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差点就踢到了谢昭年放在地上的汽水罐,卧槽一声,就看谢昭年捞起汽水,冷不防看了他一眼。
罐子边有一道刺眼的冷弧,正好防止周斯泽窥屏。
谢昭年手在键盘瞧了几下,周斯泽越看不见越好奇。
过了会少年才把手机还给他,屏幕锁着。
谢昭年喉结上下滑动喝完最后一口汽水,或许天气好就容易给人一种适合打瞌睡的错觉。
他回复完,声音中都带着一股子倦意:“行了,这次算我欠你。”
周斯泽:“那我上次问你的事?”
“后天你放心请假,社团的事由我来帮你。满意了?”
谢昭年抱手,随手将易拉罐丢进垃圾桶。
周斯泽顿时喜笑颜开:“好好好,谢哥,她之后要是在胡搅蛮缠,我一定给她打发走。”
少年挑眉。
周斯泽也是好奇谢昭年编了什么鬼理由拒她的投稿,等他打开手机扫了一眼聊天记录嘴角都抽搐了。
对方一大串讨伐小作文。
二中表白墙只回了一个字:“滚。”
还不知道谢昭年有没有仔细看。
周斯年想要撤回,却发现已经过了两分钟。
顺手还将人删了。
“……”
牛逼。
前学生会主席高高在上了这么久谁能想到会踢到铁板,直接栽在谢昭年这。
林留溪不知道表白墙发生的一切,拉上书包拉链,背着回班。
班上开着空调,一进来就是沁人的凉意。两边窗帘都拉上,视野昏暗,只有后门上的小方窗透着光,淡金色的夕阳洒在林留溪书立上。
没有开灯。难得有这样的静谧时光。
班上鲜有人在,要在也是低头在课桌里玩手机。今天的项目陆陆续续结束,算着点,班上人都在回来路上。
周肖林说,项目结束后必须回班点完名才能走。
林留溪正想开灯,听见王宇熟悉的声音:“你们说得没错,钢牙真就一傻逼。”
同桌声音从书立后传来:“怎么了?”
王宇道:“她就是傻逼。”
欧阳豪道:“我也觉得。”
唐越宏笑道:“你这话要是敢在钢牙面前说呢,她肯定骂死你。”
林留溪抬眼,书立后面坐着一大团男生,低着头,看上去在打游戏。时不时还有“请求支援”的背景音传入她的耳朵。
真难听。
她一愣。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变成的一个被人讨厌的人,到最后她都自己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哪里冒犯到别人了,为什么被这样叫的是自己而不是别人?
操场边上副班长的话言犹在耳。
交单子给别的裁判员的时候,副班长突然走过来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告诉她其实当时本来选的人是她同桌。但是同桌不乐意,说她应该乐意。
应该乐意……
林留溪敷衍地对他笑,再计较下去,很累的。
她突然按下吊灯的开关,教室明亮。
聚在一起打游戏的男生们抬起头,林留溪径直走到座位面前,瞥眼,自己的凳子被人用来搭脚,试卷掉在地上也没人捡。
搭脚的同桌甚至看了她一眼,继续打游戏。
妈的,忍不了。
林留溪书包砸在桌上喊:“范自鹏!你他妈把脚给我放下!”
唐越宏与欧阳豪对视一眼表情精彩。范自鹏一脸这人有病吧还是把脚放下,但是一句话也没说。
这么爽快,林留溪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后续要说的要骂的全都哽在喉咙里。
很难受,也很想哭。
唐越宏拍拍欧阳豪的肩:“快回去,钢牙生气了。”
林留溪毫无预兆抄起凳子直接砸他脸上。眼看着唐越宏操了一声,脸被凳子砸中,捂着脸骂了一句有病吧。
他脸颊青了,颌角流出了血。
这个世界是个巨大的菜鸟驿站,有大件货,也有小件货。
她松手,凳子哐当掉在地上。
林留溪大口大口喘气,抑制住自己不要掉眼泪。
很多人一回班就看见这一幕,窃窃私语:“好像打起来了。”
林留溪倒不怕唐越宏自己会告诉周肖林,就像她也不会把自己受欺负的事跟人说,本就不是很光彩的事,这个年纪也是自尊心很强的年纪。
只是她本不想动手。
她父亲一不顺心就喜欢动手打人。
林留溪讨厌他,不想变成像她父亲一样暴怒。
此刻她看了眼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感觉自己像是在照镜子,镜子里不再是林留溪,而是缩小版的林涛。所以人是真的一辈子都不能逃脱原生家庭带来的阴影吗?
她缩在袖下的手发抖。
旁观的男生神态各异,但都不想触她霉头,互相对视一眼回自己座位。
晚自习要传试卷,他们也开始有所忌惮。暗指林留溪的时候只说传给“她”或者“那个谁”,就是不说“林留溪”。他们彼此都知道那个谁是谁,也心知肚明给人起侮辱性的外号“不太好”。
但作为男人那点可怜的自尊不允许他们承认错,于是就采用迂回的法子掩盖心虚。
林留溪只觉得这一天很累,过量的运动给她带来身体上的疲惫,先是看题有重影,然后掐着大腿想要自己清醒些。可最后的结果是她醒来之后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那时候,已经是晚自习下课了。
林留溪站在走廊与楼道的交接处等陆轻悦,人走光了还没等到。林留溪就顺势爬着楼层,看看陆轻悦晚自习是不是请假没来。
她目光穿过二班的玻璃窗,看见里面收拾东西的陆轻悦。
陆轻悦边收拾边与人打闹,对方就是白天结伴与陆轻悦一起去社团玩的女生。她心中猛然升起一种焦虑,不安全感。
林留溪按耐住,默默站在窗外。
等那女生发现林留溪了,陆轻悦顺着她手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才慌忙收拾好书包走出来。跟女生一起。
别这样想……
别这样想。
林留溪笑了笑,想故作无事与两人一起聊天,但她们同班的话题她根本插不上话,也听不懂。
闺蜜与朋友说到激动的时候开始笑,忽略了旁边还有个她。
林留溪只能静静望着,明明近在眼前却总感觉自己与人隔了一层膜。
很多余。
仔细想想。近几日好像都是这样的。
11月13日
我们曾经无话不谈,我们说顶峰相见,我知道世间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但真正渐行渐远起来很难过。
未曾想过有一天,我们之间的关系也要费尽心思去维护。到最后我越来越累,想放手又舍不得。我们之间的问题到底出在哪?还是我太过敏感,太过自私。
你是一直都是陆轻悦,不是林留溪一人的陆轻悦。
今天是运动最后一天。
田径项目上午就全部结束,林留溪与所有裁判员一起拍了照,东西收拾好也恢复了自由身。
社团摆摊的地方一如既往热闹,团委,学生会,还有cos社文学社之类的,大多准备了很多小游戏小礼物。
大家基本都结伴同行,林留溪独自一人站在人多的地方就会觉得很孤单。
有时候遇见熟悉的人会很尴尬。
陈愿与她闺蜜手挽手,遇上林留溪打了个招呼,随口问:“林留溪,你闺蜜呢?”
林留溪笑道:“人太多了,我找不到她。”
陈愿伸手一指:“我刚刚在汉服社那边看见她和她们班的,你可以过去找找。”
他们班的……
林留溪心头一紧:“好。”
有什么找的必要呢。
她玩得快乐就好,还是不去打扰了。
林留溪往相反的方向走。
不知道哪个社团前,学生们围成一个圈尖叫,过目都是黑黑的后脑勺。林留溪踮起脚都看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还挨了人几个胳膊肘,侧头看身边几位男女生手机举过头顶,在录像。
尖叫声连连。
叫什么叫,动物园的猴子跑出来了吗!
林留溪捂着胳膊很头疼,究竟发生什么了啊?
害怕。
“林留溪!林留溪你过来!”
听见陆轻悦的声音,林留溪愣住了,陆轻悦跑过来将她拉进圈子里。
她注意上次放学一起走的女生也在。
陆轻悦小声跟她说:“你见过的,我们班的刘雅琪,她是音乐社的。她跟我说他们社怂恿了社长来表演,但社长临时有事不来,不知从哪弄来一个朋友替。是个大帅哥。”
林留溪与刘雅琪互相对视笑了一下表友善。
陆轻悦贴近林留溪耳朵悄悄道:“我去!你是没看见!好他妈帅,真的巨他妈帅!就是我们隔壁班那个脾气不太好的帅哥。快看,就在那片空地上!”
林留溪内心一动,向前看去。
几张桌子拼在一起组成的台子上边放着蓝牙音响,旁边立着块牌子,牌上各种颜色的粉笔洋洋洒洒写下“音乐社”三个字,还悬挂着很多彩灯。
只是绚丽的彩灯,都不及树下少年闪闪发光。
谢昭年抱着把吉他,独坐在一张椅子上,树影自他头发间掠过,校服浮上夕阳橘色的光,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兴奋的人群,围在一起的学生,那些黑眼睛里期待的目光。
原来都是因为他。
少年神情随意,丝毫不在意被这么多人围住,话筒架调试好了就开始弹唱。
音响里放出前奏。一响人群就开始激动。
林留溪眼前一亮,是周杰伦的《反方向的钟》!
“
迷迷蒙蒙,你给的梦。
出现裂缝,隐隐作痛。
怎么沟通你都没空。
说我不懂,说了没用
……
穿越时间的画面的钟,
从反方向一起移动。
回到当初爱你的时空,
停格内容,不忠。
所有回忆对着我进攻。
我的伤口,被你拆封。
誓言太重泪被拆封。
脸上汹涌,失控……”
谢昭年嗓音好听,如杯子里搅拌的冰块般清醇,又不失少年的青涩。
听一千遍反方向的钟就会回到过去吗?林留溪怔然看向陆轻悦专注的脸,略过刘雅琪,又愣愣望着椅子上的少年。
谢昭年已然弹完一曲,背着吉他朝林留溪这边走来,一句话都不说。
人群不知何时已经水泄不通,也就林留溪站的位置因为属于音乐社成员专用,人少。
她与谢昭年目光对视了一下,迅速低下头,耳边都是“同学,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同学,你有对象了吗?能加个□□扩列吗?”
谢昭年始终与人保持距离,懒洋洋道:“没微信。没□□。都被封了。”
旁人嗤笑一声。
在众多女生扫兴的声音中,少年与她擦肩而过。
来自盛夏的热风迟到了几个月而来,她慌忙背过身掩饰微红的脸颊。
嗯。
一定是热的。
天确实热,在外面多待一会就口干舌燥。
周越泽从校外回来,拿出请假条给门卫看,趁着这个间隙喝了口刚买来的冰水,想起什么又跑到马路对面买了瓶冰水。
他回来对门卫笑笑,推门就进了校园。
约定的地点,谢昭年靠在树上。
周斯泽见他就笑着说:“哟,听我们社的人说,你□□微信都被封了,那刚才跟我聊天的是鬼啊?”
谢昭年接过周斯泽递来的水,神情散漫地拧开:“这不是为未来的媳妇儿守身如玉?”
周斯泽故作不可置信:“你还守身如玉?长这模样样人家一看就觉得大浪子,中央空调。人都躲远远了还信你守身如玉?我跟你说,那些渣男真就长你这样。”
日光正对两人的时候。
谢昭年捏着矿泉水瓶,面无表情呲了他一脸水:“去死。”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存稿时间设置错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