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保镖也上来压着周正逼他撤退。由于周正这边的反击很强烈,对方的分开一部分火力,转向了蒋捷。
蒋捷被保镖拉扯着,退到了车道的边缘,他看见了周正。保镖换了把枪,对蒋捷说:“我压住他们的火力,你往正哥那边跑!”
蒋捷点头。保镖依言冲着对方连连开火,对方只好躲避。蒋捷趁着空档往周正的方向奔,他本来跑得是很快的,可就在这时,一辆车灯大亮的汽车快速开过来,蒋捷侧身躲过飞车,身子给狠狠贴在柱子上,站在那里。
周正看见,拼命地在保镖的护围下挣扎着,大声冲蒋捷喊着:“蒋捷!趴下!趴下!蒋捷,快趴下。”无数辆汽车自动报警器轰鸣着,流弹在空气中飞窜,蒋捷看见周正绝望的嘶喊,身体却不能移动。
***流弹击中身边石柱的墙壁,蹦发的碎屑割破衣衫,恐惧之下已不觉得疼痛。忽然右肩一阵火辣,几乎同时,旁边一个高大身影飞扑过来,手护住他的头,借着飞来之势,将他扑倒,顺势一滚,翻到有掩护的地方才停下来。
一切都发生在短暂的瞬间,蒋捷觉得头脑一片黑暗,此时才得清醒,确认那个人,果然是周正。有人压住对方的火力,沈兵带着人冲了过来,二话不说,推着两个人往安全出口的地方撤。
远处轰鸣的警笛,扰碎了一片宁静的夜晚。黑色林肯反射着肃穆的光,在湖滨高速上安静地滑行。车厢里,周正扯下领带,缠了两圈,狠勒住蒋捷流血不止的伤口,惹得蒋捷倒吸了口凉气。
“忍一下,马上就好了,”转头问沈兵“叫医生了吗?”“在路上,估计会和我们同时到。”
“我们这是去哪儿?”周正向车外看去,车子正在驶出市区。“山哥说让你先去北边的房子住两天,湖滨的公寓不方便。”周正知道,这几天出入的人会很杂,公寓那里耳目太多了。
“高速公路不会戒严吗?”“山哥交待了,不会有人拦你的车。”周正放心,转过去看着倚在他身上的蒋捷。他脸色难看,但精神很清醒,不似刚上车那会儿恍惚不定。
“挺得住吗?”蒋捷抬眼看着他,点了点头。从惊慌中解脱,肩头的伤就不管不顾地疼了起来,蒋捷咬牙忍着,想起周正如何挣开保镖,奋不顾身地救了自己,另人心惊肉跳的一幕幕,如在眼前。
他看着周正的脸上有一丝血道,估计是给弹屑划破。“你还好吗?”蒋捷的声音带着颤抖,一直混乱,他倒没注意周正。“没事儿。”周正的手小心绕过蒋捷的伤口,环绕在他的肩膀上“对不起,让你受伤了。”
“傻瓜,”蒋捷勉强笑了一下“又不是你做的。”蒋捷的头抵在周正的肩上,疼痛激发的清醒开始在大量的流血中丧失,他不能抑制地头晕。身子歪歪地倒在周正的怀里。周正拍了拍蒋捷的脸,轻唤着:“蒋捷?别睡,就到了,马上就到了。”
周正在芝加哥北部的别塾占地二十多英亩,是他所有地产里最昂贵的一块。因为在毗临森林保护区,周围几十里也没有人家。
“欺负到我周正的头上啦!竟然来个当街追杀,这种有计划的围攻,他们得密谋多久?你们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收到?平时光顾着泡马子抽大麻,不用干活了是不是?洪门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丑,说出去很好听吗?”
会议室里,一群洪门的元老和高层,个个冷汗涔涔,胆颤心惊。周正脾气大是大家都知道的,不管资格多老,平时任务完成得不漂亮,都得挨上几句骂。可是象今天这样雷霆万钧,火冒三丈的,还是第一次。
“正哥,”这个时候只有江山敢说话“你消消气,这两年挺太平,大家的警惕性松了一些,这次让你冒险,是我们没办好,不会有下次了。”于是马上有人随声附和“是,是,不会有下次。正哥你别生气,别生气。”
周正立在紧闭的窗帘前,胸口还在起伏,气焰稍微压了压:“先别提下次,这次的事情还没完呢!你们现在就下去给我查,这件事是哪头做的,我要把他们都剿了。
有线索先跟晓年那里联络,别来找我。江山,警方那里怎么样了?”“汤力说这次不太好办,事情搞得挺大,难收场。”
“靠,每年喂他那么多,关键时刻跟我说搞不定?拿我当猴耍吗?你传话给他,就说我跟他说,这件事情他要是担不下来,总指挥官的位子别坐了!”
此话一出,立刻人人自危,汗流浃背。周老大是真的火了。汤力是周正找关系扶植上去的警方总指挥官,连汤力都要撤,何况洪门的其他人?这可是要借机“清君侧”吗?“还有媒体那里,给我看住了,我不想看到不该登出来的东西,最近都警醒点儿,该干嘛干嘛,这件事情办不好,都别混了!”
人陆续离开,终于只有周正和江山了。周正的确一半是真的,一半是装的。洪门的高层大部分是周正自己提上来的,但也有些是跟过洪叔自以为资格老,只吃饭不做事的。
平时又不太好说,这次,周正也是借题发辉,灭灭他们的威风。江山走上前,问周正“气消了吧?你也够爽,给他们这通骂。”“不给他们点颜色,不知道谁在养他们。”“是,这次干不好,削他们的权,也没话说。”
“我是真生气,”周正说的时候透着烦躁“把蒋捷给连累了。”江山见周正掏出烟,手里的打火机“砰”地点了火:“别这么说,他跟着你,就得有这个心理准备。”
周正深深吸了口烟,沉默着玩味着,良久才说:“可不是他想跟我,是我逼着他跟我的。”江山一扬眉,目光闪烁:“谁说的?”这时,有人敲门,进来的是沈兵:“蒋捷醒了。”
蒋捷半坐半倚在床上,脸色苍白,嘴唇颜色也是灰败,更显得那水一样的眼睛又大又黑,密密长长的睫毛也是越发地浓重。他看着周正脸上的胶布,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怎么?破相了?”
“本来就丑,有什么好破的?”周正坐在他身边。“嗯,”蒋捷的声音很低很弱“可这下看起来更凶了。”周正却笑:“这才镇得住坏人呢!”
“就怕把好人也吓跑了。”蒋捷费劲地讲话,想分散注意力,减轻肩头火辣辣的剧痛。周正看出蒋捷的衣服已经湿了,额头都是冷汗,连忙扶起他,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蒋捷本来不习惯这种近距离带着亲密的接触,无奈身上的疼痛已经折腾得他没有丝毫力气,况且,周正的怀抱还很坚固温暖,于是索性倚着他,不再多想。“疼得太厉害?”周正毫不掩饰自己的心疼。“还,还好。”
“先吃两颗止疼药,医生说实在撑不住再打针。”周正喂蒋捷吃了药,从一边取来毛巾给他擦汗。药效升上来,蒋捷觉得稍微好了一些,刚才是疼得喘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尽管仍是无力,却能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周正聊天,:“你中过枪吗?”
“嗯,六七次。”“你命真大。”“洪叔说我是老天护着的,命大,死不了。”蒋捷沉默了一下,倚着周正的脑袋,不舒服地转了转。“那你给子弹打上身体的时候,是什么感觉?”“不一样,有时候感觉象给人踹了一脚。”
“踹一脚?”蒋捷想了想“呵呵,我感觉象给人咬了一口呢!”“真的是那样?我没过那样的。”“其时当时只顾着害怕,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中枪的。”“不觉得疼?”
“被你扑在地上的时候挺疼的,不过是给你压的。”“哈,那对不起,压疼你了。”“你要是不推我,我不早成了靶子?就不是一个洞那么简单了。”周正低头查看蒋捷,他的脸色好象好一点,有血色了:“要不要吃东西?”
蒋捷闭着眼睛摇头“不要吃,什么都不想吃。”“那我给你买条鱼回来,你给它宰了报仇,可能就没那么疼了。”
蒋捷却没有回答,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转瞬睁开了眼睛,目光清澄一片:“周正,你为什么要救我?”***“你说呢?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是我先问你的,你要先回答。”“喜欢你,难到看你送死?我不合格,还是让你受伤了。”蒋捷的脸更红了,却保持着一样的姿势没动“嗯,你真直接,我以为你会说,你大概可能有点喜欢我了。”
“呵呵,蒋捷,我已经过了害羞的年纪了,喜欢就喜欢,还要装模作样吗?”蒋捷有些迷惑,独独笑了一下,然后很认真地说:“从来没有人象你对我这么好,所以,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感情。”
“你慢慢想,总有想通的一天。”“嗯…”倚着周正闭目养神,感觉刚才还留在身体里的气力,正在从每一个毛孔向外逃亡。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正在软软地顺着周正床上瘫去。周正也感到不对劲,怀里的身体明显支撑不住,贴着自己胳膊的脸颊温度升得很厉害。呼吸隔着衣物,喷在皮肤上,仍是烫人。他伸手摸上蒋捷的额头,烫得马上撤开手:“你发烧怎么也不跟人说?”
周正急忙把蒋捷放平在床上,他的脸红红的,原来自己以为脸色好转,竟是因为发烧?蒋捷转了转头,声音微弱“我不是一直在跟你说话吗?”“那你也得说真话啊!偷着发烧很舒服啊?”说完,周正大声冲外面喊“叫医生过来!快!”
“周正,我害怕。”蒋捷忽然抓住周正放在他额头上的手掌,那手心热得吓人。“你烧糊涂了?怕什么?你老实些,别踢被子。”周正边说,边把毯子给蒋捷盖好。蒋捷却半睁开眼睛,有些红,目光不能集中,隐约带着水光:“我怕那天到的时候,一切都太晚了。”
周正楞楞看着蒋捷,想着他最后说的那句话,有些失神,直到医生走进来,给蒋捷检查。医生给蒋捷连打了退烧,消炎和止痛的针,才对周正说:“今晚可能要折腾了,要不要请个护士来照顾?”
“我看着就行了。这烧什么时候能退?”“不好说,看他的体质和对药物的反应。”蒋捷开始只是沉睡,体温持续在39。5-40度之间不退。后来医生又扎了两支退烧的针,还是不管用。不知道是伤口的疼,还是医生用的粗大针头出入皮肤间带来的锐痛,蒋捷开始低声的,仿佛是呻吟一样的哭泣,然后渐渐声音高了,开始佞语,反复都是那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