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勒尔图回到了家中,不久前,他的弟弟去伊敏河游玩时落水身亡,而他的大姐也于一年前病故,加上父亲早已在伤寒流行时去世,家道中落,他必须回家。而关于在海拉尔前后两次蔓延的伤寒霍乱病菌,已被都统衙门证实是日本特务在水井里偷放细菌引起的。
郭道甫一直将奈勒尔图送到伊敏河边,师生俩依依不舍地分别。“安顿好了家庭,陪你母亲待一阵子,然后还是要出来,找个事做。必须要出来。”
奈勒尔图用力地点点头。
奈勒尔图在家中待了一段日子,打草,放羊,挤奶,赶毡子,尽可能地承担着家中的一切杂务,以此安慰着孤独的母亲。
“儿子,你不用留在家里陪我了,达斡尔人从来没有把孩子留在家里的。”过了不久,母亲给奈勒尔图盛过来一碗面片,慎重地赶他出门。奈勒尔图接过碗来,几滴夺眶而出的泪水吧嗒吧嗒地滴进了浓浓的面汤里。
得知奈勒尔图要出来做事,郭道甫早早给他联系好了一份工作,去呼伦贝尔蒙旗合作社贝尔湖分社上班。贝尔湖远在满蒙边境,呼伦贝尔,就是以呼伦和贝尔两大湖命名的。贝尔湖是一个界湖,主体位于蒙古境内。
设在湖边的贝尔湖分社主要收购当地的畜产品,并发往哈尔滨和内地,换回牧民的生活用品。
奈勒尔图的职务是仓库保管员。由于从小家贫懂事,各种杂活都从头做起,所以,仓库保管员对奈勒尔图来说,轻车熟路,他总是顺手就做很多事,把个仓库收拾得井井有条。
半年后的一天,蒙旗合作社经理喜尔尼带着瓦恩其克、色登依西以及会计额尔德尼来贝尔湖分社考察,夜里找奈勒尔图喝酒。
“我们又见面了。”色登依西上来给了奈勒尔图一个拥抱。
“我还以为你消失了。”奈勒尔图笑着说,“很久没有你的消息,挺挂念的。”
“啊,我钻地下去了。”色登依西大笑着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奈勒尔图摇摇头。
“我们都知道你是郭道甫和福明泰的学生。”色登依西笑嘻嘻地说,“你家里的情况我们也很清楚。”
奈勒尔图不说话,似乎什么都听不懂的样子。
“你猜接下来我要给你说什么?”色登依西突然有点严肃起来。
“我在听。”奈勒尔图仍旧不动声色。
“稳重,老实,心里什么都明白,但就是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色登依西回头对喜尔尼说,“看来我们找对人了。”
“直接说了吧,我们是从那边来的。”喜尔尼脑袋朝北边晃了晃。
“我知道你们都是从那边过来的。”奈勒尔图也把头望望“苏联”的方向,几人突然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我叫色登依西,需要我详细介绍一下自己吗?”
“不需要了。”奈勒尔图微笑着说,“我想知道你接下来会说什么,说完我们再喝酒,一醉方休。”
“你真是天下难找的情报员,看来我们的确没有找错人,”色登依西再一次看看喜尔尼,回头对奈勒尔图说,“我们可以直接告诉你,这个合作社是郭道甫和福明泰二人,在呼伦贝尔都统衙门左厅正堂成德的支持下兴建起来的。但他们不太清楚,或许是睁只眼闭只眼的情况是,我们这几人都是第三国际的。第三国际,你听说过吗?也就是共产国际。我们所有的情报组织对外都说的是隶属于第三国际,也就是列宁创建并领导的世界各国共产党和共产主义团体的国际联合组织,所以也叫共产国际。这是为着一个人类的未来大目标而建立的。它是1919年3月2日在莫斯科成立的,总部设在莫斯科,各国共产党是它的支部。到了20世纪30年代,苏联红军总参谋部、情报部,为了便于在世界各地开展对帝国主义国家的情报侦查活动,动员了成千上万的各国共产党员,组成了数以百计的情报小组,对外统称共产国际情报组。你们就是隶属于这个组织中的一员。当然,你们的老校长,我们也都是老熟人了,他是什么都明白的,他就是为了革命而生的,他应该把什么都给你讲过了。我们的合法名义是与苏联和蒙古人民共和国开展边境贸易,其实是以此为掩护的共产国际的秘密情报组织。”色登依西顿了顿,看看奈勒尔图的反应。
奈勒尔图微笑着看着色登依西:“我知道你的身份有几年了。”他把话继续留给色登依西。
“是的,我猜你们的校长应该给你们讲起过这个组织的事。现在的草原上,也就是你们的家园,很不平静,日本人虎视眈眈,国内又军阀混战,你们必须走出一条争取民族解放的道路,这跟我们苏联的立足点是一致的。为今之计,日本人就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奈勒尔图点点头,不接话,听色登依西继续说下去。
“日本人的胃口很大,他们到处派遣特务,对周边的国家,所有跟他们有边界相连的国家,都想吞下去。我们必须联起手来,把他们赶出去……作为新兴的苏维埃政权,我们必须警惕一切的反动势力,要严密地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所以,我们需要你,也希望你加入我们的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