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恶狠狠:“你以为这是拍电影?这是现实!没有救世主,没有玛丽雅,也没那么多惊险刺激的情节可供你发挥,和你那些夥计安份点那是最好,有些话我不想重复第二遍。”简直想扒我的皮。
“刚才那种程度的威胁──如果当真出现在电影里,也未必会有多少观众捧场。我来这里就没打算要过好日子,这里不是美国,这里没有好莱坞,这我比你更清楚,所以现在是什么样的现实,我认得清。” 这时候露出大无畏本色来显然不是时候。
“好,陈硕,我倒要看看你的命到底有没有你的嘴硬。”
说完,缓缓将头靠近我,我们彼此凝视着,不是仇视而是对抗,猛地,他用嘴堵上我的,手臂紧紧箍住我的脖子,又像要碾碎我一样重重吮吸我的唇。一股本能的恐惧裘上心头,那熟悉的玩弄,那花费两人全部精力和意识的深吻,无休止的顽固的拉锯,势均力敌的抗衡,不知他是想折磨我还是想折磨他自己,因为那时我们都不觉得好受。我感觉到有只手,无情地随着我的背脊抚弄着,热情似火。
因急怒,我整个人像被惹毛的狮子,毫不留情地噬咬他久久逗留不去的唇舌,渐渐,我尝到舌尖的血腥味,不是太浓,但心寒。
直到浑身的血液冲到脑袋上,直到无法顺畅呼吸顺畅思考,直到我们像两头斗架的困兽一般使力挣脱对方…几分锺了。
血红的唇,血红的眼。
“怎么样…我最隆重的…见面礼。”跌坐在床上,郑扬耀边喘气边用手背抹去嘴角的血迹,用毒辣而危险的眼光紧紧锁住我“想不到…感觉还是那么刺激。”
我也粗重地喘着,根本无暇理会他的疯言疯语,阳台上飘进来的凉风也没办法让我冷静下来。
接下来郑耀扬的举动显然出乎我意料,他突然将身体倾向我,一把将我往他的床上拖,脚底一个踉跄。那床起码有十尺,黑色床罩非常阴沈不具人气,撒旦在上面作恶。因为没有防备,被他压在身下,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迅速恢复过来的,此时他像完全忘了刚才那场恶战,生龙活虎居在上位。
“老爷子放出来的新猎物真让人兴奋。”
“浑蛋。”我低咒。
“说好要陪我的,你最好放松点,否则会出状况的。”他俯下身子,贴近我耳朵“老实说,我对男人本来是没兴趣的,但是你知道我郑扬耀从不做亏本生意,我答应你加入宙风,你得服侍我一次,这样才公平合理。你说是吗?”
越说越不堪,我愤怒地使劲挣扎,击打可不是白练的,我真使起全力,他一时也压不住我,因为两人都不在平地,又一个赤裸、一个穿浴袍,扭打成一团,他没想到我出拳不按规矩来,吃了好几记重的,拳脚相向间也没了应有的章法,两人愈战愈勇。
“姓郑的,你他妈的小人!”
能让我控制不住情绪的对头,眼前这人绝对算一个。
“妈的,你打我脸?!”他忽然失控怪叫。
好像一辈子没被人打过脸似的,郑扬耀终于停下手来狠狠盯着我。我心里暗爽,活该!
“你要想这样打到天亮,我不反对,因为我不介意被打到脸。”嘲笑地怒视他。
他眼神松懈了一下,一只手伸过来抓我的手臂,一挡,没成功。他的五指陷入我的手臂肌肉,痛觉神经敏感起来。我瞪着他:“想干嘛?”
“没人告诉过你,我一打架就会兴奋吗?”
“什么!” 我简直不敢相信他的混帐话。
“你反悔了?”
“是,我反悔了。”
游戏结束,闹够了,大家都不是那号人。
“来,用手给我做一次,我们一笔勾消。”明明正常男人,这会儿居然死皮赖脸来。
“别恶心了,这种事…”
“难道要我在你面前表演自慰?!”
“干嘛这么下流,按铃叫个女人上来不就解决了。”
“你也会难堪?”
“不是,我怕到时难堪的人是你”
他邪气地说:“难道──你想玩3P?”
“又不是没玩过。”我顶回去。
停了几秒锺,他移开目光:“算了,我不喜欢和别人一起搞个女人,太脏。”果然是有洁癖的变态。
“来吧,一次。”语气中还有股难耐的催促意味“只用手。”
难不成他说的是真的,一干架就兴奋!他硬将我的右手引到他跨下,我反应过来,大吼一声挣脱,又一阵激烈的肉搏战。
最后,他明显不耐烦了,气息更急,眼中透着浓浓的情欲:“喂,你怎么这么婆妈像个女人似的,我又没要上你,有必要这样吗?”
我被惹得怒火攻心:“我──不──干!”
“那我收回承诺。”
短短一句回答令我怔住,喉咙发不出声音。是累了还是渴了…
他讪讪翻身下床,口气竟有几分抱怨,极之不悦:“逼良为娼似的,妈的,你搞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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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滚吧。”终于,他吐出这三个字。
如蒙大赦,头一次有些狼狈的从别人的屋子里走出去。我在客厅偌大的沙发边上缓缓穿起衣服,手臂有些僵硬,肩上、胸口有几处伤,郑耀扬也走出来,抬头双目对视,竟有种想笑的冲动。他也不比我情况好,是的,右边脸稍稍有些肿,虽无损他的外貌,但此刻也一定很火大。
墙上的对讲机响起来:“郑哥,有什么吩咐?”
“叫安安上来。”
“郑哥今天真有兴致啊,我这就去叫她上来,五分锺。”
再英俊潇洒,有时候也不得不招妓解决。他的表情明显有些僵。
我忍不住笑了笑,很淡的笑,不知道郑耀扬有没有发现,我没再看他,开门走了。荒谬的聚头,荒谬的谈判过程,荒谬的结果。终于彻底明白,张冀云口中形容他们老大“不按理出牌”是什么意思。
第二日带伤上阵,马来助手波地在宙风大楼拦截我,吃惊地质问:“是你…揍了老大?”
“…”早知会这样,是不应该打脸。现在才知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句话的涵义。
看我不答,他解释道:“噢,昨晚我也在丽月宫,刚巧在大门口看见你了,我想肯定是郑哥约你,今天一早就看见他伤了脸,他也不说是谁干的。在丽月宫没人敢对郑哥动手,所以,我猜是你。”很有分析力。
“是我干的,想替他报仇?”我笑着打趣。
比起刚才的吃惊,波地此时的表情却是一脸费解:“郑哥居然…没有追究!而且,还让陈哥你入董事会,真是奇迹啊。”
想不到波地也挺会夸张,我苦笑:“已经被追究了,你应该知道你们老大的拳头,绝对不会比我轻。”
“你也受伤了!”他立即明白过来,对我上上下下左瞧右看。
被他搞得难受起来:“看不到的,内伤。所以我才打了他的脸。”
留下一脸错愕的波地,我扬长而去。来到新办公室,地方敞亮、风格简约、器具齐备,首先给阿祺、廖京打了个电话,大致了解他们的情况。
到目前为止,我真不敢低估郑耀扬了,他的行动神速精准,而且很会戏弄对手。
美丽的女秘书朱莉给我来了杯现磨的咖啡,并递上宙风今年的各类计划书与报告文件,有几个专夹中附有复印过的密件。
“这些都是董事长咐吩我送来让您过目的,这样有助您全面快速地掌握目前宙风的情况,知晓正在进行的几个项目。凡通过董事会决议和待定的项目都在这里边了。”
朱莉徐徐说完,外加甜美得体的微笑,很迷人的女人,我真怀疑姓郑的是不是还想使另一招──美人计。
“行,我研究一下。”
美人优雅退场,留下一脸深思的我。埋头看了半天,马上有了眉目,看来材料并不是敷衍,至少有六七成属实。我没想到郑耀扬会这么不保留,他想怎么利用我反击?在没有猜透他的意图前,我不大想妄动。
“哔──”内线电话响起。
我接起来,听筒中响起一把浑厚悦耳的嗓音:“陈特助真是敬业哪。”
放下手头的资料,将身子靠在皮座椅上,悠然地答:“我可不能和郑哥比,操劳了一夜还能准时到公司坐阵,真是全公司的偶像。”
他冷哼一声:“好像逞一时口舌之快并非陈特助的特长。”
这句话倒达到了他预期的效果,我噤声了。
自己也已感觉到,这般斗气似的讲话方式实在不是我的作风,在美国一向惜字如金的冷酷陈硕,如今还残存多少?是棋逢对手的兴奋还是时不利我的紧张?我并不能划分得很清楚。毕竟,还是有些事、有些人是我不能很好地控制的。
“怎么不说了?在我面前做真实的陈硕,这样才有合作的可能,不是吗?”
他的这句话引起了我内心一阵不可抑制的颤动,我不想被他挖掘出我不该暴露的东西。
“现在开始,我几乎受你24小时的监视,还谈什么合作?我并不敢奢望。”抬眼对上墙角隐蔽处的监控摄像头,我不屑地笑笑。
“是,我盯着你呢,陈硕。但要不要合作,一个月之内你还是有决定权的。”他挂了电话。
事实上,我引起了他的注意,甚至是很大程度上的关注,这种关注不知是他的私心作祟,还是他突然想对外公张守辉来次反扑。总之,我们彼此成为对方的新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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宙风大厦的三楼“寻香咖啡厅”是香江的名流专座,高贵雅致,闹中取静,在俗世显得出尘却又浑然天成,每日来此品味世界各地名产咖啡的宾客如云如织。
午后两点才去“寻香”叫了一客西式点心,我始终不大习惯中餐的口味,所以刻意避开饭局来这儿享受一下高级西点师特制的黑森林蛋糕。一口爪哇咖啡下肚,遍体升温。
“陈硕?你在这儿倒悠闲啊。”美妙的声音、美妙的身材乍现眼前,竟是徐秀芳“不打扰吧?”
“坐。”我淡淡一笑。美人虽赏心悦目,可但凡是郑耀扬的人,从今天起都要防着点儿。
我扬手为她叫了一份精美的甜点。“我吃过了。”她温柔地笑着,右颊有个多情的酒窝,之前都没注意到“不过,我对甜点一向没什么抗拒力。”
“我也是。”调个姿势倚在靠座上,礼貌地注视着她那双似水的眼睛,她无疑是个强韧神秘的女人,但眼睛内一片温和,这很难得,我承认这方面郑耀扬很有眼光,他喜欢器重的人恰恰都是我锺意的类型,所以我与他势必起冲突的原因是由于我们相像。
“听说耀扬让你入董事会了,能在这么短时间里取得他信任的──你绝对是第一个。”大概只有所谓的红颜知己才会这样解释情人的“网开一面”郑耀扬对付女人有一手。
“所以,你特地来恭喜我?”
“是该恭喜的。”
恭喜我因她情人的额外开恩而未被立时三刻处死?想笼络我还是警告我不得而知,但我也不会天真到以为徐秀芳对我现在的处境全不知情。
点心送上来,她立即吃起来,食物相当可口,她的动作全无拘束又不失优雅,像个孩子似的,这么多面的美人,很难让男人不动心。
吃完整块草莓蛋糕她才抬头说:“半小时前我约了客户在这里谈业务,都没敢吃甜点,想不到现在居然能从帅哥手里骗到一顿,真好。”
“那就多吃点儿。你──跟郑耀扬很亲密吧?”我不知道为什么猛地问出这样无礼又突兀的问题,这并不像是我会做的事情,但我就是这么问了,就好像用手指去抹擦沾在她嘴唇上的奶油一样,完全不受控制的举动。
美人眼中闪过一丝犹疑,但随即低低回答:“噢,是啊,我们是情人,当然…我不可能是他唯一的女人。那你呢?有没有在这儿找到意中人?”
不知话题怎么就绕到这上头来了,她一定注意到我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对那个人用尊称。
“我?如果我是他,你会是我唯一的情人。”我笑了“不介意我这样说吧?”
“不不,毫无疑问,被你这英俊的男人表彰肯定,是件最荣幸不过的事情。” 她嘴上说着,但明显神色黯淡了不少,我知道她不是在生我的气,而是想起了她那个不专一的郑耀扬。
其实,我也知道,换个立场,我也不会是什么好情人,在曼哈顿我照样有娜娜露西珍妮,最狠的是拒绝了莉蒂亚,她跟了我三年,我没有给过她任何承诺,直到她提出结婚,我却没打招呼就飞到香港了。说到底,男人都自私。
静静坐着,我听见她轻轻叹了口气,释怀似的,语气中又透出大姐本色:“不怕承认,耀扬对女人而言有致命吸引力,男性气息很强,女人会自动贴上去,明知道不会有结果。我也够傻,他曾说过一句:如果哪天他要结婚了,他会选择我。”她停了一会儿,又看着我说“我信了,虽然这句话距离现在已经四年,我还是信他。这样的男人会许下这样的承诺已经不容易,我不想让他难做。他讨厌累赘,一旦成为他的累赘,就不能再轻松退场。”
“为什么会跟我说这些。”我难得温和。
“是你先问起来的,而且我想说。对着你,好像突然之间没什么障碍了,不像对着他,明明很亲近,但感觉上却很远。除了耀扬,我徐秀芳没有其他弱点,所以也不怕说。”
我笑了:“我也相信,要是结婚,他一定会选你。”
“呵呵,陈硕你这个人挺有意思,任何时候都像个镇定自若的局外人,什么事情才能让你变色?什么人才能打动你?”
“你能啊。”
“你真可爱。”她站起来,在我额角吻一下“先走了,以后再找你聊。其实,耀扬对人很好。”
暗暗摇头:真只有你会这样觉得。
再聪明的女人等真正爱上一个男人后也会变得奇蠢无比。
突然想抽根烟,这里是禁烟区,我就让waiter结了账。
“先生,一共四百六十八港币。”
递出去五百:“不用找了。”
“非常感谢。”
刚拿起外套,电话响了,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从那头传来:“陈硕?到香港这么久,怎么一直不来找我?”
呵,战斗要开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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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意识地往四周环顾,边压低声音边向门外走:“我现在一天起码有十八小时被跟踪,而且除了电话和洗手间没有被装监控,其他场所无一幸免。过了这阵子,我才能去和你接头。”
“他妈的,姓郑的那小子这么拽,也忒不给老爷子面子了。”
“可能也是被惹急了,总得忍着他,不能过早打草惊蛇。”
“拿到什么资料了吗?”
“有是有,但还在研究取证,找着确切突破口才行。”
“你单方面估计他有多少黑市生意?”
“少说也有个三四成,否则,郑耀扬在商界不会这么吃得开。”
“这跟我想的一样。他与一些政府高官都有往来,商场上有些头面人物只要有牵扯的都罩着他,姓郑的供着一帮世子呢,暂时还摇他不动。可也不必太过忌惮他,外线,有我来正末撑着呢,到时给他个响巴掌,转头还得让他求你。”
“看一步走一步,等待转机。”
“陈硕,张董最信任你,你可得掌握分寸,给他个好的交代。”
“我知道,来叔。”
“能用上的,都别浪费。”这是他的结语。
可惜我不是女人,只有硬碰硬这个办法。
我来香港的目的不单纯,要对付郑耀扬,让他的爪子和牙齿变钝。显然,他对敌人的行动有所警觉,是只高度警惕的狮子,有人要侵犯他的领地,他定要将其驱逐出境。
上专用电梯回自己的办公室,在门口问起:“朱莉,董事局例会是本月几号?”
“陈经理,是下礼拜十九号,星期三。”
“好,我知道了。谢谢。”
“不客气,还要咖啡吗?”
“不用了,今天已经一肚子咖啡。”
朱莉微笑:“好的。有需要叫我。”
在座位上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拨内线给郑某人:“我是陈硕,我──有个请求。”
“什么时候跟我这么客气了?”声音里有笑意。
“我的办公室不是公司过道,应该不需要加摄像头。”
“你要搞阴谋?”他也直截了当。
“你一定要这样想,我也没有办法。”
“这样吧,搬到我隔壁吧,去和张冀云换个办公室。”这人存心要找出嫌隙来。
“没有这个必要,不过是拆个摄像头,不必拆整个房间。”
“就这么定了,你五点前搬过来。我看你其实也没什么东西要搬。”
真没想到他会使这招!如此理所应当,自然得让人以为真是他不经意间做的决定。
还是硬生生吞下其他的话,沈着脸冲出去让朱莉帮忙整理一下。漂亮秘书听了我的命令,也是一脸震惊的样子:“现在?”
“对,现在。”
四点半就看到张冀云踏进来,他看见我阴着脸坐在皮椅里不动,微微一愣:“咦,陈硕,你怎么还不上去?瞧我,家档都过来了。”
“不好意思,给你添大麻烦了。”我只好站起来。
“什么话!人事调动常有的,在宙风这一点儿都不稀罕。我不晓得搬了几次了,可不敢有意见,只要别是撤我的职,搬哪儿都没所谓。看看哪,啧啧,这儿比上头风水都好,宝地宝地啊。”居然有心开起玩笑来,还果真东瞧瞧西摸摸。
这时候的张冀云显得神经很大条,只有我知道他是讳莫如深的人,突然他转身看着我说:“住哪层不是关键,主要是郑哥重视你,想拉拢成业的一级助理人才陈硕,那才是目的所在。”
这样说最不伤脾胃,我也只好听过算数,谁不清楚郑耀扬对我恨得咬牙。
“知道波地和芳姐从哪儿来的吗?”张冀云猛地插上一句。
我心突地一跳,脑内有根弦绷得越来越紧,然后──断了,缓缓接上话:“成业?!”
“聪明!所以,我们不是敌人。”
成业集团的先发阵容原来这样强大,这绝对是我始料不及的。奇就奇在这么久,我从来不知道张守辉手下有过波地和徐秀芳这等人物。看来,张守辉这一搏已经纯粹是为斗气,而郑耀扬要的──是征服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