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在农村生活了一个多月,又见识过绿皮火车的威力,赵曼还是觉得自己修为不够,走到大马路上立马被一轮轮的热浪给烫的眼前一黑。
尼玛,有一句脏话要讲。
她是一个九十年代出生的原生态土著,穿越到了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年代,两眼一抹黑的过了一个多月的农家乐的生活,本来以为进了城会过上好日子的,谁知道更是灯下黑了。
火车站旁边一排房子,莫名让人觉得熟悉,见到厂子门口挂着“唐城国营纺织厂”的牌子,就知道这是原主从小生活过的地方——纺织厂呢。
她还没有去找渣爹的打算,至少现在没有,眼下看来最最要紧的是安顿好自己,先酝酿酝酿情绪才能见渣爹。
这个年代城市的大马路上不像后世那样有一排排的树,也没有地方可以遮阴,柏油马路被晒的快要融化,走一步似乎都要粘住鞋底让人有一种被黏住在粘蚊板上面的既视感。
赵曼又倒出来了一些凉水,打湿了手帕,敷在脸上,用以缓解灼热的太阳带来的伤害。
尽管这样,她还是感受到了太阳的无情,妈妈哒,姑娘快要融化啦。
水被晒烫了,就连帕子都是烫的,这样敷着也只能缓解片刻,很快连沾了水的帕子也晒热了。
赵曼怀疑自己会挂在这路上,更何况她还有几十里的路要赶,如果车上人多的话,她可能会死在半路上的。
就在快要绝望的时候,旁边有人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她下意识的往旁边看去,先是见到了年轻帅爹那张脸,皱着眉头看不出情绪来的盯着他,然后是三个皮猴子,老二张着大嘴笑着,上门牙还是豁着的,很快一只手牢牢的抓住了她的胳膊。
现下火车的时候没有感觉,等在外面走了一阵才发现她真是虚,脚底一软就往前扑过去。
韩景瑜还从没见到过女同志来这出,差点下意识的把人给丢出去。
不过很快她找到了支撑点,撑着他的肩膀又站了起来,抱歉的说道:“真是不好意思,我刚才头有点晕。”也不知道别人会不会误会她投怀送抱,其实她还是个性格可腼腆的女汉子。
大娃在车里抿抿嘴,瞪着赵曼没说话,但心底里觉得酸溜溜的,从今天开始他们换了个爸,连妈也要换了。
“你是赵曼?”
“你是?”
“同志你好,我是韩景瑜。”
......
你未来的丈夫,大佬同志,韩景瑜。
赵曼眼前一黑。
........
—————
几分钟后
“行,你先站好了,还有几十里路才到新区,你能撑得住吗,不能的话下车休息一下,吃完午饭再走。”韩景瑜说。
赵曼有点晕,但很快摇了摇头,这要是不吃饭还好,吃了要是晕车了后果更严重:“不用,咱们到了地再吃。”
唐小方从驾驶座看了出来:“辛苦嫂子再撑一会儿。”
听到那声“嫂子”,韩景瑜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二娃跟大娃两人打手势,两小伙子挤在一起比口型。
“那是咱新妈?”
“我喜欢,她带着糖,肯定是给咱带的,我长这么大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糖,这新妈真好。”
“你的牙快长出来了,徐老师说现在不能吃糖,不然以后要长虫牙,要是蛀牙了要拔牙,痛的你哭爹喊娘的。”大娃觉得自己作为哥哥有必要提醒他一下:“再就是一点,防止资产阶级腐化我们。”
“让资产阶级疯狂腐化我们吧。”二娃夸张的说:“让我长一嘴的蛀牙吧,我愿意为了糖长蛀牙。”
大娃于是不理这个傻弟弟,他捏了捏三娃的耳朵,示意三娃必须要跟他一个阵营。
只是三娃懵懵懂懂的看了大哥一眼,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哥”,他有点犯困,想找个地方窝着,趴在哥哥的胸口,只是大娃抱着也不舒服,他求助着看着赵曼。
这一路过来,赵曼也注意到这孩子说话不利索,俗话说贵人语迟,这孩子一双眼睛又是清亮的,绝对不会是个傻娃娃,她心疼的低下头对三娃说:“阿姨抱你?”
三娃于是摊开了手,软乎乎的扑进赵曼的怀里。
很招人疼,赵曼捏了捏他耳朵,这会儿他已经困的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不得不说大人抱着还是舒服多了,三娃很快就进入到梦想。
三孩子,三大人,虽然挤了点,路上又是摇摇晃晃的,但是有了吉普车谁还想走,怀里抱着三娃,跟两个孩子并排挤着,摇摇晃晃的就往新区走。
摇啊,晃啊,这年头只有主干道铺了一层沥青,到了郊区开始就是石子路,坑坑洼洼的,车就开始摇晃起来,要不是经历过刚才那番热的洗礼,赵曼觉得自己可能会学红军长征二万五千里,直接走过去,也幸好没有吃东西,否则在这车上就能吐出来。
两个孩子倒还好,三娃有些晕车,躺在赵曼怀里闭上眼睛睡觉,另外两孩子还在嘀嘀咕咕说着新妈妈的事情,特别是二娃声音尤其亢奋。
唐小方自己开车的倒还好没有太大的感觉,韩景瑜也是坐惯了吉普车的,再颠的地方他也不是没有去过,这点程度还难不倒他,倒是见赵曼的脸色苍白着。
这个年代车上没有空调,但好歹有个遮阴的顶,大吉普开起来嗖嗖就有风往里面灌,赵曼觉得自己终于把魂魄给找回来了,可刚收拾好的魂魄,因为过度的颠簸差点又要去掉一半。
韩景瑜看了她一眼,这人一晒就红,跟个烫熟了的虾子似的,但她白起来也快,他还从没见过这么白的姑娘,阳光跟时光都待她不薄,旁的人下了几年的地都晒成了大黑脸,就她还是大红脸呢。
他打开军用水壶,从里面倒出来了一些水递给了她,赵曼随手接了过来一口喝光,发现这水真凉,她把水杯递过去:“再来一些。”
这水是刚才韩景瑜从老乡家里的水井里面灌上来的,刚出井窝子,刚才凉的跟冰水一样,但凉水不能喝多容易肚子疼,他很冷酷的拒绝了她:“凉水喝多了不好,容易闹肚子。”
听他这样讲,赵曼也没好意思多要,但不得不承认这位同志心细,竟连凉水都准备好了呢。
汽车也不知道晃了多久,刚开始两个孩子还嬉嬉笑笑讲着话,后来就没有音儿了,二娃用手捂着嘴。
“停停,快停下,你们家老二好像是要吐了。”
还没说完就看见老二的头伸出车窗外去,吐得跟稀里哗啦的,见状赵曼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见状唐小方只能在路边停了车,让后排的那几个吐了个赶紧,赵曼再也没有力气,闭着眼睛坐在马路牙子上面想哭。
这个时候韩景瑜倒了一杯水过来,递过来风油精给她:“路上是有点颠,等会儿我开车,你抱着三娃坐在前排,小唐你去后排坐。”
赵曼顿时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他还会开车呢。
而二娃因为晕车,再也不说做卡车司机的梦想,擦完了风油精以后闭着眼睛躺着,唐小方把他的上半身抱着放在膝盖上。
这回换韩景瑜开车就很稳,以前他在京市的时候常给领导开车,什么烂路都去过,这年头路不好走,习惯坐车的人也不多,他整天见那么多人,给人开个好车就是给人一个很好的第一面印象,走直路,保持着匀速,只要是这样车的震感就减少了不少,开出了一种走在高速路上的感觉。
这回赵曼看着他的眼神就更不可思议了。
“嫂子,别这样看着我哥,我哥其实很会开车,当年部队进行越野比赛,我哥拿头名,他开车是稳,但是论冲刺谁也比不过他。”唐小方说。
“还晕车吗?”韩景瑜问。
赵曼摇摇头,但想到以后要进城还是头大:“这公交车估计也不好坐。”她以后还要来城里呢。
韩景瑜摇摇头,还晕车,明明是个小孩子。
就这样晃了一个多小时才到了新区,到了新区以后,周围的环境也发生了变化,一片片大量的天然草场,还有一条曲折蜿蜒的河流,部队驻扎的地方就在草场和城市的边缘的位置。
赵曼的眼前一亮——如果这个就是传说中荒芜的跟火焰山一样的新区的话。
她其实很可以!
中心位置是一个小规模的城镇,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近一点的是平房,前头还有小院,再往远点走是楼房,看着像是居民区,唐小方解释说那边是农场工人的宿舍,那些人也是从南方搬迁过来,拖家带口的,因此单位给分了套房,因为天太热也没有人在外面晃,整个园区像是无人区一般寂静。
到了一个小院子门口,车就停了下来,唐小方跳下车先把孩子们抱下来,然后再去后备箱取东西,行李不多,都放在小院子的门口。
门口倒是有一片景观,先是小水渠,里面的水不多,但是潺潺流水不断绝,然后隔着院子外面有一米宽的地,里面种着一排月季,每家每户门口都有各色的月季花,有的都爬到了院墙上,有的野蛮生长蔓延到了路上。还有几种果树,这屋门口就有两颗杏子树,上面缀满了黄黄的杏子,个头只有鹌鹑蛋大小,还有人门口竟然有苹果树,只是这个时候的苹果还未成熟,一个个鸡蛋大小,都是青的,树顶上还有几个晒红了的,但是还不能吃。
赵曼喜欢这些花,连带着也喜欢上了这个地方,而几个小孩的眼睛迅速的移到果子上。
韩景瑜拿了包裹,赶着几个孩子往里头走。
赵曼拿了东西,牵着三娃跟在韩景瑜的后面。
院子是部队统一建的农家小院,平层,一面上三间,后面还有三间,里面没有人,想来是韩景瑜自家单独用的,外面的院子有七八十平米,空着的土里什么都没种,但是院子里面有一股浓浓的鸡屎味。
走进去以后是水泥地面,里面的家具也是清一色整齐的家具,但家具上面有一层厚厚的灰,一走进去就感觉特别凉快。
赵曼扫了一圈发现,韩景瑜这家里跟一般的单身汉也没有什么两样,一无所有。
“你家碗放在哪里?”
“没有。”
“被子呢?”
“我一般都住宿舍,这里以前不住人。”
“院子里面还有种菜?”
“邻居种的吧......”韩景瑜不确定的说。
天啦,这真是一个很合格的男人住的院子了。
“你家院墙怎么这个样子?”家家户户都挨在一起,院墙都是按照院墙的分界线修,怎么韩景瑜家里的院墙是往里面推了一米多,韩家的院子因此小了很多。
“我搬来的时候就这样了,之后一直忙工作也没有时间交涉,刚好你来了这个艰巨的任务留给你。”韩景瑜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一副看好戏的意思。
赵曼:“......”我知道了,你们都不是好惹的。
让她欣慰的是,这个地方偏西北,气候是夏天热冬天冷,但只要夏天不在太阳底下晒着,比之南方的夏天还是要凉快很多的。
韩景瑜把东西放在客厅里,交代赵曼自己休息一下,就拎着两只桶子出去打水。
赵曼立刻站起来:“我跟你去。”
韩景瑜疑惑不解的看着她,她又重复了一遍:“我跟你去,把你家的桶都拿上。”
韩景瑜家所有的桶就只有两个,都攥在他手上呢,赵曼跟在他后面走,就看见他站在院子中间开始摇水井,这年头也不是谁家里都能打得起水井,周围的人家都没有,就只有韩景瑜家有一个,所以他家院子门也不常关着,三不五时的就有人过来打水。
赵曼就在水井旁边,拎着毛巾擦了一把脸,瞬间感觉自己的命回来了大半条,可真要在这里生活,光有带过来的东西是远远不够的,家里还得置办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