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且说另一边,赵婳跟随霍岚回到霁华宫,沿路遇到的宫人纷纷退居两旁向这位长公主行礼。
霁华宫里的奴婢正在打扫宫苑,见主子回来都停下手里的活,毕恭毕敬齐声问好。
霍岚在水榭凉亭坐了大半天拘得浑身难受,回到自己宫中便随意了些,她抬手转了转肩膀,总算是舒坦了些。
寻到想找的人,霍岚自然是满意的,愉悦道:“莲心,宫中寻间屋子出来将赵姑娘安顿好,再去尚衣局领几件衣裳,至于其他的,等我午睡后再说。”
按理说宫中乐师不论男女,都应去司音局落脚,可赵婳有她皇兄的那道口谕,便可直接宿在霁华宫,不用去司音局住那人挤人的屋子。
赵婳以后便是她的人了。
“是!”一道利落的女声响起,是方才一直跟在霍岚身边叫莲心的宫女。
霍岚吩咐完后便进了宫殿,赵婳就这么被莲心领着安置在一间收拾干净的屋子里。
此处是霁华宫的后院,房门打开若是躺在地板上,抬眼就能看见院中那郁郁青青的大树,大树垂下枝条,绿枝伸展衔接湛蓝的天幕,又像是不远万里去拥抱檐角。
已近午时,待莲心伺候霍岚用完午膳,便带着赵婳去小厨房吃饭,饭后又带着她去尚衣局领琴师的衣裳。
莲心是个健谈心善的姑娘,一路上跟赵婳说了宫中规矩,让她在宫中小心行事。
赵婳从她口中套了些有的没的。
原来皇帝陛下疼爱胞妹,一直舍不得让她出宫住到长公主府中去,长公主也舍不得她皇兄,就一直在霁华宫住下了。
背后有人罩着,自然是无所畏惧,只要长公主不做过分的事情,皇帝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然宫中巴结长公主的人也不在少数。
想不到这皇帝还是个妹控。
赵婳总结一番,只能说这深宫中除了太后和皇后,昭仁长公主最大。
哦,不对,皇帝还没册立皇后。
听莲心那语气,皇帝和他那两位刚册立不久的妃子感情不怎么和睦,不然为何两位贵妃都要来巴结皇帝妹妹。
赵婳也不知这份突然心疼皇帝的奇奇怪怪怜悯心是从哪里来的。
抱着从尚衣局刚拿到手的衣服,赵婳一脚刚踏进霁华宫门槛,便听见里面“咻咻咻”挥鞭子的声音。
发生什么事情了?
手指扣紧木托把手,赵婳不由顿了顿步子,犹豫不前,却见前面的莲心跟没事人一样快她用一步迈进宫中。
在这水榭台初次相见,赵婳认为昭仁长公主不是个奴役宫人的人,便将那悬在一半的心松了下来。她迈进院子才发现霍岚在宫院旷地上挥鞭子,似在练武强身健体?
几位宫女候在一旁,端茶水的端茶水,拿帕子的那帕子,而宫女的对面立了几名太监,那站在最前面的太监领着个不大不小的食盒,嘴里不停说道话,略有几分卑微的味道。
“严公公知道长公主今日寻得属意的琴师,特让奴婢给长公主送些点心。”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霍岚长鞭一甩,打翻金豆领着的食盒,怒道:“带着你的点心滚出霁华宫!”
鞭子没长眼睛,正好划过金豆手背,他痛喊一声,麻溜地捡起地上弄脏的糕点,原封不动地带着食盒和他那群小太监狼狈离开。
霍岚满意地收起长鞭,一宫女递来帕子给她擦汗,恰好这时赵婳回来了,她把帕子扔进托盘中,想起有事问赵婳便把人叫到屋中去了。
赵婳没来得及换衣服,穿的还是今早入宫那身男装,霍岚捧着一杯茶细细打量面前的人,是越看越觉得她男装俊俏,玉颈纤细,如天鹅伸头凫水,许是因为五官硬朗立体,尤其是那故意描粗花黑的剑眉,衬得她人越发英气。
若是洗去那故意扮丑的眉眼,再画上精致的妆容,定也是为国色倾城的美人胚。
思及至此,霍岚心里滑过一丝不妙,不悦地蹙蹙眉头。
那日琴艺大赛,霍岚坐在二楼雅间,她记得赵婳是被姜子真带进来的;举荐赵婳上台弹琴的,也是姜子真。
她这才想起问赵婳和姜子真的关系。
赵婳还以为霍岚找她进来是盘问她家庭情况,政审后才让她留在宫中,哪知是问这无关小事。
她笑了笑,如实说了在城郊遇刺,又如何被姜子真所救,也说了姜少卿好心收留她住进大理寺后院。
这一说,赵婳却发现长公主有些不悦地撇了撇嘴,闷闷不乐地将她手里的茶杯放在桌上。
“瞧着记性,”拍拍脑门,赵婳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长公主,奴婢的行囊还在大理寺,可否容奴婢出宫取来?”
开局手拿白富美千金剧本,她跳出舒适圈,孤身一人来到京城奋斗。
一上午时间,她又成了卑微打工人。
比起现代,这次的工作她还是比较满意的,至少是给皇帝妹妹打工,待遇目前来看还算不错。
只是悬在脖子上的头更加金贵了。
霍岚眸子灵动,笑道:“本宫随你同去。”
===
金豆在霁华宫碰壁,气得只咬牙,出来后不久便把那食盒中的糕点倒进御花园的池塘里。
仗着他哥宠爱的小妮子,看她能狂傲多久。
“干爹,昭仁长公主非但不领您情,还把您精心准备的糕点全弄翻在地。”金豆一回到司理监就找到严庆哭诉,“瞧瞧这手,就是被她那鞭子打的。”
金豆伸出手背,方才被鞭子打上的地方肿得老高,“干爹,昭仁当着众人的面打翻食盒,驳了您的意,这不就是在打当众您的脸吗!好多奴婢都看着的。”
若不是早年间他干爹扶持庄帝登基,现在坐在这皇位上的还是位毛都没长全的小皇帝?
闻言,坐在团蒲上的严庆挥手示意他俯下身来,金豆照做,谁知结结实实被拧了一耳朵。
他连连喊疼,严庆力道卸了几分,将压在屁股下边的拂尘拾起,毫不留情打在金豆身上,“你个没脑子的蠢货,你给我丢脸的时候还少吗!”
金豆憋屈,只听严庆又道:“让你给姜子真送的那些东西送去没有?这都多久了。没一件事你是办利索的。”
“在办了,明日就能送去。”金豆口头上先定了个期限,待会去鸽房再催一催,明日定能把东西一件不落送到大理寺门口。
渝州和京城这边的事情多且杂,哪能说归整好就规整好,统共才过了两天零一个晚上。
严庆恨铁不成刚,戳了戳金豆脑袋,“你上点心!”
“诶诶,好。”
===
日落时分,大理寺门口稳稳停了辆豪华马车。
霍岚一进大理寺就去正厅找姜子真,赵婳轻车熟路回到六华院收拾东西,她来的时候就只带了个包袱,装了几件换洗衣裳和细软,不到一盏茶时间就收拾好了。
姜子真救她一命,还收留她暂住大理寺,赵婳觉得还是得去跟他道个别,拎着包袱就往正厅去。
她还没进厅门便听见里面的谈话声。
“昭仁长公主还是早些回去,兴许皇上未发觉就不会责备了。”姜子真坐姿随意,半个身子倾斜,手肘懒洋洋地靠在扶手上。
霍岚扯出个笑容,悠悠道:“皇兄早就准我出宫了,姜少卿少乌鸦嘴。”
姜子真瞧了瞧她身旁弱不禁风的婢女,道:“臣说的是长公主出行只带了两名婢女的事。”
霍岚此次出宫是临时决定,她出行向来不喜欢大队人马簇拥着,往日有卫元祁亦或是几名羽林军护着,带的人便少;今日她带出来的两名婢女皆不会武功,回头她保不齐会被霍澹责骂一听。
但一向嘴硬的霍岚怎会服软,便又回了他一句“乌鸦嘴”。
姜子真仰头,伸出五根手指。
“成交,”霍岚同样也伸出五指,她在空中握拳,胸有成竹道:“这次,你输定了!”
皇兄才不会责备她!
这是两人从小玩到的赌约,伸出几根手指,输的人就给对方几件他看中的东西。
两人心照不宣,虽没提赌局是什么,但认识十来年的默契不是说说而已,霍岚在姜子真伸出五根手指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他要赌什么了。
不就是待会儿回宫皇兄是否会责备她。
输赢暂且没有定论,但是她气势万不能丢。
姜子真眼里带笑,余光不由看见正厅外面站着的赵婳,嘴欠道:“呦,长公主真把人寻到了。”
霍岚翻了个白眼,随后召赵婳进来。
“感谢姜少卿救命和收留之恩,我一路从渝州来,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一点心意姜少卿莫要嫌弃。”赵婳从衣袖里拿出一枚铜钱交到姜子真掌中,见他略有嫌弃,指骨微微用力按压那枚铜钱,道:“今日在巷口险些丧命,多亏姜少卿部署有佳。”
她似乎话中有话。
姜子真神情一愣,此时赵婳已经松手了。
他目光落到掌中那枚“渝”字印铜钱上,眉头渐渐拢起。
作者有话要说:提前更新。
霍澹:今日份来自阿婳的心疼,已收到!
赵婳:在忙,勿cue。
霍岚: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未来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