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MGM,那雪看着手里的手提袋,不知如何是好。这时,远处传来了乔总的声音,那雪赶紧把手提袋藏了起来。乔总走进包房说,看来今晚不会有什么客人了,如果到十一点还没客人来,就可以回家了。
果然,十二点了还没有一个客人来。那雪收拾好房间,用衣服包裹着手提袋,战战兢兢地去保安室找刘铁。没想到值班的保安神秘地笑着说,刘铁早就跟熊姐走了,估计又谈什么大买卖去了。那雪听后不但没有吃醋,不知怎么,反而觉得心里有点儿踏实和释然了。
那雪一个人脚步匆匆地回了家,到家后手提袋藏在了一个角落里,简单地洗漱后,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光,静静地发呆。想着这两天发生的事儿,那雪反复地问着自己,难道自己真的要放弃去“北方歌舞团”这个难得的机会吗?这可是自己从小就梦寐以求的梦想啊!刘铁会同意吗?刘铁会支持她吗?自己如何跟刘铁说呢?如果刘铁知道了自己和潘石还有来往,会不会再像上次那样大发雷霆啊?那雪越想越头疼,想着想着,睡着了。
睡梦中,那雪感到了一道刺眼的灯光。她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刘铁回来了。以前刘铁回来晚了,从来都不开灯的,而是蹑手蹑脚地躺下来,唯恐吵醒她。今晚,刘铁不但开了灯,还阴沉着脸,那雪顿时紧张了起来,感觉情况有点儿不对。莫非是刘铁知道些什么?会不会他那些多嘴的同事又在背后说了些什么?那雪一阵心虚,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刘铁知道那雪醒了,但没理她,从柜子里找出了一瓶“小二”,自己闷头喝了起来。那雪尽量地保持着镇定,自己劝慰着自己,无论怎么说自己拒绝了潘石,捍卫了他们的爱情,没做什么对不起刘铁的事儿,自己心里坦坦荡荡的。想到此,那雪轻轻地下床,帮刘铁脱了外套,换上了拖鞋,抚摸着刘铁的肩膀说:“这么晚了,别喝了,好吗?”刘铁装作没听见,仰着头吐着烟圈儿,依然不理那雪。
那雪观察着刘铁的脸色,感觉事情有点儿严重。不过,她还是劝自己,别此地无银三百两,这段时间他一直忙项目,也没怎么上班,没准谈项目又被别人忽悠了。想着,那雪温柔地去拿刘铁手里的“小二”,再次劝他别喝了。但没想到,刘铁猛地甩开了她的手,“嗖”的一声将那瓶“小二”甩了出去,一下子砸在了墙上,摔得粉碎。那雪心里一凉,猜想刘铁十有八九是听说什么了,看来一场暴风雨又不可避免地要来了。
刘铁依然一句话不说,脸色变得越来越青,站起身来一头躺倒在床上,闭上了眼睛。那雪心扑通扑通地跳着,默默地扫着一地的酒瓶碎碴。此刻,她多么渴望刘铁的信任,哪怕只是一个坚定的眼神,都会给她足够的力量和勇气。那雪扫完地,战战兢兢地躺在了刘铁身旁,将头轻轻地依偎在他的胸膛。
刘铁见状,再次拿开了那雪的手,几乎是从床上跳了下来,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牙齿咬得格格作响,气得浑身都在发抖。那雪一看决定赶紧主动向刘铁坦白交代,以免造成更大的误会:“铁子,是这样的,现在北京‘非典’严重,潘总去MGM劝我别上班了。”
“哈哈哈……我的女人,让他妈别的男人来关心!”
“铁子,你千万别多想,就是朋友关心……而已。”
“哈哈哈……这都他妈成朋友啦!好吧,说说你们两个朋友整个晚上都干了些什么?”
“啊……就聊天!”
“就聊天?聊这么久?好吧!就聊天,是吧?那都聊了些什么?”
“他劝我别上班了……”
“哈哈哈……你自己相信自己说的话吗?”
“铁子,你应该相信我的,对吗?”
“好吧,就算我相信你,可你知道,那些保安都怎么看我吗?”
“铁子,你觉得那很重要吗?我只在乎你怎么看我的!”
“你和他单独在一个房间,聊了整整一个晚上,你教教我,我应该怎么看你?”
那雪不想和刘铁争吵,但又不知如何给刘铁解释。她是多想告诉刘铁,自己是如何坚定拒绝了潘石,拒绝去“北方歌舞团”工作的机会。但她知道不能说这些,以刘铁的火爆脾气,听了一定更加浮想联翩,她只会越描越黑。那雪侧躺在床上,背对着刘铁,选择了沉默。
刘铁见那雪不再解释了,更加恼怒了,觉得胸口像有一口气卡在那里,脑子里产生了各种猜想,越想越遏制不住心中的妒火,突然,他停下脚步,感到一股热血蹿到了脑门上,声音像沉雷一样滚动:“那雪,你他妈都懒得给我解释了,是吗?”
“铁子,你现在跟我说话都带脏字了,是吗?”
“嫌弃我素质低了,是吧?不如潘总有修养,对吧?”
“你冷静点儿,别无理取闹,好吗?”
“我无理取闹?你和那个潘总单独在房间聊了一晚上,一晚上就劝你别上班了?我无理取闹?哈哈哈……你觉得我会信吗?”
“睡觉吧,行吗?求你了!”
“不行!说清楚再睡!”
“那你到底想听什么呀?我怎么回答你才能满意啊?”
“你说呢?”
“我要……睡了!”
那雪说着,无奈转过身去。恼羞成怒的刘铁像困兽一样,在狭小的房间里大步来回走着。他开始疯狂地翻那雪的包,将包里的东西倒了一地,但什么也没发现。那雪躺在床上听着,心里说不出的心酸和难过。每当刘铁翻她的包时,她总是怀疑,这还是那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铁子哥吗?什么时候他们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了?
这时,刘铁突然发出了一阵冷笑,目光盯在了角落里的那个诺基亚手提袋上。他弯腰将手提袋捡起来高高举起,走到床边在那雪的眼前晃着。那雪感到脑袋“嗡”的一声,眼前一片漆黑,心也随之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那雪转身绝望地看着刘铁,只见刘铁脖子上的青筋凸起,脸上的肌肉痉挛,双眼喷着火,一只拳头在暗中攥得格格作响。他像一头受了伤的野兽,发出一声号叫:“这是什么?!”此时的刘铁已经怒不可遏,号叫声简直要把屋顶掀翻了。那雪额角上顿时渗出了冷汗,浑身都在瑟瑟颤抖,心想这下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她双唇直打战地说:“铁子,你听我解释好吗?我是准备……”
“听你解释?还他妈的有什么好解释的!哈哈哈……”刘铁狂笑着,长期积压在心中的羞怒,此刻如火山一般彻底爆发了。他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猛地将手提袋抛向空中,手提袋里的手机被抛在了空中,慢慢地摔落在地上。刘铁发现,摔落在地上的那款限量版的诺基亚8800手机,居然跟熊小乖曾想要送给他的是同一款,他更是狂笑不止,笑得眼泪都快掉了出来。
那雪被吓坏了,不顾一切地跑下床,紧紧地抱住了刘铁,几乎跪在了他面前,大声哀求着刘铁。盛怒之下的刘铁,已经根本听不进去那雪的任何解释,他几近歇斯底里了。他随手抓起桌上的茶杯、酒瓶等等,用力地往地上摔去。
摔完东西,刘铁一屁股坐在地上,又开始抽起了自己嘴巴,一巴掌接着一巴掌,越抽越响,越抽越狠。刘铁的脸被妒火与愤恨、无奈和痛苦扭曲着,他绝望地仰起了头,眼睛呆呆地盯着天花板,半天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会儿,刘铁开始语无伦次地自语起来,声音极其低沉,低沉到近乎哭腔:“谁他妈都不怪!要怪就怪我是个穷保安!我他妈就是个孙子!什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山盟海誓的,哈哈哈……哈哈哈……”那雪哭了,哭得是那么的伤心、那么的绝望,但仍然不停地乞求着刘铁,嘴里不停地重复着:“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那雪一边道歉,一边使出全身的力气拉刘铁,求他别坐在地上了。刘铁大手一甩,那雪顿时被甩在了地上。
那雪坐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浑身一阵阵地痉挛,无声地抽泣着。刘铁躺在地上,冷冷地闭上了眼睛,没去扶那雪。房间里死一样的宁静,只听到那雪隐隐地抽泣。不知过了多久,刘铁从地上坐了起来,点上了一根烟,他转脸看着蜷缩成一团的那雪,冷冷地问道:“那雪,现在请你给我一个相信你的理由!”
“铁子,你应该了解我的,我不是那种贪钱的人吧?我是准备找机会还给他的!我怕你多想,就没敢告诉你……”
“哈哈,好吧!那我再问你最后一遍,那天晚上你们都干了什么?”
“那天晚上,潘总除了劝我别再上班了,还聊了一些关于……爱情的话题,对不起,我怕你多心,所以没说。”
“完了?”
“嗯!”
“哈哈,可以,可以!你陪他聊了一晚上的爱情,结果他就送了你一限量版的诺基亚8800手机,你可是比华尔街的大律师聊天收费的标准都高啊!你觉得你自己会相信吗?”
“不是……不是,对不起,我承认他对我有好感,但我拒绝了!”
“哈哈哈……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没有付出哪来的回报?说吧,你到底付出了什么,换来的这部手机?”
“铁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哈哈哈……我什么意思?我他妈什么意思,你心里不清楚吗?”
刘铁满脸通红,怒发倒立,样子令人发指。那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刘铁,明白了刘铁话里的含义,感到了一种莫大的羞辱和心痛,大脑一阵眩晕。她擦了擦眼角的泪珠,眼神变得越来越暗了,呆呆地坐在地上。那雪说什么也没想到,刘铁居然怀疑她……她伤心到了极致,突然变得异常的冷静,沉默了,不再做任何解释了。
刘铁看到呆滞的那雪,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了可怕的一幕,难道她真的和那个潘总?……刘铁开始疯狂地摇晃着那雪,眼神惊恐地盯着那雪的脸,寻找着想要的答案。那雪被刘铁的大手抓得疼痛难忍,但她没有挣扎,没有反抗,而是慢慢抬起了头,眼神陌生地看着刘铁,牙齿咬着嘴唇咬出了一道血痕,声音极其低沉地说:“刘铁,我向你发誓!但请你记住,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以我母亲的名义向你保证,我那雪没有做任何一点儿对不起你的事情!”
刘铁万万没有想到,那雪会拿自己逝去的母亲发如此毒誓,他被一下子惊到了,呆呆地立在那里,终于停止了嘶吼。过了好久,他终于冷静了下来,觉得那雪无论如何也不会是那种人,一定是自己误会她了。他慢慢地心软了下来,开始给那雪道歉,说把手机还给潘石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但他提出了一个条件,就是必须当着他的面,让那雪给潘石打电话说清楚,强调他要的就是一个态度。
那雪苦笑了一下,说没有潘石的电话号码,回头让赵小汐帮她还给潘石。刘铁一听赵小汐,突然气又不打一处来了,坚持让那雪必须马上当着他的面打电话给赵小汐,说着拿出手机递给那雪。那雪愣愣地看着刘铁,声音微弱地说:“这么晚了给小汐打电话,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赵小汐是个什么东西啊?就他妈是个二奶,就是个卖的!没事儿,她这种贱货,现在不知道躺在哪个大款床上呢!”
“铁子,你怎么又把小汐扯上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存方式,我们没有权利责备别人!”
“怎么,说你闺蜜都不高兴呀?不过也是,她不是一直在帮你和潘总通风报信吗?我就知道你会护着她!不行,必须给她打电话,就现在!”
刘铁说着,拿起电话就开始拨打赵小汐的电话。电话响了半天终于通了,传来了赵小汐睡得迷迷糊糊的声音。赵小汐看到刘铁的电话,还以为这么晚了那雪有什么事儿,急忙打起精神接听了电话,没想到电话里传来了刘铁连讽带刺的声音:“小汐吧?不好意思,这么晚了,没打扰你和哪个大款约会吧?”
“放你妈的屁!什么事儿?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小汐,谢谢你对我们家那雪一直的关照!这不,在你的培养下,我们家那雪也学会傍大款了,那个潘总送了她一部手机,还是诺基亚8800限量版的,但不好意思,我们家那雪不要,麻烦你把那个潘总的电话号码给我一下呗?”
“刘铁,你脑子有病吧?我凭什么把潘总的电话号码给你啊?你以为你是谁呀?一个穷保安,还整天穷横穷横的!什么东西啊!我警告你,那雪能忍你,我可没时间屌你,切!”
“没错,我不是东西!你多牛啊!天天坐在宝马车上哭!”
“哈哈哈……瞧你那穷酸样儿!我就是愿意坐宝马哭,怎么啦?不像某些人,天天骑一个破自行车,还让那雪天天哭!”
“靠!那也比卖的强点儿吧?”
“刘铁,你再他妈的胡说八道!”
“小汐,你别对号入座嘛!我只是说卖的,又没说你!”
“刘铁,你个王八蛋!你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吗?你还是个男人吗?你以为那雪姐不知道你和熊小乖的关系吗?自己和一个富家女搞暧昧,让自己的女人一个人去医院做流产,你他妈简直就是个畜生!”
“你说什么?赵小汐,你说什么?”
听到赵小汐最后一句谩骂,刘铁举着电话,像一根木桩子似的杵在了那里。那雪也听到了小汐的叫骂声,脑子也嗡的一声蒙了。刘铁目瞪口呆,脑袋像挂了个铅球似的吃力地转过来,一把拉起了那雪,惊愕地质问道:“怎么回事?赵小汐说的……流产?是真的吗?”
“嗯!……”那雪的心在滴血。
“什么时候的事儿?”
“那天晚上,我们回家,路过婚纱店,我说我们结婚吧!你说,等你发了大财,住上了别墅,不能让你的儿子出生在出租房里!我知道,你不会要这个孩子的……”
刘铁没等那雪说完,扑通一下就跪在地上,失声痛哭了。那雪缓缓地站起来,抚摸着刘铁的黑发。刘铁满脸泪水,一下子紧紧地抱住了那雪,哀求着说:“雪儿,对不起,对不起……”那雪目光呆滞地说:“都过去了……”
那雪没再哭泣,没再解释,没再说话,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任凭刘铁一直痛哭着。沉默是一个女人最悲凉的哭泣,是一个女人最温柔的背叛。多少年后刘铁才知道,自己爱的女人哭了,谁对谁错不重要,别让她伤心最重要。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爱的女人突然沉默了,不再哭了,自己也就走在追悔莫及的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