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夕拉开书桌另一头的椅子,在他对面坐下。他没有回答章亦的问题,而是皱眉道:“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章亦取下嘴里燃了大半的烟,皱了皱眉,将烟头按进烟灰缸里。
“你是过来取笑我的吗?”他看着玻璃烟灰缸,声音嘶哑。
“不是,我来向你道歉。”裴夕抬头看他,目光真诚“白天我说的话太冲动了,没考虑你的感受。”
章亦怔了怔,显然没想到心高气傲的裴夕竟会主动跟他登门道歉。其实他白天说的都是事实,只是时机不对,无形中激发了他跟艾伦的矛盾而已。
“没必要道歉。”章亦站起身来,收拾桌上散乱的文件“时间挺晚了,你早点回去吧。”
“章亦…”裴夕也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你为什么总是不敢面对我?”气氛有一瞬间的冷凝。裴夕忽然有些后悔自己说出的话,明明知道章亦心里只有那个人,他还这样咄咄逼人地质问他。
他究竟想把两个人关系推到什么样的地步,难道要亲耳听到章亦对他说出绝情的话才肯罢休吗?“算了,你不说我也明白。”
裴夕低下头,自嘲地笑了一声“我不打扰你了,这就走。”章亦看着他转身往外走,刚想说些什么,腕表忽然滴滴地响了起来。看到浮在空中的来电显示,他眉头顿时皱起。
是爷爷的管家,这么晚了,管家打电话来会有什么事?他按下通话键,管家焦急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少爷,老首长出事了!”
---章亦和裴夕赶到医院的时候,章爷爷已经被送进了手术室。鬓发微白的管家坐在长椅上,自责地看着自己的手心。“少爷,对不起,都是我没照顾好老首长…”
章亦刚刚在通讯仪里已经听他讲清了来龙去脉。爷爷不小心从阁楼的楼梯上跌下,磕到了脑袋,这种事恐怕谁也无法预料。
他拍了拍管家的肩膀,叹了口气道“王叔,不是你的错,你也别自责了。”爷爷年纪大了,性子却还和年轻时一样好强,什么事都不肯让他人假手。
章亦记得那个老旧的阁楼里放的都是奶奶生前的遗物,想来爷爷是想奶奶了,才会去那个阁楼吧。
没想到却在下楼梯的时候绊了一跤,爷爷年纪也大了,稍微一磕碰身体就能出大问题,章亦只能祈祷爷爷摔下来的时候没有撞到脑袋…他和管家一起坐在长椅上,看着手术室的大门。
章连那边已经通知过了,应该不久就会赶过来,至于周以南…他自己的身体也才刚刚恢复,是不是不通知他比较好?“你就算不告诉他,他迟早也会知道的。
以他的性格,你觉得他会不会过来?”裴夕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前。章亦看了他一眼,再低头看着通讯列表上的那三个字,想了想,还是拨了那个号码。
“小亦,怎么了?”周以南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动听。章亦看到他的脸,忽然觉得鼻腔有些酸涩,他尽量让自己的神情看起来平静一点:“爷爷他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刚送到医院做手术了…”
“什么?”周以南的脸色变了,他拔了手上的输液管,也不管还在滴血的手腕和护士的阻止,匆匆拿起外套出了房间。
周以南赶到医院的时候,章连夫妇和章皓也已经到了。几个人围在医生身边,面色严峻地不知在讨论些什么。章亦和裴夕站在最里面,看到周以南,章皓跟姚梅连忙让出一条道来,让他走过去。
“病人的情况不太乐观,左腿粉碎性骨折,还有中度脑震荡,颅内淤血积压,可能会压迫到视神经…”“不能做颅内手术吗?”裴夕看着医生手里的彩色CT图,清俊的眉头紧紧皱着。
“你们也知道,病人年纪大了,再做颅内手术风险很高,极有可能在手术中途就…”
医生没再说完那句话,而是叹息着摇了摇头“建议你们先等病人醒来,看病人的主观意愿吧。”“我们知道了,谢谢梁主任。”章亦跟医生握了手,一抬头,就看到周以南已经走到近前。
刚才的对话他都听到了,看着脸色苍白还要强装出笑容的章亦,周以南的心口泛起细密的疼痛。
他走到章亦身前,安抚地在他肩上拍了拍“老师会没事的。”章亦看到他,心中稍定,他朝周以南点点头,嘴角扬起一个极浅的笑容。
这么多人在场,周以南也不好跟章亦有多么亲昵的举动,宽慰了他几句,就转头跟章连商量起照顾章爷爷的事宜了。
“伯母,小皓还在上学,小琳也怀着孕需要您照顾,您带着小皓先回去吧。这里有我跟裴夕在,也是一样的。伯父,您明天还要随同元首出访诺亚星,恐怕也不能耽搁…”
“以南,那这里就麻烦你和裴夕了。有什么情况一定要立刻通知我。”
章连想了想,还是转向章亦,不放心道“小亦,生死有命…你爷爷年纪大了,有些事,不能强求。”章亦点点头“二叔,我知道。”章连叹息一声,去重症监护室里看过章爷爷后,便带着姚梅和章皓走了。
走廊里只剩下章亦、裴夕和周以南三个人。看到章亦坐在长椅上,脑袋低垂着,两个人都有些不忍。
“我去买咖啡。”裴夕率先打破沉默,不等两人说话,他就转身,大步往电梯方向走去。周以南明白他的用意,他在章亦身边坐下,修长的手掌轻轻放在他的肩膀上。
章亦不说话,他也不说话,就这么沉默地陪伴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