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约定的地点在一家茶室,包间正对着窗,窗外是飞扬细雪,室内是茶水散着缈缈热气。
邵恩目视前方,薄唇紧抿着,微弱阳光从窗口跃入,在他高挺鼻梁一侧打出阴影,的确是长相出挑的人,如果忽略他此刻的神情。
邵恩面无表情,眼神平静的盯着金月看,眼底是潭毫无涟漪的湖水,他就这样看着金月。
金月本来就是泼妇一个,她是来骂街的,可还未来得及拍桌子,她就在邵恩的眼神里,望见了邵恩小时候的场景。
他眼底是死水无波,映着小时候邵黄打他,金月挺着大肚子站在一边呵呵笑。
邵恩并没有眨眼,金月看见的画面就转了,还没有桌子高的邵恩小跑着把饭菜端上木桌,又跑回去往土灶里塞干草,小脸灰扑扑的,脸上还带着笑。
然后画面是邵恩念了大学,每个月给家里寄钱,金月在邮局取了钱,会第一时间拆了信封,拿手指蘸吐沫点两次,高高兴兴的回家给儿子做红烧肉,饭桌上邵黄还在咒骂邵恩寄的太少了,“这个小白眼狼,也不知道多给家里寄点钱。”
……
邵恩大学四年时间里,只有大三暑假回国一次家,他买了很多的东西,凑过去拍了拍邵水的头,邵水疑惑的举着邵恩买的冰棍问,“你是谁啊?”
“我是邵恩,你哥哥。”邵恩答。
“可我只有一个哥哥,叫邵亮啊。”邵水用力扯开了冰棍包装,咬了一大块含糊应道。
邵恩拎着东西杵在门口尴尬的笑笑,原来在这个家里,他甚至都不曾被提及。
往事栩栩如生的在邵恩深邃眼眸里浮着,金月一时看的语塞,她忽然忘了自己要说些什么。
好像邵恩从前不是这样的,他小时候,没有现在这样冷漠。
是会笑的,即便那时候,他们对他不够好。
****
徐扣弦就坐在邵恩旁边,手心捧了杯清热去火的菊花茶,小雏菊在沸水中肆意舒展着姿态。她今天穿了一身纯白色,徐扣弦很少穿这么素的颜色,她是张扬习惯了的那种人,日常服饰里最素雅也不过是淡蓝。
只描过眉,口红倒是突兀的大红色,徐扣弦也同邵恩一样,不过她是带了表情的,她唇角微扬,扯着抹讥讽的笑。
邵亮看母亲不说话,心系自己的结婚盖房钱,赶忙拍了拍母亲的手,催促道,“妈,你愣着干啥呢?”
金月这才从旧时回忆中抽离,定了定神,又恢复了那副平常嘴脸,“我到底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就没点感人的心?”
“呵。”徐扣弦没憋住笑,笑声从嘴里溢出来。
金月、邵亮、邵水三人齐齐向她看过去,都不约而同的对她怒目而视。
徐扣弦一手端茶杯,一手捂着嘴,把笑憋下去之后,才严肃道,“不好意思,我刚刚听了个天大的笑话,没忍住,就特别想笑你们懂吗?”
徐扣弦顿了下,歪头一笑,又确认了一次,“你们是不是听不懂啊?”
徐扣弦挠了挠头,叹了口气,“给傻子解释事情真的好困难哦。”
语落,徐扣弦扬起手,把手里的骨瓷茶杯往地上重重的一摔,茶杯砸地,发出了声巨响,茶水四溅,刚刚还舒展着姿态的菊花蔫在地上。
一地散碎。
“本来是件很名贵的骨瓷茶杯,我使用了它,因此导致它破碎,现在我要求它自己愈合,然后原谅我,并且还要多赔我点什么。”
“您觉得可能吗?”
邵恩的神色终于在徐扣弦开口时候有了动容,他伸手,揉了揉徐扣弦自己抓乱的头发,声音温柔的让金月吃惊,“小淘气鬼,小心点,别扎到脚,等会儿我来赔偿就是了。”
徐扣弦伸手往地下一指,“今天地下这堆瓷片能自己重新拼起来跟您说,它原谅您了,我就代表邵恩原谅您。”
徐扣弦讲话的时候中气十足。
听的金月心头一惊。
金月突然知道徐扣弦今天这身装扮,跟什么眼熟了。
一身白色,是丧服的穿法。
邵恩终于换了动作,他伸手,去捧了杯快凉透的茶,端到徐扣弦唇边,微微侧喂她喝了一小口,又端到自己面前。邵恩翘起二郎腿,慵懒的往后太师椅后一倚,就着徐扣弦留下的红唇印迹,抿了口说,“既然也讲开了,那就聊聊呗。”
抢在金月开腔之前,邵恩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邵水昨天就被徐扣弦羞辱了,今天实在是气不过,她愤怒的讲,“你做人得讲良心知道吗?没我妈,你能长这么大?”
邵恩瞥了邵水一眼,指了下门口,“你是智商有什么缺陷对吧?我记得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你现在滚出去还来得及。”
“你不要欺人太甚了!”邵亮拍桌子站起来,他在家里横行霸道惯了,平日里欺负压榨邵水一个顶三,可现在也不敢落于人后,想要出来撑腰。
邵恩抬眸瞅了眼邵亮,懒得开口讲些什么。
慢条斯理的把桌上的牛皮纸袋拿了过来,骨骼分明的手指捻着线头一圈一圈的拉开封口处。
抽出一张一张单据,最后拿出一张算了总额的,递到对面三人面前。
“我会正式起诉您于1990年拐卖我本人,并且附带民俗诉讼申请,赔偿金总额大约在这个数字,提前让你们看一眼,好回去凑钱。”
邵恩指骨微弯,敲了敲红木桌面,“另外,我亲生父母会提起另外的上诉,对这些年他们寻找我的花费做完清算之后,会有新的传票寄给你们。”
金月扫了眼单据上的数字,不可思议道,“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次?”
邵恩懒得回,又重新端起了茶杯,细细的抿,徐扣弦倒是好心,她笑嘻嘻的凑上前去,翻译了一下,“大妈,420931,个十百千万十万,一共是四十二万零九百三十一人民币,原来您不识字啊,抱歉,是我们疏忽了,这样,等会会有专职人员过来给您翻译的,您稍等。”
徐扣弦念到数字的时候,一辆鸣着警笛的路虎已经停在了茶室门口,有把警服穿的慰贴的男人披着黑色毛呢大衣下车。
****
徐扣弦给邵恩递了一个眼神,邵恩微颔首,摸了手机拨了通电话。
屏幕上备注是“陈逆”。
陈逆没接,直接按死了。
气氛僵持了三十秒,在邵恩挂了这通电话以后,邵黄随手抓起桌上茶壶,还未来及的朝着邵恩抛过去,门就被推开了。
动手之前忽然来了外人,金月一家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来人一身挺括的警服,大衣随性的披在身上,嘴里还咬着只烟,明明是痞里痞气的做派,却偏偏一身公家装扮。
金月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甚至怀疑是邵恩派人来吓唬自己的。
可来人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不好惹三个字。
陈逆抬手,直接用手指灭了烟,低声冲举着茶壶的邵亮喊了句,“干啥呢?这是准备动手了呗?”
徐扣弦那边已经举起了手机,咔嚓,拍了张照片留证,“来,证据我都给您留好了。”
陈逆上前,直接把邵黄手里的茶壶夺下来,从大衣口袋里套出本证件,又拿出了张纸展开,例行公事道,“金月,怀疑您于1990年4月21日犯了拐卖罪,按现有证据对您进行拘捕,这是拘捕令。”
金月沉默,“……”
“走呗,还等我请你们呢?”陈逆又从另个兜里摸了副手铐,“那就按流程吧。”
邵亮一看这架势,立刻怂了,他甚至站起来靠在一边,给陈逆让出了个路。
对从前那些事情,邵水一知半解,可她知道护着金月,她尖叫着上去推搡陈逆,“你干嘛?你别碰我妈。”
陈逆就站在原地,任由邵水推打自己,金月也挣扎着想往外窜,徐扣弦就坐着举手机录视频,然后给陈逆比了个ok的手势。
陈逆忽然后退了一大步,正在打他的邵水落了空,身体依旧保持着向前的状态,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国家安全法实施细则》第二十五条,国家安全机关依法执行国家安全工作任务时,公民和组织依法有义务提供便利条件或者其他协助,拒不提供或者拒不协助、构成故意阻碍国家安全机关依法执行国家安全工作任务的,依照《国家安全法》第二十七条第二款的规定处罚。”邵恩站起来,手覆在徐扣弦的发旋上,掌心轻轻的揉了两下,边揉边讲,“比照刑法第一百五十七条的规定处罚;情节较轻的,由国家安全机关处十五日以下拘留。”
“那就恭喜您喜提派出所十五日游了。”陈逆手铐一摔,把金月跟邵水一人一边铐了起来,大家这才注意到门口还站了个个子不太高的警察。
陈逆冲他喊,“你哪儿还有没有多余手铐了,我这不够啊。”
小警察连忙从兜里掏出两个,凑过去,“够吗陈队。”
陈逆点了下头,“够了,带人上车吧。”
法律规定了,警察逮捕犯罪嫌疑人,办案人员要两人以上,现在完全合理合法,一点毛病也没有。
邵亮看着自己母亲跟妹妹被带走,大气都不敢出,反而是陈逆回头笑了笑说,“走啊,一起过去坐坐呗?”
“不了不了,你们去就行了。”邵亮悻悻道。
金月跟邵水一边骂人一边尖叫,两个人一起骂,土话骂的徐扣弦一句都听不懂,她也懒得听。
徐扣弦的头被邵恩的手抚着,她举高双手,捂住了邵恩的耳朵,仰头眨眨眼说,“乖,我们不听犬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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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生活分身乏术,评论区又看见一个傻子,不用理。
最近都是隔日,大纲我改好了,鞠躬。
陈逆的故事在隔壁预收…可能是凉了写不来的题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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