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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苦竹林的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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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外院的侍卫汪凡,昨晚府丁来苦竹林救火的时候,我们都曾见过他的,他死得时候还穿着那一套救火时的鱼鳞甲胄呢。”说着,蒲公英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袖中取出一支梅花嵌宝簪,递给李嬷嬷说,“嬷嬷您管着园中的失物招领,这个是我在中庭捡到的,就上交给您了。”

“这是在僵尸附近找到的么?”聂淳皱眉问。

蒲公英摆手道:“这个是在鸳鸯亭找到的,那里离僵尸很远的。”

何当归也对这二人的对话产生了兴趣,从昨夜的乌鸦到今天的僵尸,向来平静如一潭湖水的罗府究竟来了一个什么凶星,才会频频出现这种恐怖的事件?最新住进来的宁渊、假风扬二人应该有能力做成这两件事,尤其是宁渊他昨天也曾进过竹林,可是,他看上去也没有那么变态……这样想着,何当归抬目望向宁渊,心中想象着他残暴地撕碎满天乌鸦的场景,而对方的一双黑眸也正紧盯着她瞧,那道目光中带着一种分外熟悉的感觉,令她不禁有些惘然……

下一刻,一股奇异而冰冷的菊花香气袭上了她的鼻端。

“哈哈,三姐姐你醒啦?真是太好了!”罗白芍笑得露出两排雪白的贝齿,然后膝行着慢慢爬上了软榻,掏出一块雪绸帕子说,“呀,你额上出了不少汗呢,我来帮你擦一擦!”

何当归立时睁大了眼睛,那帕子上……是刁山药的味道!看着含笑靠近的罗白芍,她心头一阵火急火燎,此刻她的双手一左一右被聂淳和宁渊握着,又不可能当众一脚把罗白芍踹开,于是她急中生智坐起身来,把头探到床榻边,在聂淳和宁渊之间的空地上干呕起来。

她身后的老太太着急道:“天哪,逸姐儿你这又是怎么了?”

她一边呕吐一边说:“我没事,就是突然间感觉想吐,你让我吐一会儿就没事了。”传功中的聂淳和宁渊觉得甚是奇怪,一起蹲下身去看她,只见她虽然“呕呕呕”地叫个不停,却什么都没呕出来。

罗白芍没想到这一下扑了个空,帕子举在半空中,一时竟愣着神没收回来,而老太太急得头上出汗,随手就扯过来擦脸。罗白芍怪叫一声夺回了帕子,不好,这个上面可是加大分量的“复合毒粉”啊!可是已经太迟了,老太太已用它擦过额头和耳腮了,罗白芍为了把自己的过错降到最低,立刻跳下床,用最快的速度端来一盆水说:“老祖宗,你的妆花了,快洗洗脸吧!”说着慌不迭地往老太太脸上泼水,弄得老太太的前襟湿透了一片,口中惊叫不止。

这个变故顿时引来屋中所有人的关注,罗白前、九姑和汤嬷嬷花嬷嬷等一众嬷嬷都一拥而上,把软榻挤得吱吱响。

何当归正好在这个时候呕吐完,抬起头问聂淳他们:“我们能去那边治疗吗?在这里碍到大家的事就不好了。”说着自顾自地跳下床,一左一右牵着二人往茶水间走去,一直为宁渊保驾护航的假风扬,也像个甩不掉的尾巴一样跟了进去。

而老太太这边也出现了新的变故,那就是罗白芍突然瞪大眼睛,放声尖叫起来。

原来,她在直接接触刁山药这种外用的毒药之前,都要用木薯粉、木瓜粉加黄连粉打成的面浆涂在手上,用这三种质地致密的介质粉末去隔离毒药和她的双手。可是刚刚她一时慌张,先是用手碰水洗去了面浆,然后她去怀里拿止嗝丹的时候,竟然一把抓到了那个沾有“复合毒粉”的雪绸帕!甩开帕子的时候,又把一瓶止嗝丹也甩出去,“啪嗒”一下,整瓶丹药洒在盛水的脸盆里!

之所以说是“复合毒粉”,就是她在刁山药痒粉的基础上,添加了打嗝粉、哈欠粉和喷嚏粉。这是罗白芍精心为何当归调制的一份见面礼,这四种毒粉除了打嗝粉有解药之外,另外的三种毒粉都是无解的,不论是沾到肌肤上,还是把粉尘吸到鼻腔之中,效果都是一样的好,而且这四种毒粉的有效发作时间,从三个时辰到四天不等。最让罗白芍抓狂的是,发作时间最长久的打嗝粉的整瓶子解药——现在都掉进一盆脏水里了!

“芍姐儿!你这又是怎么了?”

老太太气恼不已,怎么今天人人都不正常,温柔娴淑的董氏变成了泼妇,韦哥儿抱着个耗子当宝贝,竹哥儿没吃毒枣核燕窝汤却中了剧毒,逸姐儿一会儿头疼晕厥一会儿又呕吐不止,而现在,芍姐儿又跟撒了疯一样,先是抢走了帕子不让她用,然后又泼了她一脸的水,最后还失心疯地甩着手大叫。

不等罗白芍答话,刁山药的药性最先发作起来,老太太开始抓自己的脸,越抓越红,越抓越痒。老太太常年不劳不作,连吃饭都有人喂,因此十指都留了极长的指甲,保养得既坚韧又有光泽,只几下就把她的腮帮挠出了道道怵目惊心的血痕。汤嬷嬷突然明白过来,立刻按着老太太的手说:“不能抓啊,老太太,你这是中了刁山药了!千万不能用指甲抓啊,抓破了就毁容了!”

老太太惊奇地睁大了眼睛:“我中,嗝,了刁山药?就是那种——啊哈——痒粉?怎么可能!阿嚏!”

与此同时,罗白芍也打着哈欠和喷嚏,大声哭道:“啊哈——阿嚏!呜呜老祖宗恕罪,我是跟三姐姐,嗝,闹着玩的,没想到帕子突然被你夺走了——啊哈——我也不知道这个药粉这么厉害啊,咱们现在怎么办?我也中招了!阿嚏!”

那条帕子上竟然沾着毒?而那帕子,原本是拿去给她擦脸的!宁渊皱眉看着眼前小丫头不带表情的平静容颜,不禁问道:“喂,你不生气吗?”刚才那个恶妇动不动就要打她,她为什么不躲?那个三岁小童曾把她推下山,她为什么不生气?她为什么不为自己据理力争一番?她为什么像个没事的人一样打着哈欠看天?

此时,这个“三加一传功组合”已经挪动到了茶水间里。

何当归不答宁渊的问题,而是转头看向聂淳:“聂叔叔你很惦记那个僵尸吗,我瞧你自听说此事后,就一直盯着窗外瞧。”连老太太和罗白芍的哭叫声都不能引起他的注意,这是很罕见的,因为据何当归所知,当年聂淳跟外祖父罗杜仲达成某种协议,而协议里的其中一条是,在罗家住十年,就为老太太分忧十年。

聂淳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心念早已飘走。汪凡被耿炳秀用邈尸功吸干了血……不知耿炳秀如今还在不在苦竹林的山洞中疗伤,自己又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此时要杀死这个重伤的大魔头,对自己而言不算件难事,可是诚如耿炳秀所言,他曾救过自己的性命,从前也对自己有过照拂之恩……想起小时候那个曾驮了自己跑两百里山路去赶庙会的大师兄,又想起师父临死之前的那番话……可是,错过了这次机会,以后再想杀这个魔头为武林除害,凭自己的武功是绝对办不到的,自己要抓住这次机会吗?

假风扬见自家公子跟小丫头说话,却被她彻底无视了,于是亲自上来给公子解围,殷勤道:“公……呃,宁贤弟,你想喝什么茶,为兄泡给你喝。”

宁渊不耐烦地挥挥手:“不喝,你下去!呃,你……先去歇歇吧,小弟不想喝茶。”

“不喝茶么,那,宁贤弟你想吃点什么?为兄让厨房给你弄,你的身体有疾,怎能一直空着肚子?”假风扬一边点头哈腰地说着,还往何当归的方向瞪了一眼,他家主子本来就受了内伤,自己运功疗伤都尚且来不及,而这小丫头却像吃定了主子一样,昨天给她疗伤之后,害得主子连吐了两口血又调息了一整夜,今天她还是拽着主子的手传功个没完。

宁渊瞧见旁边那小丫头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觉得她大概已经根据风扬对自己的态度,猜到假扮风扬的人是自己的下属,不由气恼的一把推开了假风扬,不满地冷哼:“我说了我不想吃,要吃你自己去吃!别跟我说话!”

假风扬用自己的热脸贴了别人的冷屁股,他不止不生气,还下意识地鞠个躬,然后默默地退到了角落坐下。

何当归恍然大悟,原来这二人是一对主仆,她记得之前在马车上,除了风扬的两个小厮之外,还有一个管宁渊叫“主子”的小厮,可是到了罗家之后,风扬换了一个人充当,风扬的小厮风言风语都在,独独缺了宁渊的那个小厮,原来他扮成了风扬!不知那个真风扬做什么去了,既然把朋友送到罗家,他本人却不到场,还大费周章地弄出一张跟他一模一样的脸,想必其中大有文章。

何当归皱眉摇头,不对啊,据她所知,天下间精通易容之术的能人虽然不少——比如她自己也算一个——可是,能把一张假面皮仿照着一张真人脸,做出九成以上的相似度,这种精妙而神奇的事情,天底下只有柏炀柏一个人能做得出来。再比如这个宁渊,虽然他想扮作陆江北,却也只能把一张脸弄到五六成的相似度。现在看来,此事有三种可能性,第一,世间还有一个易容术和柏炀柏一样好的人,那人帮他们做了一张风扬的假面皮;第二,宁渊和风扬这些人认识柏炀柏,并请他做了假面皮,这也是很有可能的事,因为几天之前柏炀柏还在兔儿镇露过面,如今来到扬州也不奇怪;第三就是……真风扬的脸上也是一张假面皮,直接摘下来给假风扬戴上就行了,根本就不需要做什么新的面皮。

宁渊的心头掠过一些不安,盯着旁边那个若有所思的小丫头,他不悦道:“喂,你想什么呢?我在问你话呢!”

何当归还是不理他,偏头对聂淳笑道:“聂叔叔,既然你对僵尸之事挂怀于心,我也不好耽误你的工夫……不如咱们改天再继续吧。”眼时下,老太太那边儿热闹得像个菜市场,吵得他们这边也不能安心传功,而且就算不受噪音的影响,这里也是人多口杂的地方,最多再传一炷香就该散伙了。那还不如欠着这一回,改天再来一回长的,何当归如是想道。

聂淳仍是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心不在焉地撤手,收功调息。他已经想通了,今日的耿炳秀,早已非昨日的那个大师兄,杀人偿命是天经地义的事,自己一定要让他付出杀害汪凡的代价。

何当归怕下次找他不容易,于是跟他约定:“十日之后,午时三刻,苦竹林外,不见不散!”

“苦竹林?”聂淳立刻回神看她。

“对啊。”何当归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我听说你们习武之人传功需要绝对的安静,否则不但会影响输出真气的质量,而且还会增加传功的危险性。罗府中最安静的地方就是苦竹林了,去那里正合适。”话锋一转,她掩口笑道,“苦竹林昨晚外死了乌鸦,今天惨死的汪凡也曾去过苦竹林救火,看来这片苦竹林真是个名副其实的凶煞之地呢。平日里我是绝对不敢去的,不过若是有两个高手结伴同行,胆气也能壮上几分,聂叔叔你觉得怎样?”

“随你便吧。”聂淳站起来抖一抖衣衫,推开窗子就跳走了。

等他走远了之后,宁渊立刻把眼一瞪,把憋了一肚子的话倒出来:“哼,什么叫‘有两个高手结伴同行’?谁答应陪你去苦竹林了!我不去!那个走掉的红衣人叫什么名字?他是你们罗府的什么人?他也是江湖中人?他是你们齐央宫的人吗?”

何当归漫不经心地挠着下巴说:“我听说道圣柏炀柏来了扬州,宁公子你们主仆二人曾见过他吗?”

“你、你说什么?!”宁渊和假风扬双双从座位上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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