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房善春院这个时候的的确确水深火热。
连着外头扫地的丫头都一声不吭,生怕自己出个声,吵到了屋子里的大太太,到时候闹的全家都没有好果子吃。
外面一片鸦雀无声,屋子里头也好不到哪里去。
许大太太坐在屋子里头,端着茶盏,对面坐着她的娘家嫂子袁氏袁氏穿着浆洗过几次的旧衣裳,头上盘了个圆髻用一根发黑的银簪子别着。瞧着就是一股的穷酸气。
“太太。”袁氏坐在那里,长声短叹,一脸的肉向下拖拉着,露出那么点儿苦相,“按理说我不该来叨扰太太,可是家里实在是难,所以厚着脸皮求让太太伸手拉一把。”
袁氏说着,眼睛忍不住瞄许大太太手上的手钏,那只手钏是难得的金镶玉,赤金的镯子金灿灿的一圈,呈现着祥云,祥云的两头各镶嵌着一颗洁白无瑕的玉珠子。瞧着珠光宝气,让她垂涎的紧。
金灿灿的镯子戴在手腕上,都显得整个人富贵了不少。
袁氏嘴里说着话,两只眼睛盯着许大太太手上的手钏上。
“家里这么缺钱了?当年给咱们家的聘礼,还有我平日里给的贴补还不够?”许大太太坐在那里端着茶盏喝茶。
喝了一口香茶,许大太太就立刻皱起了眉头,想要丢开茶碗骂丫头,可见着嫂子坐在跟前又不得不收敛了要发出的火气。
“家里姑奶奶是知道的。”袁氏见许大太太看过来,把目光稍稍收一收,“家里人口多,用钱的地方也多。别说几个小子,就是几个丫头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袁氏说着,瞥见许大太太脸上不以为然甚至有些厌烦的神情,话题一转,“家里公婆年岁大了,身体不好,看病吃药,样样都要花钱。”
许大太太的脸色一下变得更难看了,只听得袁氏扯了帕子挡住脸,哭了两声。
“公婆年纪大了,也该享享清福。所以吃的药都是最好的,婆母每天都还能吃一斤肉呢。这都是开销。”
“要不是家里实在难,也不敢来找姑奶奶。”袁氏长吁短叹,“姑奶奶好歹是公婆的女儿,多少伸把手。”
说完,两只眼睛盯着许大太太。
许大太太不管侄子侄女,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是不能不管亲生爹娘。
袁氏算计的很好,她来了几趟,哭了几趟,非要从这个小姑子的身上咬下一块肉才能罢休。
许大太太坐在那里,她看了一眼身边的心腹丫鬟。心腹丫鬟取了钥匙开了箱子,取出几张银票还有碎银子送到袁氏跟前。
袁氏瞥了一眼,眼底先是一喜,而后又苦了脸,“这点怕是……”
“只有这点了,我也要给我家孩子留点。”
袁氏这才作罢。
等到娘家人走了,许大太太终于一把把茶杯给推到地上。
三姑娘念惜从里头出来,刚才她在里头把许大太太和舅母的话听了个完全,“娘,别生气,下次舅母来,让春红去打发她就是。”
念惜看不起袁氏这一家子的穷亲戚,上门三句话不到就是要钱,而且舅母带过来的表姐表哥什么的,和她在一块,也只知道拿她的东西吃用。
“那是你的舅母,怎么说话的!”许大太太的话让念惜愣住。
“娘你不是不想看到舅母么……”念惜记得自己刚才明明看到许大太太对舅母的不耐烦。
“她来了,我也给不了她多少银钱。白白叫她看笑话。”许大太太道。
这话听得念惜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她原本以为许大太太是因为穷亲戚老是上门要钱心烦,谁知道竟然是为了自己不能拿出足够的钱,在娘家面前摆脸面?
还没等念惜说话,许大太太又恨道,“都是当年的那个贱人!”
说的贱人就是念瑶的生母,“都已经是破落户了,给人当小老婆的货色,进了门都不安分守己,还来当家做主!”
当年的往事在家里也不是秘密,所有人都知道的。
许长卿当年不仅仅是让心头上的尖尖去管钱,还当家了。当然,只是关起门,出去了还是让许大太太支应往来。
许大太太家世不如丈夫,娘家也是要靠女婿吃饭的,别说给她撑腰,能别拖后腿就算不错。只能委委屈屈的憋着,吵架什么的都不敢。
“贱人,真的是贱人。”许大太太提起这件事,还是忍不住的咬牙切齿,指甲抓在官帽椅的扶手上,噌噌作响。
“那贱人死了也不死干净点,还留下一个小贱人,日日夜夜站在我面前,戳我的心。”许大太太说着一口气上不来。
“她今天又到哪里去了?”
许大太太身后的婆子道,“二姑娘到大姑娘那里去了。”
“果然和她那个亲娘一样,惯会钻营笼络人心的货色!”
婆子劝说,“二姑娘也只是个姑娘,要是个小子可能还有些说头,是个丫头片子,只要还在这家里一天,还不是太太说了算。”
许大太太呼出一口气来。
“娘,念瑶不听话,娘收拾她不容易?”念惜道。
许大太太听了“她厉害着呢,她对着你爹哭,对着外人哭。对着我倒是恭恭敬敬。又拉了个帮手。你当她好对付?”
许大太太吃了这个庶女的几回亏之后,明白这个庶女年纪小,但也不是好欺负的。平常嫡母磨搓庶女容易的很,到了她这里基本上属于完全走不通,不但走不通,反而还要碰个壁。
“你爹在家的时候,可见我给过她颜色看?”
念惜一想,果然如此。
正说着话,外面有人送信过来,说是许长卿令人送来的。
许大太太拆了看,信里头基本上都是一些问家里如何的话,家里儿子是许长卿自己一手抓的,用不着人费心,女儿们除去那两个,其他的都是让妻子来管。
这次在信里提了几句,念瑶年岁大了,记得让她多多照顾,该让人见识的,要带着人去见识。
现在是夏日里头的汛季,河坝吃紧,每年都凶险的很,朝廷都会派人过来询问。许长卿是正四品的知府,州县内的事,几乎全都由他决定。这种大事自然也不能例外,许长卿跑到河坝那里视察去了,还不仅仅是要视察河坝,还要去看州县的农事怎么样。
一旦出事,州县里头一年的收成就会受影响,到时候年末朝廷吏部考校不是闹着玩的。
许长卿在外这么多事压着,抽出空写信回来,结果还专门提到了念瑶。
许大太太的脸色越发不好看了。
念瑶这个时候呆在沈澜这里,她是时常过来的,从来不见外。
长姐的院子其实不像姑娘家住的地方。女孩子呆的地方,多少都会经营一下,种个花花草草什么的,听说三姑娘念惜的院子里头,种了好些奇花异草,一年四季花卉都不败的,都有每一季对应的花卉。
念瑶也学着鼓捣了点,不过都是交给手下的丫头婆子,她不会栽花,就交给专业的来。反正有人出力,她就只负责欣赏,何乐而不为。
但是长姐的院子里头却什么都没有,除了院子里头必须有的大树,其他的基本上都是干干净净,花花草草什么的完全没有半个影子。干净整洁到发指的地步,就算是屋子里头她也没见着有半点多余的装饰。
念瑶曾经想过给长姐送个姑娘家的东西,可是也没见她戴过,她也就罢了。
她一只胳膊撑在书桌上,读着面前的书,书是最新外面的话本子。这种闲书她不容易弄到,只有在这里她可以看到。
念瑶趴在桌子上翻看着书,她已经看了有小会了。不一会儿就腻,她把手里的书给丢到一边。整理了下裙子出去。
昨日里下了一场大雨,勉强把折腾的暑热给逼了下去。
她到了书房外,听到院子里头有动静,她过去一看,见着长姐正在舞剑。
身形矫健,游若蛟龙。偏生身形纤细,舞动起来的时候,身形矫健,格外养眼。
念瑶一下来了兴趣,这个可比那些话本子里头有意思多了。她靠在柱子上,也不出声就在那里欣赏美人。
女人相比较男人,其实才是最喜欢看美人的。尤其美女。男人看美女,眼睛里难免带色,满脑子的就是那点龌蹉事。
女人看美女,不单单会看皮相,还会分析到底美在哪里,完全是一番欣赏的意味。
念瑶上辈子就喜欢看美女,她特别喜欢那些漂亮姐姐们,虽然她自己长得也很不错,但这并不妨碍她欣赏,这世上有各色的美,男人有男人的美,女人也有女人的美。
两者各有千秋,却又有相互重叠的地方。
尤其像是现在,纤细与力量,完美的糅合在一起。
念瑶见着舞剑的人腾空一跃,长剑刺出。衣袂翩飞。强悍而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美。
等沈澜停了,就看到原本应该在书房里看书的少女出来了。
她满脸带笑,眼底里的惊艳丝毫不收,见着他回身过来,她踩着猫儿一样的轻快步子,到了他的跟前,小少女年岁小,可是一双眼睛却不像她这个年纪的。
炙热的眼神盯在他的身上,半点都不肯挪开。
那火热的目光一时间烧的他都有些坐立难安。
“方才真是太好看了!”念瑶两眼发光,盯着他,她绕着他转了一圈,惊艳完全从目光和口吻里出来了。
她绕着他打转,“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惊天动地的话从那张嫣红的樱唇里吐出来。
她满脸苦恼,一下凑到他的跟前。
她比他还要矮上那么一点,靠的近了,连她身上的栀子花香都一点点的袭过来。
“怎么办呀?”她仰首道。
作者有话要说:念瑶:我橘了
姐姐(?):谁橘谁不好说。感谢在2020-06-13 21:00:35~2020-06-14 20:53: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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