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公寓和学校都有人跟。”车子驶进“焚夜”的停车场,周围的保镖先下了车,围出一条通道直达电梯。周正出了“正”字包房的电梯,就看见江山已经等在那儿。
“什么事让你急着过来?今晚忙着呢,有两个议员要过来!”“跟我进来。”每个包房里都有个小型的会议室,周正和江山刚走进去,要开始谈,敲门声就响了。沈兵拿着手机走进来:“刚有人汇报,蒋捷失踪了。”周正一震,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什么时候发生的?”“就在刚才。学校那里的保镖说当时蒋捷在等公车,忽然停了一亮白色丰田,下来大概三四个人来拉他。保镖上前阻止,对方有增援,还开了火。场面很混乱,所以没看住蒋捷。”
“被抓走了?”“不好说。”“现在情况怎么样?”周正压抑住烦躁,心里却还有点儿希望,蒋捷是个机灵的人,说不定跑开了。
“警方已经戒严…”“我是问蒋捷!”周正粗声打断沈兵“有没有追踪到他的信号?”“他没带那只手机,追踪不到。”沈兵连忙说。“我去警方那里查查,蒋捷如果逃开,一定先报警。”
江山站起来说“先别着急,我们的人都跟不住他,别人要抓他也不那么容易。沈兵,知道是什么人吗?我们也好放开人手去找。”“我总觉得,有可能是日本人。”沈兵说。
“*,落到日本人的手里还有他的好?”周正的手掌反复摩擦着额头,脑子里想来想去,都是蒋捷给日本人折磨的场面,他慢慢啜了一口手里的“伏特加”吩咐江山:“让日本那头马上跟川上联系,先确定蒋捷是否在他手上。”
“好,我这就去。”江山说完,快步离开。“有没有联系蒋捷的手机?”周正问沈兵。“关机,打不通。”“在哪里呢?”周正站起身,踱步到窗前。夜色沉沉,天空一片黯淡“蒋捷,你在哪里呢?”***“正哥,蒋捷电话,二线。”
周正靠在皮椅里寻思着下一步的策略,沈兵敲门进来。周正快速摘起听筒,接通二线,劈头盖脸地问道:“你在哪儿啊?”“还在学校这里,”明显是用手机打的,信号并不好,伴随着“嗤啦嗤啦”的杂音。“具体什么地方?”
“嗯,基督堂你记得吗?唱诗班经常在那儿练习。”蒋捷在唱诗班弹琴,周末经常去那里,周正去接过他几次。
“好,你就呆在那里,我马上过去,你周围有人吗?”“今晚有弥撒,人很多的,你过来站在门口,我就能看见你。”
“行,手机不准关机,多注意身边的动静。”“嗯,知道了,那我挂了。”周正也要挂,忽然想起什么,急问道:“你,没受伤吧?”
电话另一端的蒋捷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还好,我很好。”周正这才松了口起,挂上电话,站起身:“他在学校附近的基督堂,我去接他,江山,警方那里如果有问题,你处理一下。”
沈兵却抢先站了起来“我去吧!”他检查了腰间的枪支“外面现在乱七八糟,你出去不是添乱吗?在这儿等着,我保证把他毫发无伤地带回来。”
周正压了压心里的急切。他不知道自己的躁乱从何而来,他不想蒋捷对自己的影响这么大。于是终是答应,但在沈兵出门前,还是不免嘱咐了两句。
沈兵并没有保证到蒋捷的毫发无伤。相反,蒋捷走进“正”字包房的时候,相当狼狈。衣衫不整,脸色苍白,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周正扶着他的手臂让他坐下来,有些不满地说:“不是说没受伤吗?怎么这么狼狈?”
“跑得太急,撞上不少东西,没事儿。”“小细腿还挺能跑的?”周正边说边蹲在蒋捷面前,小心挽起他又脏又破的裤子。有划伤,一条一条的血道子,右腿的脚踝有些肿。“叫医生过来看看。”他吩咐下去,然后问“你怎么甩开他们的?”“能不能先给我点水喝?我口渴。”
蒋捷扬着脏兮兮的小脸问。江山连忙把水递上来,蒋捷小声说了句“谢谢”喝了几口才说:“他们本来就七八个人,你的保镖和他们动了手,所以把我塞上车的就只有两个。
他们不是本地人,对地形很不熟,慌乱中开进一条反向单行道,下班高峰期车辆多,他们逆着开很麻烦。我趁司机大转向,把我和另外一个人甩到一边的时候,背手开了车门,和那人一起给甩了出去。
我当时朝着警笛响的地方跑,那个人追得很犹豫。我后来钻进实验楼,我对那里很熟,后门就是基督堂的花园,我知道每个晚上那里都有弥撒,会聚好多人,那些坏人怎么也不敢明目张胆闯进来。后来在里面,就给你打电话了。”
“他们没冲你开枪吗?”一直抱手在一边听的江山问道。“当时只记得跑,没注意。”“你说你是不是惹麻烦?”周正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当初让你用那手机你不肯,如果用了,我们立刻就能追踪到你的信号。这么让人替你提心吊胆,很好玩吗?”
蒋捷再次抬起头对上周正的脸,空洞的眼睛深不见底:“我不是一脱险,就给你打电话了吗?”
“有个屁用啊?你以为下次还能这么幸运,给你逃脱?你让人抓了怎么办?”蒋捷低头不再说话,头发一绺一绺地搭在额头上。江山和沈兵互望了一眼,心领神会。还是江山开口:“行了,医生快到了,蒋捷要不要先洗个澡?”
蒋捷点点头,一瘸一拐进了浴室。“蒋捷出事以后,第一个打电话求助的人,不是警方,却是你!”江山对周正说。“那又怎么样?”周正看着他。
“你说这表示什么?”江山用食指敲了敲脑袋“用这儿想一想。”蒋捷从浴室出来,医生就到了。伤口都不深,脚是拉伤了肌肉,简单包扎了一下,打了支破伤风的针。
蒋捷已经很累,倒在沙发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周正把他搬回公寓,放在他的床上,又给他脱了衣服,盖上被子。蒋捷是真的给累到,加上有些低烧,一直睡眠都很浅的他,这么折腾着也没醒。
周正看着他小巧的脸庞歪在枕头里,额头在月光下带着珍珠一样细腻的光泽,手情不自禁地抚摸上去,长久地注视着他长长的,不停抖动的眼睫。他的嘴唇慢慢地凑上去,隔着一两寸的距离,细细闻着,却没有亲下去。
蒋捷似乎感到有人靠近,翻了个身,说了一句,含糊得如同梦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年轻还是好。休息了两天,蒋捷就恢复得差不多,准备上学了。他在书包里发现了那款银色手机,钱包里也多了几张卡。“你不一定非用不可,权当让我放心吧!”周正对他说。
这次蒋捷没有拒绝。他对周正的那份防备和害怕在逐渐消逝,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名状的感情。每次想起那天,周正急切地问他:“你没有受伤吧?”
还有他的气极败坏:“有个屁用啊!你给人抓走怎么办啊?”尽管给他骂,蒋捷并不生气,他不知道周正为什么这么关心他,不是玩玩的吗?为的不就是一纸卖身契?
周正过来住的时间渐渐多了。经常放学回家都能看到他坐在客厅,每当这个时候,蒋捷的心情也会无来由的好。
周正送给他一套游戏,蒋捷小时候没玩儿过,开始很感兴趣,后来也上了瘾。有时候周正过来,两个人坐在地板上双打,一玩就玩到半夜。“打游戏时候的你,和平常的你,不一样。”周正说。
“有什么不一样?”蒋捷坐在餐桌前吃粥,他最喜欢“强记”的“鳕鱼粥”周正路过唐人街,总会给他带。蒋捷吃东西很讲礼节,喝粥喝汤水从来不出一点声音,也不喜欢在餐桌以外的地方吃东西。
“比较放得来,象个快乐的年轻人。”“哈,你说我平时象个悲伤的小老头啊?”蒋捷笑着说。
“人是会变的,象你以前吃东西,从来不说话,现在也能边吃边聊天了。”“噢,”蒋捷放下碗,好象在沉思,说“我小时候要是在饭桌上说话,妈妈就会惩罚,用木勺子打手心,很疼,很害怕,慢慢就养成习惯了。”
其实那时的周正很想说,蒋捷,从此再没有人会强迫你,为难你,惩罚你,我要你做个快快乐乐的小捷,永远这么坦荡纯真地笑着!可是,周正又很矛盾,这一切是不是又在重稻复辄?他能给蒋捷什么?他的接近,会给蒋捷带来什么?***
蒋捷刚刚洗了澡,头发还是湿漉漉的。一边拿毛巾擦头,一边走进客厅,给一股冷风吹得哆嗦。四下检查了一下窗户,都关得严实,阳台的门也紧闭。
“奇怪,哪里来的风?”周正书房就在蒋捷住的小房间旁边,门没关,里面的一扇窗开着,冷风迎头吹进来,窗帘也给卷得老高。桌子上的文件更是给风掀得“忽啦啦”叫着要飞散。蒋捷犹豫了一下。那是周正办公的地方,为了避嫌,他从来也没进去过。
可是窗外已经开始下雨,桌子靠窗,风携着雨点打进来,恐怕会湿了那些文件。蒋捷想了半天,还是迈了进去。伸手大力地拉上窗户,把窗帘卷好,别在钩子上。
桌子果然给打湿了,他扯了两张纸巾,细心擦干桌子上的水渍,这才注意封面写着“密宗”两个字,蒋捷呆在那儿,有些为难。周正一手捏着香烟,一边看着手机上的录像,蒋捷擦干了文件,又检查了其它的窗户,才离开书房。
周正合上手机,放进口袋,深深地吸了口烟,含在口鼻之间,品味了很久,才缓缓吐出来。青色烟雾在大风之下,瞬间无形。阳台的门给打开,蒋捷惊讶的笑脸露了出来:“你在啊?我以为你出去了呢。怎么不在屋子里抽,这里怪冷的。”
“我怕你咳嗽,快抽完了,这就进去。”“我咳呀咳地就习惯了。没什么的。”蒋捷停了一下“好久没回家看看了,今天没有课,回去一趟。你晚上在这儿住吗?”
“不好说,有事情吗?”“没事儿,随便问问,那我走了。”“去吧!别忘了多带两个人在身边。”
“嗯,知道了。”周正看着蒋捷拿了外套走出门,转身拨了个电话给江山:“警方那里最后一批卧底名单拿到了吗?”
“刚到手里,没有他的名字。”“这两天书房的门没关,他进也没进,刚才进去关窗,我们的‘名单’就放在桌上,他也没翻。”“和蒋捷相处越久越不觉得他象卧底,他也就是聪明的戒备心比较强的人罢了。”“他最近和姓林的有联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