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晓…”从震惊中勉强回神,他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声音轻得连自己都听不见,雷天宇痛心地抿了抿嘴,加大声音又叫了一声:“晓晓!”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受了怎样的罪,吃了多大的苦头才把你的光彩磨灭殆尽?今天的你,和以前的你,还是一个人吗?!还是被我抱在怀里宠爱着,会撒娇会任性会吵架会挑食的晓晓吗?!
五年了,没有见到你的五年,爱你想你的五年,今天见了面,却发现,失去的永远不会再来,他所珍爱的那个晓晓,他牵肠挂肚的那个情人,已经成为了记忆…现实的晓晓,已经变得让他无法认识。
美女早已经奔过去抓住了徐枫晓的双臂,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红了眼眶,半天才说了一句:“出来就好了,没事没事,枫晓…你出来就好,我…什么都放心了…”
“我…没事,很好。”徐枫晓挣开她向后退了一步,眼中的惊恐一闪而过,马上又恢复了近乎麻木的神情,雷天宇看得不忍,抢前一步挡在她面前:“晓晓…我来接你了。”
徐枫晓好像是第一次看见他似的,流露出完全陌生的表情,又后退了一步,后背顶到了围墙上,已经无路可退了,他把手中的布袋紧紧地抱在胸前,戒备地看着雷天宇。
“晓晓…”雷天宇心里难过已极,声音放低,怕吓着他“是我…别怕,你不会不认识我吧?晓晓?家里已经什么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你回来呢,来,别怕,还记得那辆车吗?你买给我的?我一直在开呢,家里你的房间也没有变,还是老样子…你的被子和床垫都换了新的,睡起来一定很舒服,嗯?有什么话我们回家再说,好不好?”
徐枫晓木然地摇了摇头,无视他伸开的双手,小心地贴着墙边溜了过来,站在一边,雷天宇不放弃地又走了过去:“晓晓,五年没见了,你难道…真的不想再见我?我还有很多话要跟你说,我们好好谈谈行吗?”
“我不!”徐枫晓忽然冲口而出一句话,把他们吓了一跳,雷天宇急忙摆手:“好好好,你别生气,有话慢慢说。”
那位美女更是紧张,想了想还是走过来,柔声说:“枫晓,我知道你刚出来,还不太习惯,来,我们先回家吧,慢慢再说好不好?”
徐枫晓却像是也被自己的大声说话给吓着了,不知所措地贴紧墙,从外套没系好的扣子中,可以看见里面脏污的衬衫领子,袖口露出的手腕瘦得可怜,目光惶恐地四下游移着,在自己脚尖前的一小块地方来回打着转。
雷天宇不能相信地看着他,声音都在颤抖:“晓晓…晓晓!你怎么了?你不想和我一起回家了吗?我说了要照顾你一辈子的,你忘了我可没有忘!
晓晓…你看看我啊…别装作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晓晓…”他说不下去了,痛苦地把头别到一边,闭上眼,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全身血液都狂叫着翻涌不已。”这些废话,我不想听。
“说完徐枫晓又低下头,倔强地抿紧嘴,一言不发了,那位美女红着眼睛看看他,又看看雷天宇,还是走到后者身边,轻声说:“雷先生,枫晓刚没事,情绪还不稳定,你…别逼他了,他既然不愿意跟你回去,那跟我先回去,也是一样的…等他习惯一点,好过一点,再请你过来,好不好?”
雷天宇心里一阵绞痛,他如何能舍得让晓晓离开,好不容易才见面的,他一走,什么时候又可以再见到?如果他一直不肯见自己怎么办?晓晓的脾气这么犟,自己说都未必能说服他,如果他根本不听自己说,那又如何?人生还有几个五年?他们已经分开这么长时间了,难道还要再分开?
可是,现在的晓晓,根本什么都不听他的,如果今天她不在…自己就算是用强,恐怕也不能轻易地把晓晓带走,他又如何忍心对晓晓动手?那只能让晓晓更加恨他,更不能原谅他…不能再拖下去了,毕竟还是在监狱门口,晓晓身子单薄,穿得也少,寒风中一直在打着哆嗦,再不让他进车里,万一冻出病来怎么办?他的身体,还能经得起折腾么?“好吧。”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着话“晓晓…就拜托你了…他…他身体不好,如果有什么事,请务必通知我…”声音逐渐变得哽咽,他讲不下去了,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双手递给了她。
“放心吧,雷先生。”她了解地笑笑“从来我就把枫晓当亲弟弟看,不会让他吃亏的,等他心情好一点,我再打电话给你。”说着她回过头招呼徐枫晓:“来吧,枫晓,上车了。”
徐枫晓明显地犹豫着,低声说:“海先生…知道了吗?”美女稍稍一愣,接着就微笑着说:“他知道,虽然不说,心里明白,你别担心这些了,跟我回去,都有我呢。”
雷天宇站在原地,心乱如麻地看着他们走向车子,她拉开了前门让徐枫晓进去,轻言劝慰着,徐枫晓忽然回过身,直直地向雷天宇走过来。
他惊喜之下,站直了身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向他走来的徐枫晓,难道晓晓改了主意?难道晓晓还有话要对自己说?
徐枫晓走得很慢,很稳,带着下定决心后的某种强硬,径直走到他面前,依旧低垂着眼睫,右手在自己带着的包里悉悉嗦嗦地掏了一会儿,拿出来一个用黑色塑料带包好的四四方方的物体,递到了雷天宇面前,本来还鼓鼓的布袋立刻瘪了下去,里面大概也没有什么别的东西了。
“这是什么?”雷天宇奇怪地问,伸手接了过来,入手很沉。“你的东西,还给你。”徐枫晓简单地说。雷天宇满腹疑虑地打开系得好好的塑料袋,惊呆了,里面是整整齐齐叠好的,这五年里他写给徐枫晓的信!
每一封上都有他的字迹,徐枫晓的名字,已经褪色的邮戳…按照时间顺序排列地很规则,可是每一封信都没有拆开,口封得好好的…“这…这是…晓晓?”他不解地问。
“里面的东西我没看,回去烧了吧。”徐枫晓平静地说“你可以不用担心,现在没人会知道了。”他说完就转过身去往回走,雷天宇疾步追过去拦在他面前,着急地说:“晓晓,你听我说…”
“没什么可说的。”徐枫晓的声音低沉,连一点起伏都没有,象一把尖刀慢慢划过他的心“五年前,我们已经都结束了,我,不会再自作多情。”
他抬起眼睛,五年来雷天宇第一次清楚地看见他的黑眸,呆板迟钝,毫无生气,眼角还带着密密的血丝,直视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求你,放过我。”
“不是真的吧?”江雁离轻快地踩着高跟鞋从门口走到他的办公桌前,用涂着蔻丹的芊芊玉指敲敲桌面,吸引他的注意力“喂!”雷天宇无言地抬起头,顺手把已经烧到底部的烟按熄在烟灰缸里,皱着眉头看着她。
“今天接待的汪小姐偷偷跟我说,你来的比谁都早,脸色差得不得了,我还不相信呢,怎么了?出事了?你不是说要请两周假在家里照顾你的宝贝徐枫晓吗?怎么这么积极主动,又跑来上班啦?别跟我说你是要求上进,不是已经当党员很多年了嘛。”“晓晓没有回来。”雷天宇心痛地说。
江雁离一愣,收敛了玩笑的神情:“怎么会?他不是昨天释放吗?你不是已经确证多少遍了,确实没错吗?”
“他是昨天释放,但是他…不肯跟我回来…”雷天宇一夜没睡,疲倦地用手挡住脸,喃喃地说:“他不肯…”
手忽然被人一把打掉,江雁离放大的俏脸出现在面前,却是满面怒容,声音也充满怒气:“雷天宇!这也算是理由?!
你还是不是男人啊?他不肯跟你回来你就放他一个人走了?!他是在闹别扭你知不知道?哪有这么好说话的人啊?就是你让他吃了五年的牢饭,这时候你一接他就乖乖地跟你回来,男人是有自尊的耶!你不给足他面子,他哪里肯回来!连这个都搞不清楚,你是不是这几年志得意满,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他不肯你不会求吗?以前又不是没做过,怎么哄他还要我教你?你是初恋吗?!就算你以前没求过他,他可是求过你!那时你没有答应,现在照样来一遍反过头去求他该不是不会吧?!”
“雁离!”雷天宇受不了她的嗓门,把脸转了过去避开“晓晓变了,你没有看见他所以你不知道,他真的变了,变得根本不像从前的晓晓,他不是在和我赌什么气,他是来真的!看见他当时的眼神你就会明白,出来的,已经不再是那个徐枫晓了!”
晓晓呆滞的眼神,毫无生气的脸,反反复复地出现在他脑子里,已经逼得他无法忍受了。“我呸!”江雁离差点骂出粗话来“又在给自己找借口了,雷天宇,我以前还真没发现你是这么一个混蛋!
什么徐枫晓变了,他变你也变吗?还口口声声自己多爱他,看见他的狼狈样子拔腿就跑,把他一个人扔在那里,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别说他刚出来,情绪还不稳定,连照顾自己的能力都没有,根本是无处可去,无家可归嘛!就是两个人一起出去玩,你也不能说走就走,把他扔在交通那么不方便的地方啊!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你要是怕见他,就让我去接,他总不好意思对我怎么样,就是你不去接也没什么啊,总比现在这样,去接了,又把他扔在那里一个人回来的好!”雷天宇已经混乱成一团浆糊的脑子现在才清醒过来,急忙说:“不是!他被另一个人接走了!”
“嗯?”江雁离睁大了眼睛“还有人去接他?不会吧?他不是孤儿吗?在本市他除了同学之外,也没听说有什么认识的人啊?”
“你还记得晓晓判刑那一天,我们看见的那两个坐奔驰车有司机的人吗?”雷天宇努力回忆着“我们当时还说:他们非富则贵。去接他的,就是那位女士,我一共也就见过她四面,每次见面,她都开不同的车…她姓什么我不知道,不过她丈夫,应该姓海。”
晓晓当时说的那位‘海先生’,百分之九十就是她的先生。“海?这个姓很少见啊。”江雁离皱起眉头思考了一会儿,摇摇头“没印象。”
“你也没印象?”雷天宇有些失望,自从开事务所之后,他才发现,以为是冰山美女的江雁离实际上是个手段相当高明的社交家,别看她时时冷若冰霜,只有大小姐心情好的时候才稍稍假以辞色,可是周围的狂热爱慕者一天也不见少,人脉之广,更是让他刮目相看,如今却连她也没听说过那位香车美人和那位海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