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沉那认真的表情,让于江江有些意外,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也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感慨。
其实于江江对段沉已经有了不少改观。和他表面的玩世不恭不同的是,段沉是个其实是个心思很细腻的男人。对女孩子很体贴也很包容。任何时候都很遵从于lady first的原则,即使是和于江江的竞争。
从生活中一些小细节来讲,段沉很像欧洲那种旧贵族绅士的感觉。但他似乎并不喜欢于江江关注到他这些难能的优点。每次于江江稍微有些感动,准备道谢,他总会说出让她翻白眼的话。
每次碰到于江江,被于江江揶揄完了,段沉都会送于江江回家。偶尔也会主动打电话“问候”几句,非得把于江江惹得抓狂骂他几句他才高兴。
对段沉这样的尿性,于江江只能用一个“贱”字来形容。
比如此刻,气氛环境都刚刚好,他刚说出那么富有哲理性的话,把于江江勾得也想起了自己和陆予那些事。
她轻叹了一口气,赞同段沉,说道:“也对,我就挺执迷不悟的。”
段沉认真打量她两眼,原本以为他准备说点什么有建设性的话,却不想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一本正经说道:“不,你那只是单纯的脑残。”
“……”纵使于江江是崇尚和平的人,也忍不住动了武。
崔婆婆的葬礼过后,饶城山老人把她的骨灰带回了何西。遵从她的遗愿,把她的骨灰撒在了何西那条养育了无数何西人的母亲河——西午河。
他回北都后,按照当初和于江江签订的合同,向于江江的公司支付了所有婚礼策划的全款。
于江江知道以后非常意外,毕竟除了写策划书和定制服装,她并没有做那么多事。
饶老先生整个人都老了一截,也沉默了许多,对于于江江的疑惑,他只是很平淡地说:“在我心里,一切都已经举行过了。”
饶老离开的背影在于江江心里留下了很深的痕迹。
她突然很感激自己拥有这样一份工作。让她能看到这个浮华世界里,更本质的东西。对于这个案子,于江江也无限感怀,可她无力去改变这个结局。
人的力量很强大,可以运用科技和智慧离开地球、解决战争、改变天气、勘测海洋,可人的力量也很渺小,面对已经变故的人心,怎样的努力都是徒劳。
因为这个案子的收入,经理亲自和老总求情。于江江重新获得了一次机会。老总让步,将她的试用期延长两个月,再观察一段时间,如果表现良好,就让她转正。
于江江因为这个消息一下午都在兴奋,不得不说,这是她毕业回国以来,得到的最大的肯定。她完全高兴得停不下来。一下午,她对每个人都热情到谄媚。她从来没有觉得这个公司这样有爱顺眼过。
和于江江的兴奋相反的,是主管和组长。得知于江江居然又获得了一次考察机会,两人都愁眉不展。
于江江看他们沮丧成那样,忍不住开口安慰:“别这样,其实有我这样的下属也挺好的,可以增加难度。以后你们不管遇到多么难的案子,都能轻易解决了。”
主管和组长一人赏赐她一个*的白眼,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去了。
于江江笑眯眯地跟了上去。人嘛,脸皮厚才能成功。这是于江江的职场经验。
下班后,为了庆祝,于江江去超市大采购了一番。拎着大包小包,回到自己的公寓。
一路哼着歌,看到每个只有几面之缘的邻居都热情地打招呼。试图把她的好心情传染给每一个人。
于江江住在北四环,地段相当不错,小区的配套设施也很完善。她的公寓位于十八楼,虽然面积不大,但是装修得还算温馨。
在北都这种水涨船高的房价之下,于江江的爹妈还是毅然决然给她买了这套房子。怎么都舍不得宝贝女儿租房子和陌生人当室友。
于江江几次失业都动了出租一个房间糊口的想法。她把信息po到论坛,很多人找上门,筛来选去,实在找不到看得顺眼的室友,于江江最后只能加紧脚步找工作养活自己。
要不是不用交房租,于江江也不能以三千的工资在北都这样的大都市生存。
手上拿满了东西,于江江吃力地拿出钥匙,电梯门开,她实在没有手了,只能用嘴叼着钥匙。拎着大包小包,赶紧冲出电梯。
刚一走出电梯,她就看见了家门口靠着一个男人。再走近,于江江嘴里的钥匙掉在了地上。
陆予原本背靠在墙上,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机,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钥匙落地的声音,下意识地抬头。看见来人是于江江,嘴角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hi!”陆予的声音仿佛带着阳光。
于江江傻傻地站在原地。他也没有再说什么,笑着走了过来,捡起了掉在地上的钥匙,然后自然而然地接过了于江江手上的大包小包。
单手拎着那么多东西,一手很是熟练地用钥匙开着于江江的门。
他站在于江江家门口,回头喊她:“愣着干什么?还不进来?”
于江江赶紧跟了进去。回自己的家,居然还觉得有几分拘谨。
陆予站在玄关,于江江赶紧给他找了双拖鞋。无印良品的米色拖鞋,男女款于江江各买了一双。说起来,这还是自买以来,第一次有人穿。
看着陆予换上拖鞋,不知道为什么,于江江觉得有点感动。
“这些放在哪里?”陆予拎着于江江从超市买回来的东西问她。
于江江赶紧去接:“放厨房里吧。”
并不大的厨房里此刻站着两个人,略显得有些狭窄,于江江觉得气氛显得有些尴尬,也有些暧昧。
把暂时不吃的东西都放进了冰箱。只留下了晚餐。陆予看了一眼食材,问她:“土豆牛腩,糖醋排骨和煎三文鱼?”
于江江点点头。
陆予笑。一边脱着外套,一边说:“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青菜都不喜欢吃。营养不均衡,怪不得长不高。”
于江江笑得有些僵,她顺手接过了陆予的外套,拿出去挂在了客厅的衣架上。再回到厨房,陆予已经在熟练地切菜洗菜了。
陆予认真下厨的侧脸是于江江一直以来都梦寐以求的。她只是贪婪地看着,连说话都忘了。
最后是陆予主动开口,两人才有了一点对话。
“那天你是怎么了?”
于江江疑惑:“哪天?”
“给我打电话,又不说话的那天。”
于江江抿了抿唇,“没什么事,我说话了,大概是电话出了问题吧。”
陆予也不揭穿她,似解释也似交代地说:“前几天我去上阳出差了,今天才回来的。”
于江江此刻脑子转得有点慢,也没反应过来这话里的不对劲,就呆呆地“噢”了一声。
陆予手脚麻利地做了一桌子菜,于江江一盘一盘地往餐桌上拿。陆予在洗手,于江江给她和陆予各添了一碗饭。
那画面,实在温馨得有些过头,让于江江有些分不清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就在陆予进饭厅的那一刻,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号码,表情略有些尴尬,随即走到阳台接电话去了。
于江江捧着饭碗一直等着。她手里的碗从最初的烫手变成只剩一点余温。
陆予终于打完电话回来。
他欲言又止地看了于江江一眼。
于江江的心像千斤的石头沉入海底,越沉越深,直至什么都看不到。
灰姑娘的魔法果然只到十二点,于江江不得不醒来。
她扯着不自然的笑容说:“你是不是有事要走?”
陆予眼底闪过一丝不舍和歉疚:“对不起……朋友上医院了。”
“那你快去看看吧。”说着,于江江放下碗,去推陆予,“别耽搁了。”
沉默地看着陆予换鞋,开门,于江江努力忍着眼泪。
陆予回头深深看了一眼于江江,于江江扯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走了。”
“嗯。”
陆予转身的那一刻,于江江还是忍不住,“是女朋友吧?”
陆予宽厚的后背僵了一下。这画面太过熟悉,多年前也发生过。他过了一会儿才转过头来,说:“她胃炎犯了,对不起,不能陪你吃饭了。”
于江江仰了仰头,故作轻松地说:“你走了我还省一个人的饭呢!快走吧!”
“……”
用力地关上门,看着桌上的饭菜,看着陆予在这间房子里留下的痕迹。于江江背靠着门,一步步滑下来,最后坐在玄关的地毯上,她终于还是忍不住,低咽出声。
与此同时,隔着一扇门的,是门外的陆予。他没有立刻离开。站在于江江的家门前,他握紧了手中的拳头。
门内时不时传来于江江的低低哭声。心里像被热油泼过一样,焦灼的疼。
像经历着心理师的催眠一样,进入了美好的梦境,人的下意识是不会醒来的。
直到那刺耳的闹钟声粉碎一切的梦境。
陆予知道,这一切的美好,都不是真实的,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