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优雅地站了起来,伸出一只手:“真不好意思,还劳驾高主任跑一趟,大家都忙,下次再联络吧。”高纪鑫也站了起来,接住她的手轻轻一握:“别人都说,海天实际上是江律师当家,果然没有错。
有这样的贤内助,真是雷主任你的好运气…我这个手下败将,是输得心服口服了。”雷天宇还没来得及回答,江雁离的脸上恰到好处地浮起娇羞的红晕,嗔怪地说:“高主任…陈年旧事,不要再提了。”
三个人各怀心思地笑着,握手话别,就在雷天宇打开门送高纪鑫的一霎那,高纪鑫象是突然想起来似的,回头说:“啊,差点忘了,海夫人托我转告雷主任一声,下午的约会,她临时有事不能来了,请雷主任见谅。”
雷天宇心中一阵翻涌,扶着门的手紧紧地抓住了门上的木头:海夫人终究没有来赴约!为什么?!
是她真的有什么急事还是晓晓根本已经在她手里?!无论是那一种,只要牵扯到晓晓,他就不能冒险!明知道对方是设好了陷阱,就等着自己去跳也没有办法,只要晓晓已经在那个陷阱里了,他就只能无怨无悔,毫不犹豫地跳下去!而完全不管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在等待着自己!
高纪鑫倒是神态自若,说完了话,像是这根本就是一句顺便的口信,没有任何价值一样,也不看雷天宇脸上的神态变化,微笑着请他们留步不送,直接向大门走去。
雷天宇困难地咽了口唾沫,出声叫住他:“高主任,请等一下!”高纪鑫有些惊讶地回头:“还有什么事么,雷主任?”
感觉到江雁离已经来到了自己身后,分不出是警告还是表示支持地把手轻轻放在他的手臂上,雷天宇无法过多地去思考她的意见,直接说:“高主任,我考虑了一下,既然海先生诚意相邀,我们不去见一面实在过意不去。”
“那太好了。”高纪鑫欣然说,做了个请的手势“我的车就在下面,现在一起去吧?正好可以赶的上下午茶的时间,海家西点厨子的手艺是我所知道最棒的。”
雷天宇勉强地笑了笑:“谢了,我自己有车。”他回头正好对上江雁离担心的双眼,安慰地拍拍她的肩:“没事,你在这里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我也一起去。”江雁离瞬间恢复到那个精明强干的女律师,果断地说“事务所先交给何子函好了。”
“雁离…”雷天宇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高纪鑫,压低声音说“这是我的事,没必要把你也扯进来…”江雁离微微昂起下巴,盯着他的眼睛说:“我知道,你是老板,可是,你也别忘了,事务所也有我的一份。
我可不能看着你把我们大家全卖了。”她一阵风地卷了自己的大衣和手袋出来,站在雷天宇身边,亲密地挽住他的手臂,对高纪鑫嫣然一笑:“高主任,可以走了。”
江雁离熟练地一打方向盘,黑色的捷达尾随着高纪鑫的车开上了一条通往山间的道路,盘旋而上的山路两边全都是参天古树,枝条还没有泛绿,树干上的青苔透出森森的寒意,偶尔传来几声鸟鸣,更显得这一地带的幽静。
“这里可真不错啊,环境挺好,如果在这里盖个别墅区的话,一定好卖。”江雁离不禁吹了声口哨,转头看向正在发呆的雷天宇“之前我怎么不知道郊区还有这样的好地方?”
被她这么一问,雷天宇才回过神来,看看车窗外的景色,苦笑了一下:“怎么,和周总交往之后,连眼光都变得独特了。”
“去!”江雁离冷哼一声“我在想,这个地方我连听都没听过,更别说来过了,住在这里的人,会是什么样的人?”说话之间,前方已经出现了两扇雕花大铁门,古典欧式风格,只是年代有些久远了,有些地方出现了些微的锈蚀,门上一个小小的监视摄影头转了两下,门缓缓地自动开了。
虽然是冬天,精心修剪过的草坪还是一片碧绿,园子里到处可见和路边一样的古树,配合着散布在园子里的白色大理石雕塑,出乎意料的和谐雅致,再往前开,路的尽头,是一栋欧式洋房,门口白色的廊柱和橡木大门,缠绕覆盖着房子的半枯常青藤,和时下流行的仿欧建筑不同,是一派古典高贵的氛围。
高纪鑫下了车,笑吟吟地过来替江雁离开车门,恭维了两句她的驾驶技术,然后在前面引着他们上了台阶,橡木大门恰是时候地打开,走出来两个穿着一模一样白衣黑裙的年轻姑娘,微笑着接过他们的大衣围巾,轻声细语地告诉他们,海先生已经在小客厅等候了。
穿过大厅,拐入另一面的走廊,走在前面的高纪鑫敲过门,得到回应之后推开门,微微一躬,恭敬地说:“海先生,雷主任和江律师来了。”
“欢迎欢迎。”一个斯文平和的声音传了出来,接着,门大开,一室灿烂的午后阳光。曾经在法庭上见过的那个男子微笑着站在他们面前,虽然在自己家里,也是西装衬衫一丝不苟,左手无名指上带着一个普通到极点的白金婚戒,虽然穿着朴素,但是仍旧散发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高贵与威仪,让人不能忽视。
他伸手与雷天宇相握:“在下海驭远,雷主任,久仰大名了,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请进请进…这位是江小姐?以前家父承蒙杨老先生多方照顾,近来疏于问候,不知他老人家身体还好?”
江雁离第一次露出了惊讶和不知所措的神色,幸好只持续了三秒钟就恢复了应答能力:“外祖父身体…还好…谢谢。”
雷天宇满腹疑团地随着他的手势走向室内,简单大方的装修,实用的家具,和宅子的外观似乎并不太相配,桌上一整套细瓷玫瑰花的英式茶具显得有些突兀。
“请坐,一起喝点茶吧?”海驭远亲自拿起茶壶给四个茶杯里倒上浓香的红茶,微笑着邀请他们落座,高纪鑫急忙上前殷勤地为江雁离拉开椅子请她坐下。
“雷主任?”看见雷天宇仍旧站着不动,海驭远有些诧异但仍不失风度地问“有什么不妥吗?”
“天宇…”江雁离也低声说着“先坐下来吧。”抱歉地看了她一眼,雷天宇摇摇头,对海驭远直率地说:“海先生,您的好意,高主任已经转告我了,很抱歉,我不能答应。”
“呵呵…”海驭远轻声地笑了,自己坐了下来,对他举起茶杯“雷主任,先不要这么说,请坐下来,我们谈谈可以么?也许,我会改变你的主意,如果你真心要拒绝的话,也不必走这么一趟了,对不对?还是先请坐,尝尝正宗的伯爵红茶吧。”
雷天宇淡淡地说:“我别无选择,就算这是鸿门宴,我也不得不来。”海驭远放下了茶杯,微微一笑:“我不明白。”咬了咬牙,不顾江雁离焦急地给他打着眼色,雷天宇直视着他的眼睛,慢慢地问:“徐枫晓…在哪里?”
一时没有人出声,空气中红茶和西点的甜香也好像在一瞬间变得僵硬起来,高纪鑫和江雁离还挂着面具似的笑容,雷天宇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对面的海驭远,而后者漫不经心地又拿起杯子,放到唇边轻啜了一口,仿佛很满意茶的味道,唇角微微上扬,含笑说:“枫晓吗?在这里。”
雷天宇舒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手里竟然已经渗出了冷汗。“雷主任很担心他?”海驭远笑着问,观察着他的神色变化“甚至为了这个还专门赶过来一趟?其实大可不必,这里就相当于枫晓自己的家,住在自己家里,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他…他是怎么来的?”雷天宇艰涩地问“走之前,什么都没跟我说…就这么走了…”海驭远有些同情地看着他:“告诉你,他也不叫徐枫晓了,这孩子就是任性淘气,爱钻牛角尖,想好了的事情谁都改不了,昨晚上跟内子的人回来说,知道他的下落了,我就防着他来这一手,赶快叫人去接他,果不其然,刚到就碰个正着,大概也知道自己错了,没敢发脾气,乖乖地跟着回来了。
唉…之前已经跑过一趟,骗了内子一回,害得我瞒着她到处找了半年,这一次再叫他跑了,可真是贻笑大方。”
他抬头一笑:“看样子我也该检讨一下教育方式了,这两头说谎两头瞒的本事,他是跟谁学的?雷主任,累你担心,不好意思。”这么说晓晓没事!雷天宇完全放下了心,试探着问:“我可以见见他吗?”
“当然,这么说,雷主任跑这么一趟,完全是为了枫晓了?”海驭远露出遗憾的表情“果然至情至性,既然这样,现在谈什么也是无用,那件事就先放放,见见枫晓,也好让你安心。”
他微笑着起身对江雁离道了失陪,交代了高纪鑫好好陪着她,然后在前头领路,带着雷天宇走出小客厅,拐出走廊,上了楼梯,走入房子的西翼,在一扇房门前停下来,想了想,笑着说:“雷主任,不好意思,枫晓的脾气倔得很,你这么进去,他接受不了,怕是会…情绪激动,干脆自暴自弃。
不如我先进去,告诉他一声,嘱咐他几句,你先在外面等等?”雷天宇有些不以为然,晓晓的脾气,还有他不了解的吗?任凭他怎么情绪激动,要打要骂,自己也都认了,这世上,也没有人能比他更能忍耐徐枫晓的坏脾气了,不过人家既然这么说了,也是一番好意,尽管他心里火急火燎地要见到晓晓,也只好点头答应。
他等在门外,推门进去,把门关上,这是一间小套房,外间的沙发上坐着两个男子,一个在看报纸一个在自己玩牌,看见他来了,急忙站起来,必恭必敬地叫:“海先生!”
海驭远点点头,从半开的里间门望进去,徐枫晓呆呆地缩在沙发的一角,额上垂下的乱发一直遮盖到鼻梁,视线也大部被遮挡住了,脸上毫无表情,要不是胸膛还在轻微起伏,简直会认为那不是个活人。
“枫晓怎么样了?”他低声问。两个男子对望一眼,其中一个吞吞吐吐地说:“从回来,就一直这个样子…不吃不喝…连姿势都没变过…”
海驭远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慢慢地走了进去,伸手在门上敲敲,算是打招呼,笑着说:“枫晓,怎么了?还在闹别扭?”
徐枫晓呆滞的黑眸一动不动,盯着自己蜷起的膝盖部分。看见他面前茶几上还放着一碗白粥和四样小菜,已经凉透了,海驭远回身轻斥:“凉的叫他怎么吃?就不知道换热的来吗?去吩咐厨房做点营养的东西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