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公一早起身盥漱了,便转到衙院后花园散散心。后花园有一个大水池,连接兰湖一角。记得荷叶翩翩,白莲点点,十分幽美。狄公刚走近大水池岸边,突然发觉温侃竟在一株柳树荫下的石凳上专心致志摆弄几个瓦盆。不由好奇,蹑脚走去。
“温都督这么大清早在做什么?”
“呵,是狄大人。你看!”他打开一个雕刻着幡龙的瓦盆盖子。“你看这尾蛐蛐,何等威武。双须抖直,隐隐有紫节,两边板牙象挫刀利刃,至今尚未曾有败绩。”
“温都督也爱斗蟋蟀?长安宫中也时兴过一阵。柳大人有一匹名种,最是凶猛,圣上都败下他几回哩。”
温侃听见说柳大人,心中便不乐。
“这柳大人也不知是如何一回事,神出鬼没。已明言回去京师,却又在广州露形。莫不是这位钦差暗中在访察我的弊端,故意瞒过我当方土地。”
“温部督多心了。柳大人对广州印象甚佳。钦差巡视返京后,还与我提及温都督的德政哩?”
温侃干笑一声:“柳大人巡视刚走,又来了狄大人巡抚。怕是朝廷不信柳大人奏报的德政吧。”
狄公一愣。心想莫非这温侃已猜知我的来意,又断定来者不善吧。
“温都督好荒诞。柳大人是巡视经略军平南战备,施化殊方,宣威海外,本官则专务查询番国通商,海夷道关防例禁诸事宜,实与温都督广州军政靖安无涉。”
温侃自知语失,讪讪低头。
“温都督,昨日我的亲随在广州市面上遇着一匹善斗的蟋蟀,内行称是‘金钟’。倘与你这匹交锋,胜负正不可予定哩。”
两个正说话间,忽见鲍宽急匆匆进来花园。
“温都督,那女子不见了……”
温侃使眼色:“你没看见我与狄大人说话么?”又转脸对狄公:“噢,鲍相公为我在觅购蛐蛐。”
鲍宽忙向狄公请安。乃道:“拙荆认得一个盲女子,屯积了许多各种蛐蛐。温都督托我去访购。谁知拙荆昨夜去找她时,已不见了踪影。”
温侃不耐烦地挥手道:“这区区小事也来惊动狄大人视听?快回去吧。”
鲍宽吃此抢白,忙恭敬退下。狄公上前一步拉了他袍角。
“鲍相公,本官少刻便要去拜访梁溥,询问一些商界细节。望你陪我同去,有你职权。”
鲍宽唯唯。乃拜辞狄公,暂且退下。
狄公回到西厅书房,陶甘已等在那里。陶甘说他已私下拜托一名干练的缉捕访寻兰莉的下落。狄公将适才花园里与温侃、鲍宽一段话语说了。
“我疑心温都督以前曾见过那盲姑娘,似乎不愿让鲍宽知道。那盲姑娘的失踪看来并非劫持,而是自己藏匿起来了。不知是有意躲避温、鲍的纠缠抢夺;抑还是不肯让我们探明她的底蕴。如今各路人马都在找寻她,必然是个要紧的人物。——问破柳大人死因,还须从她下手哩。”
这时中军来报,轿马已经就备就。鲍宽已在西厅外恭候。
狄公道:“陶甘,我们一起去梁溥府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