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初恨孙二海,孙二海恨林小初。两个人的恨劲儿看得梁龙正糊涂,楚公子锁眉。
“公子。”林小初泪流满面,看上去可怜死个人儿:“我没有借这钱。真的是没有。”说到最后,声音哽咽难言。
楚公子看看四周,这正是近中午酒楼生意多的钟点儿。街上出来这样的事情,不少人都上来看热闹。
“到雅间里来说。”楚公子对着孙二海漫不经心:“你为着她欠钱,不该再打着我的名义,要知道这姑娘,还不是我的丫头。”
“是,是。”孙二海躬身跟在后面。
一行人进到包间里,林小初站在那里只是哭。楚公子突然好笑起来,眼看她无处可逃,仰起脸来看到我站在这里,这就奔着我来。这姑娘眼皮子太活,她拿准了我心肠软,会救她。楚公子想到这里,没有弄明白自己对着林小初,为什么心肠软。
楚怀贤打定主意,救可以救她,一个娇弱小姑娘受人欺凌,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但她的债我不管,而且我得好好难为难为她。
赶过来的五婶候在包间外面听着动静,身后店小二送水进来喊她让路:“让让喽,您要吃饭请那边坐儿,这里不能闲站着。”五婶陪个笑脸让小二进去,还是站在外面偷听动静。
“好了,我不管闲事。”楚怀贤对孙二海道:“以后再听到你打着我家的名头做事,我不会轻饶你。你说她欠钱,要送她见官,你带她走吧。”
“公子!”
“是!”
两道声音同时发出来,一个是林小初充满恳求,一个是孙二海喜形于色。
“公子。”这第三声是五婶喊出来的,五婶急步走进来,对着几位公子跪下来:“小初借没借银子,我不知道。不过我是她邻居,知道她从小到大是个好姑娘,从不说假话。请公子们高抬贵手,救她一救,不能送她去见官呐。”
五婶在楼板上重重地叩下头去。林小初不忍听这叩头声,过来抱住五婶,颇有气概的道:“五婶,我没有借钱,我不怕见官!我随这坏蛋去,看他横行到几时。只是小意那里,请你送个信儿给她,她现在大了,可以自己卖花卖点心,足以养活自己,要是我不能回去,让她不要想我。”
林小初和五婶抱头痛哭。
梁龙正听不下去,带笑劝阻道:“小初姑娘,你还是求楚公子吧。”梁龙正好笑,怀贤兄不会袖手这样事情,就是他不管,这里别人也不会眼看这样事情发生。欠钱不欠钱不知真假,那孙二海一脸凶相,却是可以看得出来。
听到梁龙正的话,林小初泪眼婆娑对着他,是忿恨的一记眼光,你也是个坏人!
收到这记眼光的楚怀贤清清嗓子,明白自己在林小初眼里更是坏人一个。他对孙二海道:“这事情你要如何了结?送她见官坐牢出你的气,还是让她还银子?”
“还银子就行。”孙二海捏造出来这张借据,并没有打算林小初有银子还,不过是想白占她的那间旧院子。
要说这借据不真,钱媒婆一定是咬死是真,而且为出气愿意当证人。生地现在不在,林小初一个穷人,上公堂没有打点,除了吃亏还是吃亏,到最后那院子就保不住。
孙二海打算停当,衙门里他认识有人,要把林小初送进去,让她好好受受罪。要是平时,孙二海和钱媒婆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花上钱整治人,只弄来一间旧院子,这得不偿失。
如今这两个人,恨不能吃了林小初,这口气不出,怎么再在城里做人行事。
没有打算有银子到手的孙二海,为钱不为气,一听楚公子话音里有钱,孙二海赶快道:“有钱就行。”
楚公子转向林小初,再好心地提醒她:“你是还银子,还是去见官?见官可不好。”林小初也明白见官不好,衙门里大多不是穷人说理的地方。她哽咽道:“我没有借钱,哪里有银子还他。”
“我只问你愿意还银子,愿意见官?”楚怀贤又慢慢问一句。梁龙正笑着补一句:“你要愿意见官,我们再不管这事;你要是愿意还银子,这里有人借给你。”
林小初擦擦眼泪,脸上是冷静镇定:“哪位公子家里缺丫头,我愿意当丫头。”对着楚怀贤再咬一句出来:“当丫头!”不当姨娘!
楚怀贤微微一笑:“那你跟他们去吧。”这丫头到这种时候,还能冷静得下来嘴硬,楚怀贤摆出不管的样子。
“好了,我看楚兄先把小初带回家,你们慢慢地说。当着我们这些人,你们也说不好。”最喜欢起这样哄的梁龙正又要打趣。
林小初愤怒地咬着牙,公子趁人之危。身边五婶也劝林小初:“先到公子府上再说话。”五婶声音低低的:“到衙门里更难办。”
脸色苍白的林小初,把这些人一一看过来。楚公子气定神闲,神色中还带有一丝悠然,大有你不愿意你就跟他走;孙二海冷笑连连,腮边横肉狰狞着象要吃人,是随时要抓人。落到他手里,还有好事吗?
再看焦急担忧的五婶,林小初双手握紧,指甲狠狠扎了自己一下。这痛感让她从难过中又清醒过来。
走上前去,林小初对着楚公子行个礼,人更是镇定:“蒙公子不弃,您先带我回去再说行吗?再者,这银子不能给他,我真的没有借钱。”林小初清灵灵眼眸中,是恳求商议冷静和坚毅。
“不还钱,就报官。公子向来守法度,也会体谅我们这样的人。”孙二海句句不让。
楚公子只是一笑,摆一摆手,孙二海不再说话。大家把眼光一起放在楚怀贤身上,楚怀贤只是沉吟。
等了一会儿,林小初不无着急,她强自忍耐,候着楚怀贤。只是身上裙子,因人气得颤抖微微抖动着。
不忍心看下去的楚怀贤应允下,来回身看进喜儿:“你先送她回家去,我吃过饭下午回去再说。”
再告诉孙二海:“你也下午来,有理就有地方说。真的欠了你钱,不会不还。”孙二海喜笑颜开,对着楚怀贤唱个肥诺:“小人听公子吩咐。”再对着诸公子殷勤的哈过腰,孙二海面上陪笑带着人倒退出去。
走在街上,孙二海兴气风发:“几位,咱们找个地方,哥哥我相请诸位。”孙二海带着人吃饭去了,进喜儿送林小初回去,五婶随着一起出城。
酒楼上的几人,原本是出来玩乐,在这楼上吃酒图凉快。现在依然喊了小二过来,布上酒菜吃了一个痛快。
被送到楚家的林小初,是进喜儿在街上雇了一顶小轿给她。五婶轿旁相伴,不时叮咛:“好好想想,当丫头比去衙门的好。这些坏人,都有三、五个知己,他要是不打点得好,也不敢捏造这借据。”
说白了,这是布好的局。林小初心中也明白。坐在轿中暂时算安逸的她,心里并不安逸。鬼揭开轿帘往外面看,还是旧日景象。相比坐在轿中让人抬,她更怀念自己行走卖花的自由。
有朝一日得了志,这算帐要同钱媒婆、孙二海好好算算!
轿内打定主意的林小初,下轿时对五婶宽慰道:“我都知道。”此时站在楚家别院门首,进喜儿身后等着领路。林小初对五婶再笑一笑,随着进喜儿进去。
进来走不远,即被安置在门房旁的小屋里。门上原本有锁,进喜儿让人打开门,还是客气有礼:“这里坐一会儿,让人送饭来你吃。等公子回来,我再喊你。”
屋里透着清冷,象是多时没有人住。进喜儿等林小初进去,“吧嗒”锁上门并没有客气,这并不是公子请来的客,言语客气是自幼的教导,至于别的举止上,无须太客气!
苦笑的林小初在圆桌旁坐下来,过一会儿饭来,也是进喜儿亲自送来。她用过饭,在屋里饭后走百步,其实心里回想楚公子说过的话,不停地在揣摩。
要是能见荷花就好了,可以让她帮着求情,也可以打听公子的性情。想想五婶说,坏人都有三、五个知己,落难的林小初,却没有三、五知己。林小初苦笑起来。
日头不再晒得地皮打卷,是近半下午的钟点儿。这才回来的楚怀贤,门前下了马。孙二海缩着身子从门上过来:“公子您回来了,我来候着公子您明断呐。”上午的满脸横肉,在孙二海脸上都象收起来几分,他悲凄着说苦情:“家里婆娘知道我这钱要打水漂儿,把我一顿好骂。”
“带他石头假山旁的小厅外坐着。”楚怀贤漫不经心,让门人带孙二海先进去,他徐徐漫步进来,扫一眼林小初呆着的小屋,对进喜儿道:“带林小初来见我。”
进喜儿把林小初也是带到那石头假山旁的小厅去。在廊下,林小初又瞪圆眼睛握紧拳头,那孙二海,他!他当然也在这里……林小初紧咬嘴唇,他是来拿这莫须有的银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