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枫晓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笑着说:“成天呆在家里,脸色自然不会很好,学姐你别担心了。”江雁离终于把目光移到他腿上,略带惋惜地问:“真的没办法了吗?”
徐枫晓当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摇摇头,然后说:“只短一公分,不快步走的话,看不出来的。”“我知道雷天宇宝贝你,可是你还是应该出来走走,就当散心也好啊,成天呆在家里,你不觉得闷吗?”
“我倒觉得这样挺好的,什么都不用多考虑,学姐你又要笑话我胸无大志了吧?”徐枫晓轻松地说“我替学姐当一只米虫好了。”
江雁离犹豫了一下,斟字酌句地说:“反正,今天我是新娘子,说些什么也无所谓,你就听着吧…我说女孩子嫁人就好像重新活了一次,难道…你就不能重新开始吗?”徐枫晓的心猛地跳了几下,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怎么说。
看着他沉默的样子,江雁离什么都明白了,叹口气:“雷天宇当然不会在乎,可是…你还是在乎的,这个我也知道,这个死结不打开,你们之间,永远有着那么一个缺口,我真的不想看见你们再出事了,你还嫌你们不够苦吗?简直就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趟啊!”徐枫晓低着头,他自己从来没奢想过这个,可是雷天宇却从来没放弃过,最近的一个月,他经常会故意把一些法律杂志和案例到处乱放,有意让自己看见,还经常当着自己的面和江雁离通话讨论一些棘手的案子,自己有一次实在忍不住,在他通话的时候插了一句嘴,指出他们都没注意到的某些东西,当时雷天宇看着自己欣慰惊喜的目光到现在自己还记得清清楚楚,就是因为记忆深刻,所以那之后他再怎么努力,自己都再没有插过一句话发表过任何意见,家里铺天盖地的法律杂志报纸案例就当作没看见。
没想到今天江雁离又提到这件事,他想了半天,苦笑着说:“学姐,我的律师资格已经被取消了,而且,是不能恢复的…我这辈子,永远也不能再当律师了,我…还能干什么呢?”
江雁离鼓励地拍拍他的肩:“只要你有这个心就行,其他的,交给雷天宇吧,他可是你的情人,这种事,难道还要你自己伤脑筋吗?对了,你知道吧?他前一阵子委托我把房子转到你名下了,记得什么时候签个字把文件给我送回来归档。”
徐枫晓吃惊地抬起头看着他:“有这种事?没有啊,他没有告诉我…”“哎呀呀。”江雁离后悔地掩住嘴巴“他没告诉你?完了完了,我违背我的职业道德了,竟然敢泄漏委托人的委托内容…你就当你什么都没听见吧,不然我连律师也当不成了呢!”
知道她是在开玩笑缓和气氛,徐枫晓陪着笑了两声,心里却被重重地激荡了好几下,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幸好这时候伴娘进来替雁离整妆,几个人在镜子前面唧唧喳喳说话,谁都没有发现他眼光中的黯然。
又坐了一会儿,伴娘出去准备了,雷天宇却跑了回来,进门的时候先照例看了看徐枫晓有没有事,然后才转向江雁离,笑着说:“晓晓没给你添麻烦吧?你们聊什么呢?”
镜子里的美丽新娘嫣然一笑:“雷天宇,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每次都来这个,我又不是老虎,能吃了你的宝贝,今天是我的好日子,想来学弟也不会说什么不中听的话得罪我,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一语中的,雷天宇有些不好意思了,走到徐枫晓身边坐下,手轻轻搂在他肩膀上,岔开了话题:“外面的客人差不多都到了,我真没想到,来了那么多律法界的大小知名人物,外面的人会不会以为我们律师协会开年会呢。”
江雁离正忙着调整项链的位置,心不在焉地说:“有吗?我不觉得啊。周彬那边来的人更多吧?都是生意上的伙伴…”
徐枫晓的心忽然不安地悸动了起来,刚才雷天宇说,有很多律法界的人都来了,那么,其中,肯定有认识自己的人在…那些人,会用什么样的眼光看自己呢?
他的手心忽然渗出了冷汗,雷天宇立刻觉察到了身边人的异样,低头问:“怎么了晓晓?不舒服?”
“没有。”徐枫晓很平静地对他笑了笑。雷天宇当然猜到了他的心思,安慰地说:“没事,我们坐坐就回去。”说着把他的手握住。徐枫晓摇摇头:“哪有婚宴上提前退席的,那样也太不给学姐面子了。你又在瞎担什么心…都告诉你我没事了。”
本来还要说话,伴娘又进来忙碌,看看时间已经差不多该入席了,雷天宇拉着徐枫晓起来,再一次赞美了江雁离几句,就走了出去。
他们随着人流走向婚宴大厅,在门口登记礼单的时候,雷天宇先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随即把笔递给徐枫晓,示意他来,可是徐枫晓稍稍犹豫了一下,低声说:“你替我签吧。”
排队的人多,雷天宇没有说什么,直接代签了,拿着两份包装精美的礼物往里走的时候,才在他耳边笑着说:“怎么了?担心钱给少了将来你学姐看见了会不高兴啊?放心,我和你出的是一样的,她要骂,也先骂我。”
他本来是想逗逗徐枫晓的,可是徐枫晓却淡淡地笑着说:“哪有…只不过我很久都没拿过笔了,怕写出字来难看…”说话的时候,他们已经走进了热闹的大厅,人声鼎沸,喜气洋洋,一群人正以台子上大红的双喜字和金色龙凤呈祥的图案为背景拍照,穿旗袍的小姐微笑着过来对照名字带位,雷天宇想安慰徐枫晓也没有时间,只好陪着他往里面走。
大厅里足足摆了百八十桌,此刻人差不多都来了,婚礼还没有开始,正是此起彼伏打招呼寒暄的时候,他们的位子偏偏又在里面,一路上不停地有人向雷天宇打招呼,自然,也同时看见了在他身边走着的徐枫晓,幸好,这些人不是那些三姑六婆一般的八卦人物,就是认出了徐枫晓,脸色变都没变,看见徐枫晓淡然的样子,也没有不识趣地过去打招呼。徐枫晓表面上很平静,不疾不徐地走在雷天宇身边,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暗地里却如芒刺在背,说不出的难过,他用尽了力气控制自己,才阻止自己拔腿就走的冲动,那样不仅雷天宇要被人看笑话,就连今天的新娘子江雁离,恐怕也免不了要被人说三道四。
好不容易走到他们的桌子旁,大概是江雁离的特地安排,这里坐着一些他和雷天宇都不认识的人,大家只是笑着点点头就算打过了招呼,免去了尴尬的自我介绍。
坐下之后,雷天宇立刻侧过头去说:“来之前我已经跟雁离说过了,咱们坐一会儿就走,嗯?”徐枫晓立刻摇摇头,低声说:“要走你自己走。”
“可是…”雷天宇拿他没办法,知道自己越是护着他,徐枫晓的脾气就会越犟,以前他倒还会对着自己发出来,现在的他,只会闷在心里伤害自己。无奈只好先顺着他了。好在这个位子偏,也没有人特地过来,很快的,司仪宣布新郎新娘入场,全场立刻安静多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被灯光打得雪亮的中间台子上,神采飞扬的周彬挽着美艳如花的江雁离在婚礼进行曲的音乐中隆重亮相,顿时引来一片掌声。
奇怪的是,他们这一桌的客人除了雷天宇鼓掌鼓得热情一点之外,那几位都基本是敷衍了事,脸上也着实没有多少高兴的样子,反而失望的神情比较多一点。
其中一个看见江雁离的第一眼是惊艳,第二眼就变成了失落,后来干脆叹了一口气,扭头不看了。
看见他们闷闷不乐的样子,徐枫晓一下子就猜到了他们的身份,微笑着对雷天宇说:“今天新娘子真是漂亮,噢?”雷天宇光把注意力盯着台上,随口答应了一声:“啊,是啊。”
徐枫晓在心里暗暗地说了句真是木头一块,一块木头,也就不提醒他了。婚礼的仪式进行得很快,父母发言,来宾发言,大家合影,很快司仪宣布婚宴正式开始,又是一片掌声中,服务小姐开始来回穿梭上菜。
雷天宇这才把目光收回来,习惯地替徐枫晓倒饮料,被他在桌子底下轻轻一踢才讪讪地收回手去,看桌子上除了白酒就是啤酒,又忙着向路过的服务小姐要罐装椰奶。
正忙着的时候,忽然听见身边的徐枫晓幽幽地叹了一声:“唉,她终究是结婚了…”雷天宇被他这突然的伤感给吓了一跳,急忙回头看他,却发现其余的几位居然都不约而同地叹起气来,很有引徐枫晓为知己的感觉,举起酒杯来,互相虚敬了敬,只说了一个字:“干。”说话之间,杯到酒干,徐枫晓忍住笑,低头喝了一口椰奶,旁边雷天宇投来疑惑的目光,他只当作没看见。
别的桌子上还在殷勤地推杯换盏劝酒的时候,他们桌子上的酒瓶子已经有两个空了,徐枫晓自然是喝着椰奶,雷天宇被形式所迫干了两回就再也不敢奉陪了,不然照这个样子下去今天只怕要徐枫晓拖他回家。
发现酒没了的时候,一位男士转头想再要一瓶,对面一位斯文俊秀的男士开口说:“不必了吧?今天…在这里,还是注意点风度比较好。”
虽然不认识,那位要酒的男士却不客气地说:“什么风度!我今天都来了还不够有风度的吗?!”另一位戴着眼镜,脸上已经开始泛红的男士苦笑了一声:“风度…就是这风度害人啊…昔日依依章台柳,今日攀折他人手…”
“够啦。”一直没发言的一位蓝西装男士劝导说“既然已经来了,又何必这样,保盘到底吧。”
徐枫晓听得低头闷笑了一声,雷天宇这才明白过来,敢情这一桌除了他和徐枫晓之外,坐的全是江雁离曾经的追求者!
爱人结婚了,新郎不是我。失意人碰见失意人,难怪他们借酒浇愁了,只是自己和徐枫晓怎么趟了这趟混水…苦笑着看看身边的情人,眉头完全舒展开来,也不那么假装平静了,漆黑的眸子里闪着生动的火花,正在饶有兴趣地观察着他们的举动,不时还匆忙低下头去掩饰自己的表情,看得他心里喜悦得发疼,趁人不注意,给他夹了几筷子菜,盛好汤,故意说:“多少吃一点,不然等会连笑都没力气笑了。”
“对啊对啊!”斯文男士赞赏地说“就算输了也要保持自己的尊严,不能破罐破摔嘛,等会儿,我们要笑着恭喜今天的新娘子呢!”“笑?唉,只见新人笑,哪见旧人哭喔。”“那倒是,我一定好好恭喜恭喜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