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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不要怕,有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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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5月初,北京骤然沦为了全国“非典”的重灾区。往日繁华热闹的北京,车辆行人零零落落。大大小小的社区都拉上了警戒线,很多学校都停课了,很多企业和机关也实行轮流值班。大家都憋在家里不敢出门,天天看着政府的新闻通报,议论着今天又有多少疑似病例、确诊病例、死亡病例。

起初,由于有关主管部门信息公布不及时、不准确、不透明,一时间各种传闻甚嚣尘上,尤其是关于北京死亡人数的说法更是众说纷纭,各种耸人听闻,搞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直至卫生部的一位高官及地方政府有关领导被免职,政府三令五申不信谣、不传谣、不造谣,大家的情绪才安定下来。

那段时间,很多北京人都想尽办法跑到外地,甚至跑到国外避难。为了逃避各种检查,担心被当成“非典疑似病人”隔离了,很多人选择了开私家车逃往外地。当时北京人已被视作了瘟神,出京的道路异常艰难,各个路口都被设了路障。很多省市地区都挂上了“北京人不准入内!”“北京人滚出去!”等大横幅。外地人一旦发现北京牌照的车辆会立马围追堵截,一旦听到北京口音的人会毫不客气地直接送到当地医院隔离检查。

皇城根儿下骄傲的北京人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成了过街老鼠那么不受人待见了。北京人一下子少了很多平日的抱怨,多了一些人生的感慨,个个盼望着“非典”赶紧过去,往日的繁华和自由赶紧回来。有的甚至发誓,等“非典”过去,一定会加倍珍爱生命,珍惜当下,走遍北京城的每一个大小角落,去感受美丽大北京的生活美好。

潘石的“万国地产”集团也放假了,只有少数人在轮流值班。潘石自己还坚持每天去办公室。这天,他像往常一样,坐在明亮的办公室翻阅着文件。他的办公室没有过多的奢侈装饰,看上去非常典雅整洁。正中央的墙上挂着“大爱江河”四个大字,看上去苍劲有力、笔扫千军,是著名书法大师都本基先生的手笔。

自上次大胆向那雪表白爱意被婉拒后,潘石就一直提醒自己,君子不夺人所爱,以后不再打扰她的生活。但“抽刀断水水更流”,潘石对那雪的思念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变得愈加浓烈了,他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个“脸上写着爱情的女孩儿”。这时,潘石的手机突然响了,手机上显示着赵小汐的名字。他眉头一锁,不知怎的,心里突然涌起一种莫名的不祥。果然,电话里传来了赵小汐心急如焚的声音:“潘总,潘总……”

“小汐,别着急,慢慢说!”

“潘总,那雪……她……”

“那雪……怎么啦?”

“她被同事举报了,说她被传染上‘非典’了,被救护车拉走了!快,快,潘总,您快救救她,救救那雪……”

潘石一听懵了,握着电话的手瞬间渗出了冷汗,内心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他声音极其低沉,一字一板地问:“那雪现在人在哪儿?”赵小汐急速地说:“说是被送到小汤山了!”潘石的脑子飞速地转着,马上想到了卫生主管部门的老朋友蔡局,决定要第一时间赶到小汤山“非典”医院,第一时间出现在那雪的身边。

潘石想着,迅速地拨通了蔡局的电话,说他现在马上要赶去小汤山“非典”医院,一位亲戚那雪被送到了那里,麻烦蔡局联系一下医院负责领导,抓紧落实病人的具体情况。蔡局听完老朋友潘石一番话,劝他说那里太危险,不能去。而且小汤山武警严密把守,进出需通行证,一般人是不能靠近的。潘石拜托蔡局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说完没等蔡局回复就挂了电话,外套都没顾得上穿就跑出了办公室。

黑色奥迪A8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上飞驶着,时速表针指向了180,车很快就驶到了小汤山。临时搭建的“非典”医院大门口,一位军官和一位护士站在那里,潘石下车快步迎了上去。那位军官自称是李院长,潘石客气地伸出了手,李院长说“非典”时期就不握手了,现在病人很多,人手有限,也就不多说了。病人那雪查到了,住在5病区21床。

潘石心急如焚地请李院长赶紧带他进去。李院长严肃地问:“您确认要进去吗?太危险了!”潘石目光坚定地点了点头。穿好了“隔离衣”和“防护服”,戴上了“专用口罩”,全副武装好后,潘石和李院长一起并肩走进了戒备森严的医院。李院长边走边介绍说,他们很多人来这里都是写了遗嘱的。潘石边走边竖起大拇指,说有勇气来的都是英雄。很快,他们走到了一个临时搭建的隔离区,找到了5病区21床。

一个三层玻璃的小窗口,是病人与外界唯一能交流的地方,食物和药品都从这个小窗口送进去。透过这个隔着三层玻璃的小窗口,潘石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那雪,她被各种仪器包围着。潘石一下子感觉自己的心掉进了深谷,脸“唰”地变得惨白,心疼得眼泪差点涌了出来。他一下紧紧地握着李院长的双手,几乎恳求地说:“李院长,请求您,让我进去看看病人,可以吗?”

“这……医院有规定,况且,实在是太危险了!”

“李院长,病床上躺着的是我挚爱的姑娘,相信您能理解我此刻的心情吧?恳求您!”

“好吧!蔡局有过交代,不过,请务必抓紧时间!”

“感谢!”

潘石跟着李院长走进病房,几平米的隔离区,仅仅能放下一张床和一些仪器。潘石走近病床,看着嘴上戴着呼吸机、身上戴着各种监测仪器的那雪,心如刀割,不由想起了当年在医院看到女儿贝贝时的心情。护士上前轻轻地呼唤了下那雪,那雪微微睁开了双眼,模模糊糊地看到了全副武装的潘石,瞳孔渐渐地变大,一行热泪顺着眼角唰的一下滚落下来。

潘石急忙上前示意她不要激动,并让护士拿了一张纸和一支笔,飞快地写了几个字,举在那雪面前:“不要怕,有我在!”那雪心里顿时感到了一种强大的力量。她微微地抬手,示意要纸和笔,吃力地在纸上写着什么。之后慢慢地抬起头,递给了潘石,眼神里充满了一种对死的恐惧和对生的渴望。

潘石拿着纸的手在剧烈地抖动,看到纸上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不想死,答应过妈妈!”他急忙转过脸去,强忍着悲痛,告诉自己此刻那雪需要的是信心和鼓励,不能让眼泪流下来。潘石镇定了下情绪,转过身,弯下腰,深情地凝视着那雪,眼神中有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似乎在告诉那雪,她不会有事儿的,一切都会过去的。他冲着那雪微微地点点头,伸出了两个手指,做出了一个V字手型。

那雪凝望着潘石,含着泪水的眼睛会意地笑了笑。李院长礼貌地催促潘石,潘石缓缓地站直了身,再次给那雪投以鼓励的目光,然后慢慢地转身走出了病房。看着潘石的背影,那雪觉得就像见到亲人,心里踏实了很多,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走出病房门,潘石急切地询问着那雪的病情。李院长简单地介绍说,那雪目前有高烧、咳嗽等明显症状,但还没有最终确诊为“非典”。不过,特殊时期,必须要采取特殊的手段,希望潘石理解。潘石表示理解,并再三说要不惜一切代价救治那雪。李院长说会与潘石及时沟通病人的情况的,让他不要太着急。

潘石低着头,和李院长及护士一起走向医院大门口。潘石询问了一些具体情况,一旁的护士边走边说,他们是接到了群众举报,连夜去的MGM把那雪接到这里来的。还说当时的场面非常混乱,一个小伙子说是她男朋友,非要跟着过来,疯了似的一直追着救护车。

“非典”爆发以来,熊小乖整天呆在家里憋得发慌,只有张若菲敢过来陪她玩儿。熊小乖每天差不多给刘铁打十几个电话,始终没人接,后来干脆关机了。熊小乖气得不行,非要拉着张若菲到MGM去找刘铁,到了以后才听乔总说,那雪被作为“非典疑似病人”关到小汤山去了,刘铁属于“密切接触者”,好像也被隔离了。熊小乖一听,急得眼泪差点掉了下来,二话没说拉着张若菲就跑到社区居委会去了。

社区居委会一位自称主任的大妈接待了她们。熊小乖急切地询问刘铁的情况。大妈警觉地先给熊小乖和张若菲测量了体温,并询问她们最后一次是什么时候见到刘铁的。熊小乖忍着一肚子气,告诉大妈好久没见到刘铁了。大妈这才坐下来介绍刘铁的情况,说他虽然没有出现“非典”的明显症状,但还没解除隔离,所以不能见。

大妈还嘀咕着说,这个刘铁太难缠了,天天闹着要去小汤山,说是要去看他的女朋友,有一次还差点跳窗户跑了,幸好她们寸步不离,严防死守……大妈说着,突然停下来好奇地盯着熊小乖,问她是刘铁的什么人?熊小乖翻着白眼说,我才是刘铁的女朋友。熊小乖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并再三叮嘱大妈,刘铁一旦解除了隔离,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她。大妈看着熊小乖离开的背影,摇着头,感叹如今的年轻人真是搞不懂。

过了几天,主任大妈通知刘铁,他可以解除隔离了。刘铁一听,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迫不及待地询问那雪的病情。大妈告诉他,那雪还住在小汤山医院,还没有最终的结论,让刘铁别着急。刘铁没等大妈把话说完就冲出了居委会。他在马路上站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拦下一辆出租车,但司机一听“小汤山”三个字,又看了看蓬头垢面的刘铁,脸色立马就变了,一脚油门开车就跑了。刘铁又拦了两辆出租车,司机都是一听就跑了。情急之下,刘铁跑回出租房,砸开了房东的破自行车的链子锁,骑上车就直奔小汤山了。

北京的春天很短,风沙很大,马路上穿什么的都有。刘铁上身穿着衬衫,下身穿着大裤头,拼命地蹬着自行车,不一会儿就汗流浃背了。也不知骑了几个小时,他终于到了小汤山,但还是吃了个闭门羹。小汤山医院附近到处都是警戒线,有很多武警站岗把守,无论他怎么哀求,站岗的武警都不让他跨进半步。

刘铁恶狠狠地瞪着那些武警,死缠着就是不走。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刘铁着急地把手机里能打的电话几乎打了个遍,希望能找到个关系帮忙疏通下,但大家都劝他赶紧离开那个可怕的地方。

而此时的熊小乖正睡眼惺忪地睁开了眼睛,在床上打了几个滚儿,习惯性地摸着电话。拿起电话一看,发现了几个未接电话,她隐隐约约地感觉,可能是居委会打来的。她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急忙拨回了电话。果然,电话里传来了那位主任大妈的声音,她告诉熊小乖,刘铁已经被解除隔离了。熊小乖说了声谢谢,挂断了大妈的电话,立马拨打刘铁的电话,电话嘟嘟嘟地响了半天没人接,熊小乖不停地摁着重拨键,电话终于通了,传来了刘铁低沉的声音:“熊姐,什么事儿?说!”

“你现在人在哪儿?”

“小汤山!”

“你疯了!你跑到那儿去找死吗?”

“对了,熊姐!不是,小乖!正好,能不能求您件事儿,我女朋友可能染上‘非典’了,现在小汤山医院,您能不能帮着找找熟人,让我进去看她一眼?就一眼!熊姐!小乖!求你了……”

熊小乖听着,泪水夺眶而出,举着的手机在不停地颤抖着。她赶紧用另外一只手捂住了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熊小乖多日对刘铁的担心解除了,同时也被刘铁对那雪的一片痴情深深地打动了。刘铁真是一个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连死都不怕的男人,自己是多么渴望也能遇到这样一份真挚的爱情啊。熊小乖擦着眼泪,电话里刘铁仍然不停地在呼叫着:“小乖、小乖?是不是不想帮忙?要是不想帮忙就算了……”

“我他妈什么时候说不帮了!你等一下,我老爸认识市卫生局的,我马上打电话,马上回复你,等着!”

熊小乖挂了电话,立马给蔡局打了个电话。蔡局问熊小乖和那雪是什么关系,熊小乖回答是好朋友。蔡局解释说,“万国地产”的老板潘石前几天已经去过了,就别再为难他了。熊小乖挂了电话,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不知道该如何回复刘铁。她犹豫了一下,一边穿着衣服,一边拨通了刘铁的电话:“铁子,已经联系上了,你在小汤山那儿等我,千万别动!”

熊小乖随便穿上了件衣服,跑到她那辆红色法拉利旁,风驰电掣开往了小汤山。一路上她一直在想,无论如何也要先把刘铁赶紧带离那个可怕的地方。车很快地就飞驶到了小汤山,熊小乖远远地就看到了站在警戒线外的刘铁,泪水再次不由地涌出。她减慢了车速,擦干了泪水,缓缓地将车停到了刘铁身旁,放下车窗,说:“铁子,先快上车吧,上车再说!”

刘铁走了过来,趴在车窗外,疑惑地看着车里的熊小乖,不停地问到底联系好了没有、能不能进去、为什么要先上车等等问题。熊小乖没有回答,打开车门跑了下来,拉着刘铁就上车。刘铁甩开了熊小乖大声地吼着:“到底联系好了没有?上车干吗?我不上!”

“铁子,你先别急,上车慢慢说,好吗?”

“对不起,我他妈没心情跟你这儿慢慢说!”

“你知道这里有多危险吗?上车再说,乖!”

“熊姐,你是不是又在玩儿我呢?”

“你他妈凶什么凶!好像是你在求我吧?上不上?”

两人正在争吵着,来了一队武警,带着很多设备,二话没说强迫他们马上上车,并说要对车进行全面消毒。两人不得不上了车,红色法拉利的车外顿时水雾弥漫,水枪喷着的消毒药水重重地击在汽车的挡风玻璃以及车身上,发出了嗡嗡嗡的巨响。刘铁顾不上这一切,仍然不停地追问熊小乖:“熊姐,你到底联系上了没有?不会是在耍我吧?”

“联系上了,给卫生局的蔡局打电话了。”

“真的?太好了!谢谢,谢谢你,小乖!”

“你能不能别一会儿熊姐,一会儿小乖的!”

“不好意思,谢谢你,小乖!”

“你不用谢我,蔡叔叔拒绝了我!不过……你倒是不用担心!”

“什么意思?你这话什么意思?”

“有一个人已经替你去了!你应该去谢谢他!”

“你到底什么意思啊?快说啊!”

“潘石,潘大老板,应该知道吧?刚才蔡叔叔告诉我,说潘总早就去过了,已经什么都安排好了,所以,你……不用担心了!”

熊小乖直视着挡风玻璃,不忍转头去看刘铁的脸。挡风玻璃上的水珠在慢慢地滑落下来,刘铁死死地盯着那一颗颗滚落下来的水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熊小乖自言自语地感慨说:“真太他妈感人了!你和潘大老板,都冒生命危险来看她!我怎么就没那个命呢!”

“你他妈能别说了吗!”刘铁怒目圆睁。

“我靠,你他妈骂我干吗?有本事找潘石去呀!”

这时,车门被打开了,几个武警要求他们下车,说车内也要全面消毒,他们两个人也必须接受消毒,完了之后就赶紧回家。刘铁和熊小乖默默地下车来,抬起了胳膊接受着消毒。几个武警相互询问着,确认无误后让他们重新回到了车上,并强迫他们赶紧离开。熊小乖一脚油门,车飞离开了小汤山。半道上,刘铁突然想起来了房东的那辆破自行车,熊小乖摇着头骂了句:“还他妈什么破自行车啊!”

太阳已经西下,天色已经渐渐地黑了下来。他们进了城,熊小乖看到刘铁憔悴的样子,知道这段时间他肯定没吃好没睡好,于是提出晚上一起吃饭。为了怕刘铁多想,还专门给张若菲打了个电话。刘铁问去哪儿吃,熊小乖说现在外面饭店都关门了,去她家让阿姨做饭吃。刘铁低着头阴着脸,闷闷地说了声不去。熊小乖一听急了,生气地说:“你别不知道好歹,行吗?”

“我一个穷保安去您家,不合适!”

“放心,我老爸怕死,早就跑到国外躲起来了。”

“我不是怕你爸,我是怕你!”

“你大爷的!我有那么可怕吗?会咬人吗?刘铁,怎么说我也帮你联系了蔡叔叔,还跑到小汤山,你个王八蛋难道没长心吗?”

“小乖,说心里话,感谢!感激!但,吃饭还是算了吧!”

“铁子,求你了,别再整天穷横穷横的,行吗?自己的女朋友却让别的男人去照顾,知道你在潘石面前有多渺小吗?”

“住嘴!你他妈有完没完了?”

“没完!别他妈对着我叫!铁子,我说过,这个城市就是个战场,你没权没钱没地位,你就是个屁!你现在首要的任务,就是让自己在最短的时间内强大起来,别再要你的那些臭面子了,懂吗?”

“哈哈哈……说得好!是啊,这个城市是个战场,男人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强大起来!”

“这样吧,你去我老爸那儿上班吧!我老爸已经答应了,就等你一句话了!”

“有啥条件吗?丑话说在前面,我虽是个小保安,但不卖身!”

“你丫倒是想卖呢!求你了,别再拿自己太当回事儿了,行吗?我谢谢你!”

“停车,我要下车!”

“就不停!”

“小乖,说心里话,我知道你对我好,也很感激!但你应该明白,我很爱我女朋友,所以……”

“我不明白!我他妈也不想明白!刘铁,你大爷的,我爱你,你明白吗?”

“小乖,停车!快停车!”

刘铁说着,按住熊小乖握着方向盘的手,强迫熊小乖停车。熊小乖抢着方向盘死活不肯放手。红色法拉利在马路上画龙,几个行人惊恐地看见一道红色的闪光冲到了马路牙子上。刘铁从车里挣扎着钻了出来,径直大步地往前走去。熊小乖趴在方向盘上号啕大哭,嘴里不停地叫喊着:“你个王八蛋,我爱你,你知道吗?我熊小乖哪一点儿不如她啊?呜呜呜……”

不一会儿,张若菲找到了熊小乖。看到熊小乖哭肿了的双眼,心急地问发生了什么事儿。熊小乖一下子紧紧地抱住张若菲,哭得更伤心了。张若菲没再多问,没再多劝,任凭熊小乖趴在她怀里,放声委屈地大哭着。过了许久,熊小乖终于停止了哭泣,慢慢冷静了下来。张若菲心疼地看着她,拿出纸巾,轻轻地帮她擦拭着满脸的泪水。熊小乖一把夺过纸巾,不一会儿纸团儿就扔满了车。张若菲摇着头说:“亲爱的,何必呢!不就是一个破保安吗?”

“放你妈的屁!破保安怎么啦?穷保安怎么啦?有几个男人能像他这个破保安一样,为了一个女孩儿,冒着生命危险去小汤山,你说?有几个男人能像他这个破保安一样,为了一个女孩儿,一个大学生跑去夜店当保安,你说?有几个男人能像他这个破保安一样,拒绝去我爸公司上班,你说?有几个男人能像他这个破保安,拒绝了我这个富家女,你说?你说呀!呜呜呜……”

刘铁离开熊小乖后,一路大步往前走着,但熊小乖的痛哭声和那句刺耳的“我爱你”一直在他的耳边环绕着,他的内心被震撼了。毕竟熊小乖不欠他刘铁什么,毕竟她为了他都去了没人敢去的小汤山,自己也是有血有肉的男人,内心其实是很感动的。但感动归感动,他知道自己心里只有那雪,想到那雪还在那个可怕的地方被“非典”煎熬着,想到强大的潘石去照顾了自己的女人,想到自己的弱小和无能为力,刘铁感觉自己快要疯了。突然他愤懑地仰天长啸,那叫声近乎哀鸣。

一时间,刘铁感到天旋地转,闭上了眼睛,顺势扶住了一根电线杆,想让自己尽快镇静下来。过了一会儿,他缓了缓神儿,想到熊小乖的红色法拉利撞到马路牙子上,也许被撞坏了,也许开不了,如果自己就这样走了,那也太不爷们儿了。想到此,他急忙又转过身,大步往回跑了回去。跑着跑着,耳边响起了熊小乖说的“这个城市是个战场”那句话,脚步越跑越快,感觉自己像是个悲壮的战士。

熊小乖正趴在张若菲怀里哭着,听到有人敲打车窗的声音,本以为是行人或者警察来了,抬起头刚想发作,惊讶地看到满头大汗的刘铁,眼神一下子定住了。她慢慢地咧开了嘴,猛地冲出了车,一下子搂住了刘铁的脖子,破涕而笑。

刘铁轻轻地拿开了熊小乖的手,蹲下身开始检查车,发现除了保险杠被撞弯了外,其他并没什么大碍。这时,张若菲也下了车,在刘铁耳边低声警告他,不要再惹熊小乖生气和伤心,否则跟他没完。三个人上了车,红色法拉利一溜烟儿消失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上。

车很快就驶进了京城一处著名的别墅区,停在了一座独栋的欧式田园风格别墅前。身材高大的刘铁从跑车里低头弯腰爬了出来,目瞪口呆地打量着眼前这栋富丽堂皇的别墅,发现比他无数次梦里幻想过的还要高级很多,高级得似乎有点儿不真实了。他前后左右张望着,一脸的茫然,感觉这个梦幻的地方就在自己的脚下,似乎离得很近,却又那么遥远。熊小乖看着傻乎乎的刘铁,开玩笑地说:“傻看啥呢?你安全部的呀?”

“你确认……这是人住的地儿?”

“怎么说话儿呢!我和我老爸是人不?”

“哦……那应该算是!”

“滚!”

熊小乖星眸微嗔地骂了声刘铁,上前挽着他的胳膊,推开了别墅大门。走进了客厅,刘铁又一次呆住了。客厅里摆放着各种珍贵的实木家具,家具上雕花的每个细节都是那么精致而生动,宽大的真皮欧式沙发看上去十分气派和舒适,浮华的吊顶上垂落下来一盏巨大的吊灯,一幅世界著名的油画挂在墙上,展现主人高贵的品位。刘铁正傻看着,这时,一位阿姨笑容可掬地迎了上来,熊小乖没有给阿姨介绍刘铁,而是随口吩咐阿姨送一些茶点到酒吧区来。

熊小乖捅了捅傻站着的刘铁的腰,嘴角露出得意的微笑,带着刘铁参观起了她亲自设计的主题酒吧区,并说是她亲自起的名字,叫做“水与火”。还别说,这酒吧区被熊小乖设计得还真挺有个性,各种奇特的酒吧椅,配上时尚的酒吧台,看上去非常时尚和前卫;几处射灯发出绚丽柔和的光,从不同角度打在了一幅貌似《圣经》里裸男裸女的油画上;一张人工缝制的土耳其绣花地毯铺满了地,踩上去感觉极其舒适,整个氛围令人十分放松。

熊小乖拉着刘铁的手坐了下来,支使张若菲去酒柜里取出了两瓶82年的拉菲。张若菲将红酒打开倒进醒酒器里醒着,没话找话调节气氛,讲着一些趣事儿。她开玩笑地说“非典”有坏处也有好处,好处是有利于增进男女感情,促成家庭和睦团结。说她有一姐们儿是个空姐,“非典”后就很少飞了。空姐的男朋友是个有钱人,平日里天天出去鬼混,和空姐天天也吵架。“非典”后她男朋友怕死得要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两个人天天窝在家里,没事儿干就天天干那事儿,结果一不留神,空姐怀孕了,男朋友也不得不和她结婚了,后来还给孩子取了个名字叫“典典”。

红酒醒好了,三个人碰了下喝了起来。压抑依旧的刘铁一杯接一杯喝着,张若菲趴在熊小乖的耳边小声地嘀咕,问着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是玩玩儿呢,还是来真的?熊小乖低头不语。张若菲盯着熊小乖的眼睛,看到她躲闪的眼神,心想看来这次她是陷进去了。张若菲了解熊小乖,别看她天天玩什么“爱情游戏”,其实内心特别渴望爱情,并且是个敢为爱情赴汤蹈火的人。以前那个小白脸就是个惨痛的教训。

张若菲不愿意看到熊小乖再次为爱情受伤,警告她可要想清楚了,别到最后再伤了自己。两个人正说着悄悄话,一转头发现那瓶82年的拉菲已经给刘铁喝了一大半了。张若菲使劲儿忍着没笑出声来,熊小乖半开玩笑地说:“大哥,这可是82年的拉菲,你当啤酒呢?土鳖!”

“啊?……才知道我是土鳖呀!”

“好吧!姐今儿心情不错,你爱怎么喝就怎么喝吧!”

“这破红酒太没劲儿了,还是‘小二’好!”

“一会儿让阿姨去超市买箱小二,行了吧?”

“行!”

“刘铁,行啊!说实话,这么多年,还真没见小乖这么惯过谁!”

“菲姐,那我是不是该磕头谢恩啊?”

熊小乖和张若菲没再理刘铁,一时都沉默不语陷入了沉思。熊小乖第一次认真地思考了起来,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么会对刘铁这么好,从心里就是想对他好。如果说起初是想拿刘铁开开心,继续玩儿她的“爱情游戏”,教训那些臭男人解解气,现在发现自己不对了,难道自己真爱上这个土鳖保安刘铁了?

众所周知,张若菲是个天生同性恋,虽对熊小乖也爱慕已久,但她知道,熊小乖喜欢男人,不可能对她有兴趣的。不过,作为熊小乖忠心耿耿、死心塌地的“闺蜜”,她最不能看到的是熊小乖受伤害,只要熊小乖开心怎么都行。

两个人各自低头想着心事,这时,刘铁举起空空的酒杯,瞪着大眼问还有酒吗?两个人几乎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那瓶空空如也的82年拉菲。熊小乖偷偷地笑了笑,起身想去拿酒,阿姨正好抱着一箱“小二”走了过来。刘铁一看急忙站起来,客气地说了声谢谢,然后不停地说:“这个好,这个好!”

熊小乖和张若菲相视而笑。张若菲再次趴在熊小乖的耳边悄悄地说,既然这么喜欢这小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等刘铁喝大了就一举拿下,自己负责往死里灌刘铁。张若菲说完咯咯地笑着,熊小乖也觉得是个狠招,会意地点了点头。

目标已定,两个人开始行动了。她俩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你一杯我一杯地敬着,刘铁则不停地喝着。想到小汤山的那雪,加上那段被隔离的日子,刘铁心里太压抑了,自己本身就想往死里喝,所以是来者不拒,不一会儿工夫,他就喝得烂醉如泥,躺在地毯上昏睡过去。熊小乖和张若菲本想把刘铁抬到卧室去,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最后还是没有成功。张若菲找到阿姨叮嘱了几句,然后诡秘地冲着熊小乖笑了笑,走了。

熊小乖跪在地毯上,看着烂醉如泥的刘铁,看着这个平日像匹桀骜不驯的烈马,此刻像个安静的大男孩儿一样的男人,长长的睫毛时而微微眨着,硕壮结实的胸膛随呼吸微微起伏着。熊小乖的心怦怦跳得厉害,感到一种致命的诱惑,情不自禁地将脸贴在了刘铁的胸口,感受着他的心跳,轻轻地说了句:“你是我的!我爱你!”

熊小乖慢慢解开了刘铁衬衣上的扣子,举起一杯红酒慢慢倾斜着,红酒像一滴滴挂了丝的水滴,落在了刘铁条状的胸肌上。熊小乖春心荡漾,桃花玉面,手指向那健硕的胸膛轻柔地游离着,慢慢地俯下身来,张开性感的朱唇,舌尖吸吮着胸肌上一滴滴滚淌着的红酒。刘铁身体的反应越来越明显了,恍惚中,他猛地一下子惊醒了,看着眼前性感撩人的熊小乖,惊愕地跳了起来,一把抓起自己的衬衫,晃晃悠悠地慌忙夺门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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