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被安阳公主冷冰冰的目光盯着,几位姑娘竟出了一层冷汗。
王薇思量一番,安阳把张家公子差点打废了,皇上对安阳的惩罚却是不痛不痒,她们家圣眷还不如张家,真硬碰硬,吃亏的只有王家。
她拉着王葭上前,笑吟吟道:“前儿个我和三妹妹去宫里请安,贤妃娘娘还念起公主来着,说公主体娇苦夏,整日价茶饭不思,甚是让人担心。”
王葭接过话头,“可巧,别人送我一席象牙簟,我体寒用不了,索性借花献佛,赠与公主吧。”
安阳视线在她脸上转了转,冷笑道:“你不要的东西给我?哼,不过是贤妃养的逗闷子的玩意儿,也敢在我面前拿大。一个象牙簟,什么好东西,我库里的都放烂了。”
王葭窘得满脸涨红,然而一贯的教养让她说不出难听的话,只喃喃解释:“公主误会我的意思了。”
安阳懒得听她分辩,“误会?我讨厌的人,你们偏与她做朋友,不是故意和我作对是什么?”
王薇不禁望向后面的人,微微皱了下眉头,但此时再说与之毫无干系,不免显得忒谄媚卑怯,着实不是她的作风。
只能暗叫倒霉,出门没看黄历遇到这么个瘟神!
安阳出现的那刻,安若素整个人都骇住了,无法说话,无法思考,大脑一片空白,木头似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当然也没察觉到王薇看她的目光。
姜娘子看到了,轻轻拉起表妹的手,“咱们走。”
“想走?也成。”安阳笑起来,手指点点苏宝珠、安若素、姜娘子,“你们自个儿扇嘴巴子,让我听高兴了,我就让你们走。”
苏宝珠惊奇地看着她,“公主记性如此不好?上次你就用同样的法子威胁我,结果没得逞,怎么又……干脆吃点核桃补补脑吧!”
安阳大怒,手一挥,身后的家奴立刻一拥上前,好像随时要把猎物撕碎的疯狗。尤其打头的那个黄脸男,满脸狞笑,又凶横又谄媚,油腻腻的眼神从几位姑娘身上滑过,让人一阵恶寒。
相府的丫鬟婆子们慌手慌脚护着自家姑娘,福应寺的僧人满头大汗劝了这个求那个,尖叫声、呵斥声、狂笑声交织在一起,把个幽静肃穆的古庙搅弄得菜市场似的乱。
黄脸男知道自家主子最恨哪个,但那个长得最漂亮的明显最不好惹,眼珠滴溜溜一转,盯上了安若素。
伸手就去拽安若素的袖子。
安若素尖叫着往后退,黄脸男的手一拐弯,就摸到了姜娘子的脸。
姜娘子惊怒交加,膝盖一软几欲瘫软在地。
恰在此时,吉祥和招财赶到,苏宝珠指着黄脸男大喝道:“抽他!”
招财一鞭子抽在黄脸男的黄脸上,他臂力过人,鞭子又用牛皮绞了钢丝编成,登时把黄脸男抽了个皮开肉绽满脸开花,当场晕死过去。
安阳怒不可遏,叫嚣着要把苏宝珠的皮扒了,却听一声暴喝,“都住手!”
声音之大,有如霹雳,震得众人耳鼓发麻,方才还乱糟糟的寺庙瞬时安静。
道武圆睁双目,瞪着安阳怒气冲冲说:“公主,此处乃殿下清修之地,不是你无法无天胡闹的地方,让你的狗腿子都滚出去。”
安阳脸色变了又变,终是咽下这口气,转身要走。
“慢着!”道武不肯放她走,“你不是给殿下送东西么?正好,殿下有本佛经要献给太妃娘娘,你一起捎回去。”
安阳嘴唇咬出了血,可她不得不从命。
她这个七哥是替太妃祈福才当的和尚,且不说太妃对他的偏爱和愧疚,在某种程度上,他甚至可以代表父皇对太妃的孝心。
父皇宠爱她,但绝对不会允许她挑战缘觉的权威。
安阳恶狠狠盯视苏宝珠一眼,默不作声向寺庙深处走去,她的家奴们也抬起黄脸男,转眼跑了个没影儿。
一场大祸消于弥形。
在场的姑娘们齐齐松了口气,与道武道谢。
道武嘴里念着阿弥陀佛不谢不谢,眼睛偷偷瞄着苏宝珠,眼神复杂。
把苏宝珠看得眼皮嚯嚯地跳,看着地上星星点点的血迹,不由反思自己刚才是否反应太激烈了,在佛门圣地打打杀杀的,到底犯忌讳。
好在道武啥也没说,送她们到庙门便回去了。
又一次把人家拖到危险境地里,安若素又是感激又是愧疚,都不敢看苏宝珠的脸了。
苏宝珠一摆手笑道:“我看不惯她的所作所为,她不容许我不俯首帖耳,就算没你,我和她也迟早闹起来。话说回来,她既然行动自由了,你们最近还是减少出门吧,就算出来,也要多带几个强壮的家奴。”
安若素再三道谢,方与姜娘子相携而去。
没了外人在,王萍一下子就垮了,拍着小胸脯长长吁出口气,“吓死我了,还以为要挨打。”
王薇也觉得后怕,“安阳也太……唉,我们该备一份厚礼,好好答谢殿下,没有他出手相帮,恐怕后果难以收拾。”
“他不喜欢别人打扰。”王葭轻轻道,“厚礼就罢了,抄份经书供奉佛前,足矣。”
王薇一怔,随即笑道:“其实我们该感谢三妹妹,若不是你,殿下也不会注意到我们。”
王葭脸颊泛红,缓缓摇摇头,“大姐姐说错了,他有大慈悲的,不是因为我,换了谁他也会帮忙。你这样一说,反而小瞧了他……也高看了我。”
王萍想说殿下也帮过宝珠姐姐,刚张嘴,就被苏宝珠扯了扯袖子,不明所以看了表姐一眼,但还是乖乖闭上了嘴巴。
“有一点,苏妹妹,你还是不要与安若素来往了。”王薇看向苏宝珠,表情严肃,“我知道错不在你,也不在安若素,可安阳公主绝不会善罢甘休,这次不成,还有下次,这次你运气好,下次呢?”
一直沉默的王蓉也附和道:“就是,好端端出来玩,却被你连累得罪了公主,往后我们还怎么去宫里。”
王薇瞥了王蓉一眼,眼神淡淡的,“去不去宫里倒罢了,苏妹妹的安危才是最紧要的。我们家也不能与安阳为敌,三妹妹,少不得麻烦你,去贤妃娘娘面前求个脸面,请她帮忙从中说和。”
王葭应了。
苏宝珠沉默着随众姐妹一起往外走。
忽然后背一阵发麻的,好像无数小蚂蚁顺着尾椎骨往上爬,又疼又痒,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猛地回头。
夏风悠然吹过,繁林声声,泛起一层层翠绿的微波。
一角白色僧袍从碧绿丛中露出。
砰砰,砰砰,她听见自己的心在跳。
是谁?是谁……
她不禁惶恐,惶恐中,又不禁向前迈进一步。
“宝珠姐姐!”王萍站在马车边招手,“快来呀,我们还要去给大哥哥选喜服的料子呢。”
苏宝珠一激灵,回过神来时,那片僧袍已然不见。
身上的那股怪异的感觉也消失了。
自己这是怎么了,见着一个和尚就发癔症,莫名其妙的。她摇摇头自嘲一笑,扭脸把心事丢一边,提起裙角轻快地跑到王萍身边。
马车吱吱扭扭远去,风突然大了,草树掀起浪潮,白色的袍角在风中上下翻飞,无法安定。
苏宝珠在想安阳,这回安阳吃了这么大的亏,一定不会放过她,日后有的麻烦了。
一路上她脑子飞快开转,琢磨如何憋个大招儿,把安阳这个祸害给她平了。然而想了一路,也没想出急招,不由得脸上就带出了懊恼。
南妈妈问过吉祥知道了来龙去脉,安慰道:“不用太在意,招财几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护你周全不成问题。这次上京我把如意带来了,论用毒解毒,没人比她更拿手,咱们也不怕安阳来阴的。”
苏宝珠叹气,“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总会有疏漏。”
南妈妈拍拍她,没说话。安阳是出身高贵的公主,姑娘与她天生就地位不对等,不仅两次从她手里逃脱,还算计了安阳一把,已是侥幸。
有钱的斗不过有权的,想要让安阳彻底倒台,别说姑娘,就是老爷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只能先确保自身安全,再徐徐图之。
因怕姑娘忧虑,南妈妈把这些话埋在心里,一面在姑娘身边加派人手,一面使人偷偷盯着安阳的行踪。
然而很奇怪,安阳到了福应寺就没再出来过。听说是发脾气打碎了太妃供在佛前的琉璃盏,被佛子殿下罚抄一千遍金刚经,不抄完不许离开佛堂。
连太妃说情被他拒绝了。
消息传出,大半个京城都拍手称快,佛子殿下的功德再添一笔!
而苏宝珠的定婚宴也如期而至。
虽说不准备大办,只是和相府几位主子聚在一起的“家宴”,南妈妈还是不放心,特地提前去相府察看,生怕卢氏以此为借口敷衍了事。
出乎她的意料,相府准备得很隆重,府里张灯结彩,丝竹弦乐一样不缺,酒品菜肴大多是姚州风味,宴席器具均是金银器,阵势比正式的婚宴也不差。
府里人人着新衣,个个面带笑,欢声笑语不断,里里外外满是喜庆。
刘氏不无自豪与南妈妈讲,定亲宴菜式的制定,到器皿的选择,甚至挂着的红绸花纹,都是王铎亲手操办、亲自确定的。
南妈妈总算放了心,看王铎的目光也多了慈爱和肯定。
如此,一切顺利,掌灯时分,定婚宴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龙年龘龘,行好运,发大财,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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