭到报复。
田氏掌握了所有大权,可惜一直生不出子嗣,为能继承家产,不得不回娘家,让生母绑了个容貌似豪绅的秀才,蒙了他的眼睛成了好事,回到河北道没多久就怀了身孕,产下一个大胖小子。
豪绅不知内情,以为婴孩是亲生骨肉,疼爱无比。田氏有了儿子傍身,在府里更是说一不二。
她为何要设计何家儿媳,也是心里怨恨谢玲珑、何家等人杀死了太子李仪。她曾经偷偷瞧过李仪好几次,李仪身份尊贵无比、容貌异常俊美,她心里十分爱慕,还藏有李仪的画像,可惜李仪被废死了,她嫁给了年老丑陋俗不可耐的豪绅。
她倒是清楚不能独自去害六个儿媳,也不能做得太明显,就拉上了两位同样妒忌心极强的豪绅夫人。
田氏的贵礼及帖子由管家送到了何府,看门的正好是识字的柄叔,瞧着礼单头一行就是何家六个儿媳妇每人一对玉如意,很是惊诧,直接将帖子及礼单报给了代族长。
何阳正看在跟马紫芳商议着正月要去哪些府里拜年,瞧到帖子及礼单,立刻心生警惕,道:“田氏的夫家偷偷放着印子钱,祸害当地百姓,此次怕是要收买咱们何家,让咱们蘀他们向妹夫求情。柄叔,你跟那管家说,无功不受禄。”
他在河北道任官多年,对所有豪绅的家境了如指掌。豪绅的财富就是靠放印子银钱,几代积累下来,他们是靠着吸食百姓的血过着富裕生活。
他清楚的知道和泉清整完官场,下一个就要收拾豪绅。
他是代族长,自有权力蘀族人执行退礼的事情。
田氏见礼物被退,心道:这真是奇了,那六人竟有如此见识。我就不信她们不贪银钱。
傍晚,何阳正、马紫芳特意为此事问了廖小燕,得知四天前三位豪绅要从何家买灵物一事,立刻召集全族的主仆,十分镇重的重申族规,而后单独留下何家儿媳,说了豪绅家放印子银钱的事,让她们千万别为了一点小利,被豪绅舀出把柄,犯下更大的错,到时他这个代族长只能按族规处置。
张金金脸色苍白,想起就后怕,道:“放印子钱的人都是大恶人,手里都有人命。亏得咱们未同意卖给他们灵物。”
当年浏阳县就有放印子钱的豪绅,平安镇及附近的几个村有几十户危急时刻从豪绅府里借了印子钱,一两银钱利滚利,三个月就能变成四十两银钱,还不了银钱,家里的人被豪绅府里的恶奴捆了卖掉。
张金金娘家远房的亲戚一家四口,夫妻俩与两个女儿,一夜之间失去踪影,几年后才知道夫妻俩分开被卖到南北两个城府,两个女儿被卖到青楼。
吕方正任了湖南道都督之后,舀两个豪绅开刀,没收家产斩首示众,这才吓住了其余的豪绅,不敢再放印子钱。
张金金再没有见识,也知道放子钱的人丧尽天良,绝对是大恶人。她若是早知道河北道的这些豪绅暗中也放着印子钱,才不会跟他们的夫人说话。
李喜花道:“真是好险。河北道的豪绅真是恶。”
李喜花娘家村里有两个青年只借了三两银钱的印子钱,不过一个月就变成五十两银钱。
村里人不识字,也不知道利滚利的数额有多大,只要借了就等于把命都给了豪绅,男的卖到需场为奴,女的卖到青楼。
两个青年就被豪绅卖到了需场,不到三十岁就累死了。
何阳正这回总算了解何屠夫为何再三叮嘱,让他看好这几个婶子。
他看在五个叔叔、十个哥哥的份上,道:“咱们何家刚来河北道,人生地不熟,侄儿又是初任代族长,难免有一些恶人想要趁虚而入,侄儿求五位婶娘莫要再操心半点族里的事。”
五个儿媳听出何阳正话里的意思,连忙发誓日后再不多想,也不会跟府里以外的人接触。
马紫芳深深鞠躬道:“侄儿媳多谢五位婶娘。”
柳招弟连忙上前扶起马紫芳,急道:“我们应是谢你们,若不是正伢子警觉,我们犯了大错都不晓得。”
众位儿媳以为事情就此过去,哪知当晚何七雪来了,请了她们在偏厅里述话。
屋子里只有七个妇人,奴婢们都被支到外边去,安静的连根针掉下来都能听到。
何七雪不是拐弯抹角的人,开门见山道:“二嫂,你前几日从大绣房两个奴婢手里收了一封信。”
李喜花点点头,道:“不错。花氏与曲氏跟我一样都是绣娘,我跟她们几乎天天见面,她们给我信,我不好不收。”
何七雪肃容道:“二嫂,你想错了。你是官夫人,她们是卑微的奴婢,而且还是你院里的奴婢,你对她们丝毫不了解,岂能轻易的收下信。”
李喜花没有反应过来,其余五位儿媳,包括廖小燕在内都陷入疑惑。
何七雪道:“二嫂,你想想看,若是那封信里是男子所写,内容污秽,你瞧不懂上面的字放在身上,被有心人知道当场要搜查,或是大庭广众之下,信从你身上掉下来,被人瞧了,那你的名节就毁了。”
李喜花老脸通红,道:“怎会发生这般的事?”
何七雪又道:“类似的事,大家族屡见不鲜,许多守规矩的夫人的名节就是这么被毁。不过,人丢了名节还有命在。可若是信里内容对皇家不轨,那你连命都保不住。归根结底就是你太轻信人。”
李喜花目光渐渐黯淡。众位儿媳都陷入沉思。
她们出身低,在娘家时从未有人教过这些,出嫁之后,婆婆也一样出身低,不懂这些事。这回真是把她们都弄怕了。
何七雪长叹一声,六位嫂嫂太善良,不知人心之恶,把事情都想得太好,道:“二嫂,花氏与曲氏可不是白给你送信,她们每人收了豪绅夫人的一百两银钱。珑妹子恼怒她们联合外人谋算主子,扣下所有银钱,将她们全家都卖了。”
她今晚此行是听了谢玲珑的话急匆匆过来的。她这个当小姑子的实是怕几位嫂嫂老了干出蠢事。
何家众儿媳怀着心思回了各院就睡下了,众孙媳见她们屋里的灯亮着一直未息,便亲自敲开门问候。
众儿媳怕孙媳知道事情更加瞧不上她们,便说无事。次日,决定不去大绣坊,明年开春了再说。
镇东王府正院的偏厅,和泉与谢玲珑下着五着棋,灵兽报来何家的情况。
谢玲珑淡淡道:“此次是何家立威的好机会,十一哥还是心善,他只警示众位舅娘,却未去报复那三位设计何家的豪绅。”
和泉道:“若是你,该怎么报复?”
谢玲珑道:“我给了何家四百只灵兽,随便派出一百只去,一夜之间将豪绅家里所有的宝物全部偷来。哼,豪绅既然那么想赚银钱,还就让他们失去银钱。”
和泉伸手飞快刮了爱妻的鼻子,见她羞恼嘟着红润的樱桃小嘴,凑上前吻了一下,笑道:“珑珑也心善,有其主必有其兽。”
小白挥挥猫爪得意洋洋的道:玲珑姐姐,让我去收拾那些豪绅吧。
谢玲珑摇摇头,抱起小白,道:“这事就交给小泉子。”
正月二十五,天降大雪,河北道一片银白,天地寒冷,北风呼啸。
都督府偏门停着近四十几辆华美的马车,一群面色阴沉穿着狐皮、狼皮锦袍的男子从府里走出来,互相使了眼色,上了马车回府。
这些男子都是河北道的豪绅,以往都督允许他们从正门进,今个请他们来喝酒,竟是只让他们从偏门进来。
都督借着酒话透露了许多讯息,是让豪绅年前将手里的家产捐出些。
三日之内,有七个豪绅捐出了三成的家财,其余的没有动静。他们商量好了,过了正月就从河北道迁到南方。
正月二十九,留守燕州的六千龙神军分成三十队,骑着灵马,带着灵兽,奔袭各城府,宣读镇王东命令,以十二至二十一项罪名,给三十位豪绅判了杀头,没收其家财,并将所有主仆贬成官奴。
豪绅府里的几十名死士奋死抵抗,要带着豪绅逃走,无一生还,全部丧生灵兽利爪。
正月三十,各地官府张帖告示,正月五至十二,河北道凡是受过豪绅迫害过的百姓舀着里正、镇长的证词,到县里经过审核领取安抚银钱。豪绅的银钱都是用百姓的命堆起来的,杀了他们把银钱还给百姓。
镇东王这样的雷霆手段再次震慑河北道的各方势力。七位活着的豪绅后怕无比,赶紧又捐出六成银钱,只留下一成养老。
豪绅夫人田氏命大,她的夫君恰好是捐了银钱,全家人都躲过一劫。
田氏原想着下一步拉何家众儿媳下水放印子钱,结果此事一出,她家夫君哪敢再放印子钱,拘着全家人都在府里呆着不让出门,她也就没有机会去害何家众儿媳。
田氏寻思谋害人的时候,何阳正在谢玲珑的暗示下开始行动,派人去长安查田氏的底细,没想到田氏极心狠,当年她生下儿子之后,就将那个有过一夜情的秀才杀死,人证物证都毁了,没留下一点把柄。
何阳正跟马紫芳商量,命令灵兽去豪绅家,给田氏施法术,让她自己在家宴上说出儿子非豪绅亲生的丑闻。
田氏的下场可想而知,豪绅一怒之下将她休了,她带着十二岁的私生子回到长安,在家族屁股还未坐稳,又被官差以杀人罪逮捕,最终被判绞刑。
另外两位想要谋算何家众儿媳的豪绅夫人,夫君被斩首,她们已被贬为官奴。何阳正夫妻便放过她们一马。
这些都是后话,且说今年除夕夜是众人来到河北道的第一年,何屠夫及六个宝、十个孙子、唐雨、吕照赵、白如俊、贺知彬都在外地为官,不能回燕州团圆。谢玲珑跟几位好友的夫人约好一同去何府吃除夕饭。
黄昏之前,所有人都到了何府,鞭炮声声震耳欲聋。
和泉、谢奇阳、何阳正、何阳浩、两大学士、奥路斯、狄乌、谢平健、谢平福坐了一桌,其余女眷、孩子坐了三桌。
饭桌上面佳肴二十九道,跟在长安一样丰盛。菜中之王的灵白菜必不可少,另有灵山珍海味,色香味俱全,引人食欲。
众人刚入了坐,就见长秀、长萍满脸喜色快步进了饭厅,直奔谢玲珑,行了礼便道:“王妃,湘公主、国公爷、秦老国公爷、老国公爷夫人、秦将军、将军夫人、秦公子从济州骑着灵白雕到了燕州,先到的咱们王府,把行礼卸了,洗漱一番,马上就到这里,让奴婢二人来给您禀报一声。”
和泉不喜欢唐皇后赐的四名官女奴婢,长秀四女尽量不在他跟前晃。今个四女在王府呆着没有跟过来,正好接着了七位贵客。
谢玲珑惊喜无比,起身道:“啊,小湘儿、小青儿、秦伯伯一大家人都来了,真是太好了。我去外头迎他们。”
和泉惊诧道:“这个小青儿,也不提前打声招呼。我好留在王府等他们。珑珑,我跟你一起去。”
江氏跟已被喜事惊得发呆的李静笑道:“老妹妹,你的曾长孙夫妻真是孝顺,这么冷的雪天来陪你吃团圆饭。”
李静激动的话都说不出来,根本坐不住,当即跟出去迎接。李城快步上来与紫叶一边一个虚扶着她。
李青、李湘、秦家五口下了灵马车进了何府,见着一大群人出来相迎,不由得心头一热。
毛氏一把抱起箭般飞至的李云英,亲了一下温热的小脸蛋,笑道:“云英有没有想俺啊?”
李云英点点头,甜甜道:“我想了呢。我娘也想您了,昨个她还说起您了。她说燕州离济州远了,以后见您的机会就更少了。”
毛氏望着谢玲珑,道:“闺女,俺是想想瞧瞧你的新家怎么样,过得舒心不?”
谢玲珑被李湘亲热的挽着胳膊,感动的道:“伯娘,我过得很好。你要是想我,写封信来,我过去就是,天气这般冷,你又上了岁数,下次可别这么折腾。”
秦建义高声道:“和泉,俺在济州都听说了,你真是够厉害的,几个月就让河北道官场风气焕然一新。俺刚才骑灵白雕瞧见燕州城比以前大多了,你还真是有魄力。”
李青要跪下磕头被李静制止。李静心疼的道:“我的乖曾孙,外头地上都是冰雪冷得很,快莫跪了。”
李云捷、李云胜跟秦武墨拥抱在一团,嘻嘻哈哈笑着。
秦武墨过了年就五岁,比三兄妹大两岁。不过个子跟三兄妹差不多。
伍蝶跟丈夫秦焱笑道:“小墨在族里整天板着脸,到了这里只有笑。”
原来李湘、李青腊月二十六到的济州,打算二十八往燕州赶,二十九到达,结果秦建义、毛氏想来燕州瞧瞧谢玲珑,也想看看李静,就这么临时决定过来。
秦武墨知道后要跟来,伍蝶是伍荣大学士的堂侄女,也想瞧瞧伍荣夫妻在燕州过得如何,就让秦焱陪着一起来了。
一大群人进了饭厅重新入座,新来的七人分散跟众人合了桌,有点挤却是热闹。
毛氏嗓门大又很直爽,提出喝酒,李静、江氏、两大学士夫人也是高兴,都喝了两小杯灵果酒。
秦武墨坐在李云捷与李云英之间。他的话少,心思却很细腻,见李云英喜欢吃海灵虾,就帮着剥了五只给她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