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若芳慌忙道:“没什么!”这事千万不能让小长歌知道。
秦长歌狐疑地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
另一边,王裕阳愁眉不展。
局势僵持,久攻不下。
他望着镇守于谷风城楼上的年轻人——他目力极好,能看清那人眉眼间一道疤痕——不由得心中惶恐。
这三皇子平日里藏得也太深了吧?
花天酒地、风流遍京城的虞金麟,能排兵布局、运筹帷幄?
在亲眼见到之前,王裕阳是绝不会信的。
因为一开始过于轻敌,他没把虞金麟这个毛头小子放在眼里。
谷风城半破,却失了另一座小城——在南阳城东边的一座小城。
虞金麟算是赢了半局。
不能再掉以轻心了,王裕阳暗骂自己,这要是被一个以往当作闲散王爷来养的皇子给败了,他这张老脸还要不要?
风声阵阵,吹得城上旌旗作响。
这个征伐沙场大半生的老将军一身铠甲,目光沉沉地扫向远处青翠连绵群山和近处铁血帝王师,长叹一声,道:“时局动荡啊,也不知道东燕,能撑多少年了。”
……
秦长歌将玉玺上交之后就做了甩手掌柜,两耳不闻窗外事,跑到弋封学堂里听胡子一大把的老先生讲课去了。
弋封城仍旧一片繁华,远来贸易的商贩络绎不绝,端的是一派生机勃勃的好景象。
秦长歌交足了束修,端端正正地坐到学堂里听课,十足认真。
中间华若芳还来看过她一次,觉得自家小师妹有点魔怔,拉又拉不走,她只好将买来的一些小点心和小玩意往秦长歌怀中一塞——尽是些糖葫芦糖人、酒楼里的茶点之类。
秦长歌:“……”她最近几年没有十三四岁时那么喜爱甜食了。
但师姐对她的印象好像还停留在那时候——那时华若芳和白卧云一同下山历练,几年都不会回苍岚山一趟。
师姐还当她是小孩脾性,一会一个主意呢。
她来这学堂,是真的……听讲啊。
这老先生讲的挺好的,由浅入深,通俗易懂。最重要的是,她摸清楚了东燕目前的状况和局势,以及百姓对于东燕朝廷的看法。
其实问题挺多的。
比如东燕因为来往商贩众多,设有藩坊,那些金发碧眼的外来者只能居住于此。时间长了,怨声不断。
那些相貌异常的外域人,其实在东燕,地位挺低的。
秦长歌曾亲眼见过一个雇主模样的人,当街打骂一个奄奄一息的外邦男子,周围的人都习以为常。
老先生滔滔不绝,秦长歌听得也津津有味,几十天就被她这么打发了。
这时,南边传来消息——王裕阳攻破了谷风城,虞金麟退回了长平。
“意料之中。”秦长歌不见得多兴奋,淡淡地说道。
王裕阳这么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将军再打不过虞金麟,都可以回炉重造了。
但虞宸不是这么想的,他总算是松了口气。之前战报噩耗频传,总算掰回一局。
这几十天,秦长歌闲人一个,到处晃悠。
弋封城占地不小,上到百官府邸,下到花街柳巷,都被她逛了个遍。就当磨练磨练自己的轻功,偶尔天快亮了都不见她回来歇息的。
虞宸对这位爷是敢怒不敢言。
华若芳和白卧云还好点,至少还算按规矩形式。
这位、这位简直就像是不知道规矩为何物,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随心所欲”。
虞宸小心翼翼地问道:“王裕阳攻下长平后如何打算?”
“那要看虞金麟活不活着了。”秦长歌冷不丁插嘴。
这段日子,众人都习惯了她安分静默地在旁听着,听到她这么一说,都愣了下。
“怎么,我说的有错吗?”秦长歌含蓄一笑,彬彬有礼。
“……”
不敢说有错。
大家看桌子的看桌子,看房顶的看房顶,看地砖的看地砖,眼神一片飘忽。
华若芳:“……”很好,这妮子魔头的形象已经深入整个东燕朝堂了。
秦长歌这回乌鸦嘴了一回,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金繁给传染的——虞金麟还真没活成。
虽说最后攻打长平的关头,大周那边横插一脚,出了五千军队,绕过临湖,直接在长平前面一停,不走了,但大周到底也没敢太放肆——太多军队运过来实在是有心无力——吞了一两个小村落就跑了。
也是怕直接同东燕打起来。
大周这几年同北齐一直不对付,也不知道北齐的人突然转了性,总是找大周麻烦干甚,于是大周也怕同东燕相斗,让他人捡了漏。
而且……丞相被虞宸革职了,因为这厮被发现一直同大周曲款暗通,好一出身在曹营心在汉。
于是大周见好就收。
这节骨眼上,浑水摸鱼,只要不太过分,东燕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长平被收了回去,虞金麟被乱矢射中,一命呜呼。
当虞宸听到这个消息时,恍惚了一瞬,总觉得不那么真实。等到尸体被运回来的时候,他再三确认,才能肯定,自己这最后一个兄弟,终究是没了。
人生如梦,所有的事情都太过突然,猝不及防。
他以为、他以为最坏的局面也是,虞金麟战败,被软禁一生,做个有名无实但不愁吃喝用度的闲散王爷。
没曾想到……
不过,虞灵没死,但眼下这局面实在太过难解,虞宸无法,只能将虞灵看在眼皮子底下,做个有名无实的公主。
这次如同儿戏般的叛乱就这么被压了下去,事情结束后,虞宸带上冕旒之后,整个人还是处于不可思议的状态。
这——他在儿幼时也曾幻想过有朝一日登上皇位,能够接受群臣朝拜,但从未想过是用这种方法,这种踩着他所有血肉相连的兄弟的尸体上位的方法。
虞宸真真切切地向着三人道了谢,他也门清,知道如果没有这三人,别的不说,北齐头一个就要来搅一次局。
北齐的那些军队,横冲直撞,野蛮的不像话,都是不要命的虎狼之军。
东燕还真没胆量同北齐杠上。
至于玉玺,虞宸登基完之后,也很大方地交予他们。
也不怕他们不还回来——要是想赖账,秦长歌当时就没必要交给他。
当然,神情恍惚的不止虞宸一个,华若芳直到拎着玉玺离开弋封的时候,也没回过神来——这事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感觉还没开始过一样!
马车上,华若芳陷入沉思,有点怀疑人生起来。
秦长歌在一旁,将两枚玉玺——东燕和西楚的——掏出来细细比较了番。玉色和纹路都如出一辙,是同一块整玉上切割下来的没错。
把玩一番后,她又妥帖地收好,都交给了白卧云保管。
师姐那吊儿郎当的性子,让她保管物品,秦长歌不放心。
“师兄师姐,我有件事想不大明白。”秦长歌将玉玺递给白卧云之后,缓缓说道,“你说,九师兄给我写的这封信是怎么回事呢?”
说着,秦长歌慢条斯理地掏出一封信来,展开,示意给两人看。
华若芳:“……”她本来还没怎么在意,匆匆扫了眼信上内容之后,陡转惊悚。
——金繁这个家伙,怕小师妹怪罪他,事情都还没东窗事发被小师妹发现呢,就一五一十全部讲了个清楚。
还撒泼卖娇地求小师妹不要生气。
……猪队友。
不对,是猪对手。
也不对……在不能让小师妹知道这件事上,他们仨还是队友的。
华若芳立刻道:“小师妹,你听我说!”她当时是真的没人找了才找小师妹来帮忙的啊,绝对不是像金繁说的,为了区区一千两银子找小师妹做苦力的好吗?!
白卧云:“……”不忍卒视。
秦长歌保持微笑。
等到华若芳终于哄完秦长歌,同白卧云咬牙切齿地说道:“……下次见到金繁这小子,我要打断他的腿!”
白卧云:“……”能不能打得过,存疑。
华若芳接着道:“老六那边怎么了?倪宏应当把天氏接了过去吧。”
消息传得比较慢,前几天才收到倪宏的传书,华若芳也未细看,就交给了白卧云。
白卧云道:“不乐观。”
“唉,他这性子……这次差点出事了吧?”华若芳长叹口气,老妈子上身,絮絮叨叨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道,“我们去云锦找他们吧,就别让小师妹过去了,这件事她处理不过来。”
孟天氏出的这件事,实在有点棘手,关乎整个沧澜的面子。
当然,他们最关心的,还是孟天氏自身的感受。
他要是不在意,他们也不在意。他要是想杀人放火,他们这次……还真得由着他,还得给他处理烂摊子。
“好。”白卧云点头应道,“老四也来信了,让小十去佳盛。”
“去佳盛干嘛?咦,不过好像今年九重宝塔会开启,三清司那边会占卜算国运吧,刚好让小长歌去凑个热闹玩玩也不错。”华若芳道。
世礼栎的家族在佳盛地位显赫,在道教盛行的佳盛,掌管通天监——专在国师闭关时代看星宿——数十载。
白卧云道:“……不是,老四让小十去把小九带走,说他管不了,快要被气死了。”
世礼栎病秧子形象深入人心,他说要气死,其他几个人立马就能在脑海中勾勒出一副病入膏肓奄奄一息的模样。
华若芳冷笑道:“好呀,刚好,看看他要怎么和小师妹交代!”
白卧云:“……”
远在佳盛的金繁,感觉到一股森寒爬上背脊,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他素来孩童天性,捣蛋的事做的不必秦长歌少。秦长歌还能做事捣蛋两不误,他直接就是随着自己的性子来。
这段时间,世礼栎被他磨得够呛。
世礼栎看着手下禀报上来的金繁的光荣事迹:“……”他不就是稍微嘲笑了金繁一番吗,用得着这么记仇吗??他现在唯一盼着的就是小师妹能赶快过来,救他于水火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据说当年华若芳刚下山,二十岁出头,兴冲冲地,对什么都感兴趣。
但是最大的爱好就是给秦长歌买吃的、喝的、玩的、用的。
而且她的审美实在是异于常人——正常人不会炼丹弄个刺猬头还会兴冲冲显摆一番——导致秦长歌很长一段时间衣服都是不正常的花花绿绿。
这种大妈服饰秦长歌足足穿了三年,十四岁下山,去周围镇子上玩时发现真相的秦长歌:“……!!!”
从那以后,秦长歌再也不穿华若芳买的衣服了。
华若芳:“QAQ小师妹你别生气啊,你穿的明明很好看啊QAQ……”巴拉巴拉(省略一万字)
秦长歌保持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