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阿亦。你以后想干嘛?”“不知道,可能去考军校吧。”“你想参军?嗯…那我也去考军校吧。”
“真的假的?你爸不是希望你考法学院吗?”“真的,你当军人,我就当军医好了。以后你在战场上受了伤,就来我这儿治。”
“靠,我怎么觉得你在诅咒我啊…”温暖的阳光洒在章亦的眼睑上,他慢慢睁开眼,恍惚间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醒了?”头顶上方传来一个声音,章亦转动眼珠,梦里面犹带着青涩和稚嫩的脸和眼前俊美无俦的脸重合在一起,让他一时分不清今夕何夕。
他动了动身体,这才发现身上酸痛得厉害。昨晚那些激烈交合的画面刹那间涌入脑中,他的脸色红了又白,几乎不敢直视裴夕的脸。
裴夕倒是面色如常,他穿着休闲宽松的家居服,把手上的托盘放到床头,看着章亦道“你是要先洗澡还是先吃早餐?”
身体已经被清理过了,身上穿的衣服也不是昨天的那套,章亦揪着身下崭新的被褥,想了想这人的洁癖,干巴巴道“我先洗澡吧。”
“浴室的橱柜里有换洗的衣服和内衣,都是新的。”章亦哦了一声,匆匆下了床,逃难一样钻进浴室。躺在浴缸里的时候,章亦挣扎了半天,手还是摸到了双腿间那个穴口,有些红肿,但没有黏腻的触感,应该被仔细清理过。
一想到那个家伙是怎样顶着一张面瘫脸给他清理这个隐秘的地方,章亦就觉得心头涌起一股说不出的羞耻感。
于是本来十分钟就能洗完的澡,章亦足足在里面磨蹭了半个小时。直到肚子饿得实在受不了,章亦才穿好衣服,调整好脸上的表情,走出浴室。
一进房间,却是吓了一跳,除了裴夕,房间里还多了两个人。一个是从军部回来的苏然,另一个却是面色严肃的章老爷子。
“爷爷?你怎么来了?”他赶紧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确认身上没有露出任何情事痕迹后才微微松了口气。
裴夕拿了椅子让章爷爷坐下,苏然又体贴地接过他的拐杖,站在老爷子身后候着。房中只剩章亦一人满脸尴尬,生怕被老爷子看出些什么。“让你少喝点酒就是不听,这回尝到教训了?”
章爷爷一开口就是一通训斥。章亦瞟了裴夕一眼,后者眨了眨眼睛,他顿时心中了然,估计是裴夕给他找了个醉酒的借口。他立刻装作宿醉的样子,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我昨晚一时忍不住,就喝多了…头还疼着呢…”
一面说,一面偷偷观察老爷子的神色。据他的了解,老爷子可不是能为这种琐事大清早来找他的人,肯定是军部有要事发生了。
“行了,别装了。”老爷子摆了摆手“我昨晚接到通知,解冻计划已经启动了。
你赶快收拾收拾,跟我去一趟C3分区。”解冻计划?章亦喃喃念着这几个字,不知想到什么,他的眼神渐渐变得有些遥远。
一百多年前,当冬眠技术第一次问世时,便有科学家提出设想,将得了不治之症的病人送进冬眠舱,等到医疗技术取得突破,能够治愈当年无法治愈的疾病后,再让病人从冬眠中苏醒。
这个大胆的设想在五十年前便得以实现。银河历776年,解冻计划开始秘密实施,军部花费大量财力和物力在C3分区建造了一处冬眠基地,自此之后,帝国每年都会挑选一名对人类作出过巨大贡献,智商超群,但却因为不治之症而缠绵病榻的帝国精英送进冬眠基地。
在基因修复技术尚未取得突破前,冬眠基地每十年才开启一次,而随着近些年生物医学技术的爆炸式发展,越来越多的顽疾被治愈,冬眠基地的开启时间也调整到了每五年一次。
每一次开启,就代表着一批不出世的天才从漫长的冬眠中苏醒。算一算时间,离上一次解冻计划的开启刚好过去五年。
章亦打量着老爷子按捺不住焦急的神色,再想了想能让老爷子挂心的那个人,顿时心脏狂跳起来。
“难道这一批解冻计划的名单里…有他?”章老爷子点点头,布满风霜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怀念的表情“十五年了啊。当初白发人送黑发人。想不到我还能活着等到这一天。”---章亦的记忆里,那个人总是笑着的。他是爷爷最引以为傲的学生,是银河系历史中百年一遇的军事天才,出身贫寒,却从无名小卒一路升至帝国历史上最年轻的中将;他能文能武,几乎一手勾勒出了帝国太空舰队的雏形,他创立的星际战争军事理论到现在都还影响深远。
他记得自己小时候功课不好,爷爷便让还是军校生的他来家里给自己补课。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的心脏就砰砰直跳,只觉得眼前的人怎么能这么温柔、这么好看。
他身上有淡淡的松木清香,给他讲题的时候纤长的眼睫低垂,嘴边总是挂着若有似无的微笑。
他的手指又长又灵活,会变出各种小玩意给他解闷。他教他拆卸枪支,带他去郊外野营,陪他去游乐场坐太空飞车。
他像一个大哥哥一样,无时无刻不照顾他,呵护他。没有人知道,章亦真正的初恋不是田云,而是他。十一岁的少年,情窦初开,还没来得及表白,心上人就去了残酷的战场。
他在那场举世瞩目的星际战争中一战成名,此后几年,他辗转奔波于动荡的星系战区之间,战功累累,军衔更是一路攀升。
他成了帝国最耀眼最炙手可热的单身Alpha,找爷爷来说亲的人几乎踏破门槛,想偷偷跑到战区见他一面的Omega和Beta们更是数不胜数。
谁也没想到,在战争即将结束,在这颗冉冉升起的军事新星满载荣誉回到首都星的中途,他会染上重疾,就此一病不起。
十五岁的章亦没有等到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等到的只有一份冰冷的烈士名单。悬浮车停在冬眠基地的大门处。章亦走出车门,看了一眼头顶蔚蓝而澄澈的天空,忽地释然一笑。
十五年过去了,他早已不是当初的纯情少年。老爷子没让苏然搀扶,一路倔强地自己拄着拐杖,过了层层大门。随着特护病区越来越近,章亦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长官,您没事吧?”身旁的苏然投来担忧的眼神。“没事,你看着老爷子就行。”他们坐了电梯,下到最后一层。通过特护病区的门禁后,眼前便出现了一条蜿蜒的玻璃回廊。
人工日光从透明的回廊两侧照进来,尽头的花园处,一个坐在轮椅上的清瘦身影慢慢显出轮廓。
那人穿着浅蓝色的病号服,苍白的脸在日光中几乎透明,他微垂着眼睛,搭在自动轮椅扶手上的一截手腕细瘦而孱弱,能清晰地看见皮肤下青蓝色的血管。
在冬眠仓里沉睡了十五年,就算身上的顽疾能治好,他的体质也已经大不如从前了。章老爷子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过去,似乎是怕惊醒什么般,轻轻喊了一声“以南?”
轮椅上的男人抬起眼,他有一双琥珀色的、温柔而从容的眸子,他扬起嘴角,因为太久没开口说话,嗓音异常低哑。
“老师。”说完这句话,他又将目光转向章老爷子身后的Alpha,他琥珀色的双眸微弯,仿佛有细碎的星光在里面闪烁。
“小亦…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