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妈妈…小捷错了…别走…妈妈,别扔下小捷…呜,别走…妈妈…妈妈,妈妈…”到最后就是一连串的不停地唤着“妈妈”
“妈妈”接着身子跟着抽搐,手脚尤其厉害,身子在床上翻转,一会儿挣扎着要坐起来,身子扭动不停,嘴里的字也逐渐念不清楚,都是呜咽和破碎的音节。
眼睛一直没睁开,眼泪却大颗大颗地“扑簌簌”掉个不停,脸很快湿了。周正手忙脚乱压着蒋捷,怕他挣了肩头的伤口,又要给他不停地换冰袋敷额头。
“这是怎么回事?”他气极问医生“你给他打的什么针?怎么一点儿用也没有?”医生拿出酒精棉,让周正按着蒋捷,在腹股沟胸前脖颈处反复擦着。蒋捷并不配合,还是哭,身体一直挣个不停,幸好他体力不行,也用不上什么劲,周正仔细护着他的伤口,紧紧把他抱在怀里,在他耳边不停的安慰着:
“蒋捷,乖,一会就好了,别动,蒋捷,马上就不疼了,忍一忍。”“他现在没有意识,听不见你说的话。”
医生在忙碌的空隙告诉周正。没想到平时那么乖巧的人,生病的时候这么难侍候。周正头大,却没放弃。心里捉摸着,为什么蒋捷只有在意识不清的时候才敢大声哭?上次醉酒的时候也是一个反应,哭了那么久。
他注视着蒋捷紧紧皱着眉头,看着他被泪水打湿,却因为高烧而红晕着的脸,不知道为什么,那颤抖的双唇吸引着他的目光,不能移开。周正的嘴迎上去,在火热的唇齿间流连着,并不深入,只挑拨着两片嘴唇,一下一下,轻轻地吮吸。
蒋捷开始还是呻吟拒绝,慢慢不再躲,却也不迎合。周正的嘴唇在蒋捷的脸上游移,挪到耳边,低低地说着:“小捷,别哭,小捷,小捷…”
周正重复着,象蒋捷梦里那样呼唤着他。果然,蒋捷慢慢平静下来,不再挣扎,不再哭泣。有汗水正在从脸上,身上慢慢渗透出来。蒋捷再次醒过来,晨光正从淡色窗帘缝隙间透进屋子。
肩头的伤不象之前那么火辣辣地疼,眼睛越很难受,眼皮跟砂纸一样,一睁一阖磨得生疼。“醒了?”周正好象很久没刮胡子,黑乎乎一片,跟大猴子似的。
“我现在看起来是不是跟你一样糟?”“比我俊多了,我看挺好的。”周正扶着他坐起来“看不出来你挺能哭的,是水做的啊?哪来那么多眼泪?”蒋捷的脸“腾”地红了“我说什么了?”
“呵呵,抓着我叫妈妈。”“怎么可能?我都没有印象。”“哈,你要赖帐啊?”周正捉弄的看着蒋捷,目光慢慢柔和又认真“蒋捷,没必要压抑自己,想哭的时候就哭,我不笑话你是大姑娘。”蒋捷的脸红透了,连耳朵都跟着红“你会,你肯定会笑话我是大姑娘。”
“我要是敢笑你,你就罚我。”“怎么罚?”“罚我,”周正转了转眼睛“罚我穿女装,你可以拍照留念。”
周正觉得,蒋捷好象是株开在角落里的含羞草,他的心正在悄悄打开。可是,他要他的蒋捷再也不用保护色掩饰自己,让他可以光明正大开在太阳之下。
那样一双漂亮的眼睛,大笑起来一定很迷人。蒋捷养伤的日子,周正好象都很忙,连江山和沈兵都不见人。当街追杀,持续了十几分钟的枪战,想压下去,是有些难。不知道周正的关系有多硬,能摆平这样的事件。
蒋捷休息了几天就打着绷带上学,周正劝他也不听,只好让人每天送他,往返接近三个小时的车程,又怕他吃不消。这天蒋捷放学的时候,来接他的竟是傅晓年。
“正哥今天太忙,让我来接你。”晓年的眼睛细长,笑起来弯弯的。“其实我自己也行的。”蒋捷很快钻进车里,坐在晓年的旁边。
“上次发生了那样的事,你以为正哥还能放心你自己出入?对了,正哥给我的检查清单。”傅晓年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着几行字:“第一,有没有按时吃药。”蒋捷吃吃笑起来,点点头。
“第二,有没有发烧?”“没有,很好。”“第三,有没有想他?”晓年见蒋捷面露难色,连忙说“这个问题你可以当面跟他讲。”他注意到蒋捷的发间挂着小纸屑,伸手帮他摘下来“怎么弄的?”
“噢!”蒋捷用没受伤的左手在头上胡乱的拨了拨“班上的人开了个小PARTY,庆祝我回学校。”
“学校这里这么放不下?伤还没好就回来上学。”“我是拿奖学金的,总是请假不好,再说课业很重,再不上学就跟不上了。”
“还是谨慎一些好,晓声就是不小心,才给人抓走的。”***“那个时候乱啊!二叔刚走,把位置给了正哥,那会儿正哥才二十二,多少人不服他,想整垮他。
南美那帮人欺负正哥刚接手,逼他接货。正哥也接到风,洪门也有人和警方通气,他一接,我们一伙人个个都难逃生天。正哥警告我们个个小心,就晓声不听话,他自己往外跑,给人诱绑了。”
傅晓年的嗓音抖了抖,他强吞下哽咽,长长地呼出了口气。蒋捷不敢正眼看他:“你不用跟我说这些…”
“说有什么关系?”傅晓年勉强笑了一下“过了这么多年,好多了。还是你不想听?”“不是,”蒋捷连忙说“怕你为难。”
“难什么?”傅晓年看了看窗外,车子正静静驶过芝城繁华的“外滩”“正哥派了很多人去救晓声,谈判过很多次,可是对方防范很严,软硬兼施也没救出来。最后,派了亲信死士潜进去,正哥说,能救就救出来,救不了,给晓声个痛快,省得被人折磨。
结果你也知道,死士和晓声,都没回来。”傅晓年忽然转头看向蒋捷:“你知道双胞胎有心灵感应吗?行动那天,我坐在天台上,感到有颗子弹穿过眉心,那种很真实的丧命的感觉。我们找到晓声尸体的时候,真的是一弹穿过眉心,他的眼睛还睁着,好象在等着跟我们告别。”
蒋捷看见一颗眼泪,还是滚下晓年的脸颊,很快就干了。傅晓年很久没有再说话,无声地缅怀着最后的重逢,尽管已是阴阳永隔。蒋捷想起周正说的“我若爱他,怎么舍得牺牲他?”
现在看来,那是他的自责吧?恨自己没有保护晓声,空空担了爱的名义。“你恨正哥吗?”傅晓年摇了摇头“恨什么?正哥如果答应了,我们就都玩完了。做大事的人,不能把弱点暴露给别人。晓声他心里也清楚,他不是正哥最重视的。”
傅晓年好象从悲哀中恢复过来,看着蒋捷笑着说:“晓声出事那天,正哥躲在房间里抽了一晚上的烟,我们进去的时候跟着火了似的。他当时说,‘以后再也不喜欢谁了,真他妈难受。’他玩儿了很多年了,焚夜的小官儿,换了一批又一批。
他还没对谁动过心呢,就是晓声,那也是他死皮赖脸黏着正哥,正哥对他虽然也不错,可是没用什么真心。你厉害,正哥一看到你就给你逮了。呵呵,”
傅晓年看着蒋捷的脸迅速地红起来“你太容易害羞了!蒋捷,你知道你哪儿长得最好吗?”
蒋捷抬眼碰上晓年研究的目光“你的眼睛长得最好。黑眼球比一般人都大,看人的时候很诱人,一点杂质都没有,混黑道的人对你这种纯净的眼睛,最没有抵抗力。
所以你跟正哥一起的时候,最好别乱看人,省得惹麻烦。嗯,我想你哭的时候,眼泪含在眼里一定更漂亮。
你在正哥面前哭过吗?你一哭,他保证就丢盔卸甲了。”蒋捷立刻垂下眼睛,刚才还沉浸在痛苦中的人,现在就有心情开自己的玩笑了,这个人还真是怪啊!
“我是怪人!我知道,”晓年看着蒋捷的表情,立刻哈哈大笑“可是我喜欢你,蒋捷,你让我觉得好象我弟弟还活着。其实你不用那么防备正哥,他就是单纯喜欢你。你讨厌他是混黑道的?”
“不是。”“你嫌他太老了?”晓声坏笑着“不是的,”蒋捷哭笑不得。“那你有心上人了?”“没有。”蒋捷无奈地看晓年“我没准备好。”
“嗯,我理解,你还小,忽然发现自己是同性恋,家里人可能还骂,所以也不知道怎么办。其实洪门里的男风也不那么盛的。正哥是第一个说自己喜欢男人的,二叔也保守,还把他骂到臭头呢!晓声就说,哥,你看这就是缘份,我喜欢的男人也是同性恋。
呵呵,那就是晓声,特别爱往自己脸上帖金。照他的说法,我就是不幸的,因为我喜欢的男人,只喜欢女人。他大哥泡男孩儿他就没话说,临到我头上他就说我恶心。呵呵。”
蒋捷淡淡地说:“说不定,他不是你要等的那个。”“天知道。我才不去想这些难题。你是个聪明的,还很善解人意,猜到了也不点出来,给我面子啊!哈!
蒋捷,江山就说你不是个简单的人,心思特别细密。这样好也不好,你总这么端着,什么时候给自己个开始?你不去放开心,怎么知道你和他合不合适?试过以后,不喜欢,再把正哥给甩了就行了。
呵呵,你可别跟他说我背后编排他。”“可是,连我自己都不懂,你怎么会懂?不过,也许你是对的。”蒋捷看着车子正穿过一片枯瑟的森林,隆冬,一片静悄悄。蒋捷进到房子里,看见周正已经坐在餐厅。
“总算回来了!开饭,厨子煮了好东西。过来吃!”蒋捷走过去,坐在周正的对面,他的右手不能动,只靠周正把他爱吃的给他夹到他的盘子里,他用左手拿勺子吃,蒋捷一边拿起勺子,吃之前问周正:“是不是你让晓年来和我说的?”
“噢?他跟你说了?”周正却没停下来,四处寻着盘子里的东西“冬菇要不要吃?这个骨头汤,对你好。”“怎么忽然让他跟我讲晓声?”
“你怎么知道是我让他跟你说?”“你手下的人,没你的交待,怎么敢在我面前乱说话?”周正这次停下来,把筷子放在一边“你性子太内向,有什么放心里也不说,就得身边的人捅破那层窗户纸。
晓声的事情跟你说了,你心里也有底,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就看你自己。我都随你。”“什么叫你随我?”蒋捷的嘴角不能抑制地微微上扬“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