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天。
十月中旬,秋意渐生,道路两边的梧桐树开始叶片泛黄,晚风蹭着跑车流畅的弧线擦过。北京凌晨以前的街道似乎永远都跟人烟稀少四个字挂不上钩,九点钟以后,才是大多数公司开始下班的时间。
徐扣弦抱膝,整个身体都蜷在后座,背后缝隙里塞着邵恩卷成一团的外套。邵恩锁了车门,也没开车窗,车子稳当的驶在路上,车内弥散着清淡檀木香气,夹杂丝了玫瑰花的味道。
邵恩这才想起副驾驶位摆的那束香槟玫瑰,未来得及送出手,就听到了一句比爱你更为动人热切的表白。
虽然是徐扣弦酒醉时说的。
徐扣弦好像有个坏习惯,喝多了就会自动切到哗哗机的形态,也不在乎有没有人回应,自己说个不停。
上一次在拉斯维加斯是诉苦,今天改成了吟诗,还都是带酒字的。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
念到后来就开始前言不搭后语,倒也押韵。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拍砖也不跪!”
徐扣弦喝多了,声音低了些许,扯着嗓子用力过度,还念出了几股豪迈的气息。
念到“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的时候却又忽然不念了。
“诗酒趁年华。”邵恩因为她忽然想不起来带酒字的诗句了,好心提醒她道。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邵恩专心开车,目视前方,没能看见徐扣弦忽然抬起头,去抬眼望车窗外天空。
今夜有云,不见月亮,亦没有星辰,整个天空灰蒙蒙的。
“唉?月亮呢?”徐扣弦惊讶道,悻悻阖了眼,隔了许久,她才又哑着嗓子说道,“平生万事,那堪回首!行路悠悠谁慰藉,记不起,从前杯酒。魑魅搏人,应见惯,总输他,覆雨翻云手,冰与雪,周旋久。(金缕曲其一,顾贞观)”
邵恩愣了,起初他以为徐扣弦是醉了才开始念诗,可似乎没人会在酒醉时候,背大半首写给旧友的宋词,且还掐头去尾,省略了中间一句。
邵恩不认为徐扣弦是忘了直接跳过的,他们法学专业毕业的人,别的不敢说,单论记忆力绝对是说一无二的。
“徐扣弦。”邵恩温声喊她名字,“我语文很差,这首词是什么意思啊?”
“生平桩桩件件,通通都特么的不堪回首,旧日友人已然形容陌路,我又可以在哪里找到慰藉呢?早就想不起从前觥筹交错时的欢愉场景,在尘世间跟魑魅魍魉并行习惯了,却总是输给奸诈阴险的小人。同刺骨冰雪纠缠了许久,永远无法脱身。”徐扣弦把头埋在膝上,低声讲诉。
邵恩默然不语,他还以为徐扣弦仅仅是喝多了,未想过是什么原因喝多的。
中国人逢喜事得喝几杯,遇了事也要借酒消愁。
酒醉时候都一个落魄样,只要对方不说,你永远都猜知道人家到底是开心还是难过。
回家的路程不长,邵恩单手一把轮倒进了车位。下车轻车熟路的把徐扣弦从后座拎起来,往怀里一抱,朝电梯口走。
怀里人清醒了点,纤弱的手臂绕在脖颈上,眸里坠了点点星光,亮的动人,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这谁特么的扛得住啊。
邵恩别过头,手臂收紧把怀中人搂稳,大步流星的往门口去,弓腰用指纹解锁了防盗门。
他买了两层,顶层跟楼下一层,中间打通安了楼梯,整个房子的装潢都是冷色系为主。
买的时候邵恩也幻想过一家人一起,房子里多少能有些烟火气,结局是这些年来,都只他一个人住,一个月里能在家呆满一周就算不错了。
来不及伸手开灯,邵恩凭直觉抱着徐扣弦到沙发前,松手想把她放下来,没成想徐扣弦紧紧环着他的脖子不肯放手,嘴里不停的嘟囔着,“不让走……就是不让你走。”
邵恩拿她没什么办法,无可奈何的任她闹,弯腰曲背不停的哄着她,圈了半天,估摸着是累了,徐扣弦终于松开手,迷茫的盯着邵恩看,漂亮的大眼睛眨着,纤长睫毛扑闪。
“……”邵恩虚握拳,轻轻咳了声,转过身去开了灯。
适应了昏暗环境后突然转到明亮里,徐扣弦下意识的眯起眼,伸手去挡眼前的亮光,混沌中看见邵恩挺拔的身影穿梭在开放式厨房里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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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有柜门翻腾跟瓷器碰触的声音窸窣响起,不假片刻,邵恩端着杯蜂蜜水回到了沙发前。
修长的手指握着透明玻璃杯,不锈钢搅拌棒斜横着,水面还因刚刚邵恩的步调起伏,仍没有停止晃动,旋出一个小小的漩涡。
邵恩现下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狼狈,法式衬衫下摆全皱了,扣子被扯开了三颗,当然这一切,全拜徐扣弦小朋友所赐。
“来,喝口蜂蜜水解酒。”邵恩伸出手,摸了摸徐扣弦的小脑袋,温柔道。
徐扣弦抬头冲他笑,白皙的小脸因为酒醉泛着绯红色,唇角弯弯,粉唇一张,嘟哝道,“要你喂我喝。”
邵恩凝视她,眸色晦暗,似是深水湖面,映着徐扣弦姣好的容颜,半响后,邵恩伸手勾起她的下巴,含了口蜂蜜水,弯腰径直吻上去。
徐扣弦倒是非常配合的张着樱桃小口,任邵恩的唇舌长驱直入,一股脑儿把口里的蜂蜜水全都灌进去。
邵恩没在她唇上多做停留,压抑着,低哑问她,“还要我喂吗?”
徐扣弦神志恍惚的点着头,把头扬的更高,软糯道,“要喂。”
指尖捻着她的下巴,一口一口的喂下去,徐扣弦的手扯着邵恩的衬衫下摆,昂头像只饿了求投食的小猫,开始还是存着理性的喂蜂蜜水解酒,到了后来就夹了丝丝缕缕扯不清的情|欲。
邵恩也坐下,把徐扣弦侧抱到腿上坐着,亲的愈发用力,他一遍一遍吮着她的唇,唇齿纠缠,水泽顺着下颌线流下去,打湿了一小片领口。
他把人亲到呜咽才放开她的唇,徐扣弦头靠着邵恩胸口大口喘气。
“我是谁?”邵恩低头,下颚抵着徐扣弦的发旋,沉声发问。
徐扣弦抬头小声回应他,“你是邵恩。”
还行,醉的不算特别厉害,最起码还是认人的,邵恩放下了心。
“以后不许在这样喝酒了,我发现了,你是每次喝醉酒都要搞出点事来。”邵恩收紧了手,把人往自己怀里又带了带,感慨道。
徐扣弦晃了晃头,挣扎道,“我才没有呢。”
邵恩笑了,“嗯?没有?第一次喝多了去敲陌生男人的房门,第二次喝醉了就索吻,徐扣弦,这世界上好人不是特别多,谁给你的勇气。”
徐扣弦不安分的在怀里蹭着,邵恩压着火按住她,沉声教育道,“你别动了,再动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因为是你。”徐扣弦从怀里扬起小脑袋,委屈的扁嘴看邵恩,“因为是你,所以才这样,酒醉不过是场借口,能够有意识的发疯。”
“……”邵恩凝眸看怀里人,怀里人同时也瞪大眼睛在回望邵恩。
徐扣弦说醉也是真的醉了,说清醒,也是真的还带着几分清醒。
毕竟没有那个真的醉鬼还能出口念诗,把自己想表达的都明确的说出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风吹散了云,弯月露了面,广袤天际是深蓝色布幕,坠着三两闪烁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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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恩,你说啊,我们人这一生,到底为了什么而活呢?”徐扣弦安分的窝在他怀里,忽然没头没脑的发问。
这是很哲学概念性的问法,一看就是醉了才能问的出来的问题。
邵恩倒是答得认真,“看阶段,每个人有不同的阶段。从我个人角度讲,我人生前二十年,都只是为了活下去而活着的。”
顿了下,邵恩自嘲的笑了笑,“你应该这辈子都没机会去体验到,第二天就可能吃不上饭,义务教育阶段就交不起学杂费而面临辍学的那种困境了吧,那时候就真的是为了活下去而活着的。”
“这么惨的吗?你可别骗我。”徐扣弦困惑的问,她自幼的环境就极好,一路私立读下来,身边人都非富即贵,那些民间疾苦只有在报纸跟新闻里见到的。
念了大学住宿舍以后,徐扣弦才知道有些人,为了每年六千的学费,是真的要全家砸锅卖铁借外债的。
“骗你你给我亲?”邵恩抿唇乐了,“是非常惨,说句不太好听的,跟你这种千金大小姐不太一样,在我小时候,活下去就只有一个定语,拼了命。”
只有竭尽全力,才能活下去。
“后来呢?”徐扣弦又问。
邵恩低头轻轻啄了下徐扣弦的唇,对上徐扣弦迷茫的眼神,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因为我没骗你,所以奖励我亲一下。”
徐扣弦伸手,把邵恩的头往下压,也亲回去,呼吸出的湿热气息扑在脸上,檀木香气裹挟在周围。
她挥着小手,重复嘟哝道,“我要听后来!”
月光跃过栏杆,落在阳台,窗外起了风,卷落了枝头摇摇欲坠的枯叶。
“后来啊。”邵恩缓缓道,“后来少年得到了很好的机会,算是扶摇直上,可开始一两年还是会常常做噩梦,梦见回到那种困苦跟无助之中。渐渐稳定以后,就为了理想而活,因为少年时候受过很多不公平的对待,所以特别想成为一个律师。这个愿望他也在三十岁之前实现了,并且还勉强算得上出色。”
是邵恩谦虚了,这几年他近乎无往不利,三十岁就已经是新锐精品所合伙人,去年又拿了十佳律师,说同辈人中的翘楚也不为过。
“你想知道再后来吗?”邵恩循循善诱,把徐扣弦往沟里带。
徐扣弦点点头,乖巧答,“我想。”
“再后来我阴差阳错的遇见了一个想要宠她一世的女孩子,想要为她而活。”邵恩的声音低沉郑重,回荡在空荡的客厅里。
橙黄的吊灯散着暖光,声波碰壁,从四面八方反射回来,直接传入徐扣弦心里。
“砰……砰…砰。”心跳声如鼓擂,徐扣弦贴在邵恩胸口,一时分辨不出,究竟是自己的心跳声,还是对方的。
邵恩低头,拨开她额前的碎发,轻轻印了一吻上去,“所以我希望有资格能够宠她一世的女孩子,因为什么喝了这么多?”
“还记得我上星期给你发消息,让你吃瓜的那个案子吗?”徐扣弦轻声问。
“记得。”邵恩应答。
“是我学长接下了。”徐扣弦又讲,讲话的时候带着颤音。
邵恩敛眸看她,“吴贤?”
徐扣弦低声“嗯”了下,算是肯定。
“所以呢?”说不出的感觉涌上邵恩心头,他问她。
“我发现广东省那个闹的很大的案子,吴贤一直都知道,一直都有参与,甚至可能教|唆诱导了嫌疑人扔掉凶器,来让检方无法起诉,让嫌疑人被无罪释放。”
“……”邵恩不语。
“吴贤曾经,是对我很重要的人,我上大学第一天就认识他了,十年了。”徐扣弦没有半分想遮掩的意思,她如实讲。
“你喜欢他?”邵恩的语气骤然冷了几分。
徐扣弦茫然的眨了眨眼,纠正道,“是曾经。”
“哦,你曾经喜欢他。”邵恩总结道,“这次没问题了对吗?”
到底还是醉了,徐扣弦平时的那股聪明劲儿现在一点也没有了。
白酒后劲十足,脑子钝钝的,连带着让徐扣弦半分求生欲都没存下。
她在邵恩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好。非常好。真的棒棒。好得不得了。
邵恩挑眉,拍了拍徐扣弦的背,“起来了,去洗澡,卫生间在左手边,客房在那边。”
他伸手指了下侧边开着门的卧室,薄唇紧抿着,眼底结了冰霜。
徐扣弦依然没反应过来为什么邵恩突然不高兴,还颇为关切的问了句,“你困了呀?那我们睡觉吧,我睡那间?”
“……能自己洗吗?”邵恩这句问话显然多余了点,就算徐扣弦说能,他也没办法放心让一个酒醉的人自己进浴室的。
最后邵恩把人起来放到次卧床上,翻箱倒柜的找出包湿巾,捧着她的小脸细致的擦干净。徐扣弦的裙子领口也湿了一小片,布料贴在身上。
邵恩站在床前踌躇了许久,还是轻扶起徐扣弦纤弱的背,伸手拉开了背后的裙子拉链。
指尖在碰到背扣的时候,明显的颤了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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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禁欲:为了别的男人喝酒???
弦妹:我不是我没有...嘤咛。
事后—
邵禁欲:知道错了吗?
弦妹:我知道了,以后还敢。
于是邵禁欲把人按回去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