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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日出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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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

雨渐大。

陈骄没想到郑青山会在这个时候上山。

她匆匆裹了一件外套出去,他撑了一把黑色大伞站在民宿的院子里。

屋檐下有四海八方聚集起来的游人在唱歌,在弹吉他。

弹的大概是某首小众的民谣,词句深刻,调子好听。

他敛着眉目。

神色在微雨中显得格外清冷。

“郑先生。”陈骄跑过去喊了一声,他侧头看来,眼中稍霁,嘴角扬起。

他往她走了两步,将伞遮挡在她的头顶上,密密麻麻的雨丝打在伞上,有小珠落玉盘的响动。

刚跑了两步,陈骄心跳有些快。

她喘了口气,仰头看见他硬朗分明的下颌线,比平日里柔和不少。

她问:“刚刚才给你发了位置,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郑青山带着她一起往里走,一面回答:“那时候已经在山上了。”

陈骄默了片刻,他上山的时候,应该已经下着雨了吧?

她正想问,郑青山已经收了伞。

屋檐下一曲完毕,引得一阵喝彩。十八九岁的年轻人们,总是朝气蓬勃的,没有因为这一场雨就安静下来。

郑青山想要开一间房留宿,老板娘看了眼电脑面板,面露难色:“不好意思,真是不巧,今天下雨留宿的人多,没房间了。”

郑青山面色不变,转头对陈骄道:“我看附近还有一家酒店,我过去看看。”

老板娘捂嘴笑着:“你们小情侣害羞什么,一起住不就得了?”

陈骄心头一跳,下意识看向郑青山就要解释。

郑青山却仿若没听见一般,只道了句:“谢谢。”

陈骄不放心他一个人去找酒店,就随着他一起过去了。

两个人撑着一把伞,他将伞檐往她这边倾斜。

冷白的透着微青血管的手,握着伞柄。

似漫不经心,又完全把握。

山上并不算黑,几步会有一盏挂在树上的圆灯。

隐没在树梢之间,像是明月一样。

因为雨,又带了几分清冷。

“叶彩他们打牌谁输谁赢了?”陈骄主动找了话去问。

“王鹏程赢了。”他淡笑着回答,“后面就不知道了。”

陈骄:“那叶彩可要皱鼻子了。”

郑青山心情颇好地点头。

沿着山路往下,就能看到酒店的边角。

红墙绿瓦,有几分古韵在里面。

伞上已经开始滚落零星的雨珠,她漫不经心地随口问起:“宁想也在打吧?她怎么样?”

她问完,就已经后悔了。

心头咯噔跳了下,抬头朝着他看去。

他垂眸睨眼看来,眸中幽深,掠过一抹探究。

陈骄张了张嘴,刚要说出来的“我随便问问”,还没说的出来,就被郑青山的回答咽了回去。

他平静说道:“没注意。”

郑青山:“到了。”

这家酒店里,人也很多。

郑青山过去问了下,也已经没了房间,要是再找,还得往山上走走。

但天色已晚,再上山显然不安全。

郑青山回过头,手上的长伞挂着雨珠,顺着他的脚边蜿蜒成一条线。

陈骄只觉得他眼中有些暗沉,没有说话,就这样看着她,也不知道是出了神还是在看她。

过了片刻,陈骄缓缓叹了口气,松口说:“最近的一家酒店有些远,你一个人上山我也不放心。”

郑青山嘴角抿起一丝弧度。

陈骄观测着他的神色,确认他没什么情绪后,才继续说了下去:“去我那儿将就一晚上吧,反正叶彩他们也不在。”

“嗯。”郑青山一点没有客气,生怕她反悔一样立马应声,他温和笑,眉梢之间仿佛也挂着淡淡的柔和笑意,他点点头,“陈小姐,麻烦了。”

回去的路上,雨下得比来时要大。

挂在树上的路灯坏了一个,隐隐约约有些看不清楚,只能看见青苔与新绿,在雨色里显得尤为幽青。

再回民宿,落水的屋檐下,小青年人们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了好几箱酒。

他们笑声坦荡,大概是有了种相见恨晚的意味在里面,恨不得此刻不醉不归。

老板娘百无聊赖坐在前台,开着电脑在打麻将。

她抬起眼就看到陈骄带着郑青山回来,轻笑一声。

陈骄看过去,被老板娘眼中传递出来的“我就知道你们会一起回来”烫了下,心虚地笑了下,忙领着郑青山回了房间里。

屋檐下唱歌的小年轻们,来敲了他们的房门,说是要一起喝酒烤烧烤。

邀请他们一起过去坐着聚聚。

陈骄也没什么事情做,回头看了眼脱去外套的郑青山,他淡淡笑了下答应:“好。”

她和郑青山的到来,让年轻人们给他们俩让出了个位置。

其中有个小姑娘知道陈骄是做服装设计的,央着她一起讨论色彩搭配。

她的奇思妙想与跳跃,让陈骄有些惊喜。

郑青山不爱说话,默默坐在她的身边,时不时递上一串烤牛肉。

陈骄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后来也就习惯了。

两个人的浓情蜜意,惹得在场的年轻人们一阵唏嘘,说着:“以后我要是有了女朋友,也得像郑先生一样对她好!”

陈骄看向郑青山,张了张嘴。

他淡淡笑了下,却是回答别人的:“好。”

陈骄沉默没反驳。

她和郑青山的关系,的确不太好说,在别人面前这样回答,也算是体面。

和他们在一起谈天说地,陈骄也有几分回到许多年前的错觉。

仿佛自己依旧是那个年轻的陈骄。

她看向身侧的人,她不敢看得太过放肆,余光只暼见他仰头喝下一口鸡尾酒时,滚动的凸起的喉结。

陈骄垂下眼帘自顾自喝了一口酒。

身旁的气息忽然拥来,他身上的沉香味道伴着酒与烟尘气息的混搭而来。

陈骄背脊一僵。

四周吵吵闹闹,在请求那位年轻的自由作曲家再弹唱一首歌。或许是因为他刚喝过酒,声音有些哑,他贴近她的耳边说:“少喝点,明天一早不是要去看云海日出?”

陈骄手指僵硬,应了声“嗯”,就把酒罐放下。

耳边,有些痒。

合唱的歌声响起。

屋檐下的雨仿佛小了一些。

老板娘支着脑袋往这边看了眼,对这种情形见怪不怪,又低头下去继续打麻将。

陈骄随着他们哼了两声。

身边全是放肆的,自由的歌声。

他们像是挣脱了桎梏,在雨中自由的白鸽,没有任何的东西束缚。

歌到高潮。

郑青山又靠了过来。

好像是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话。

陈骄侧头朝着他看去,他离得近,她的鼻尖从他的鼻梁上扫过。

两个人都愣了愣。

陈骄耳畔有些发热,她抽身远了些,讷讷问:“郑先生,你说什么?”

激昂的歌声更大了点,融在雨声里:“我要这天地……没人能阻挡……”

郑青山唇瓣一张一合,眉眼间是她从未见过的肃然:“陈骄……我……你……”

歌声有些大,她只听见零星的几个字眼,没听真切。

她只好又凑过去问:“什么?”

他垂下眼帘。

檐上灯光落在他的睫毛上,刷刷印下大片阴影在脸颊上。

他扬起惯常的淡淡微笑,摇摇头:“没什么。”

周遭鼓掌声起。

打断了陈骄想要问的话,她也随着别人笑。

这场聚会持续到了十二点半,终于结束。

陈骄加了他们的微信,跟郑青山一起回房间去了。

爬了一天的山,又喝酒唱了歌,陈骄早已经累的眼皮子睁不开。

她洗了澡,就躺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

隐约之间能感受到有人躺在了身边,她惊了惊,随即想起是郑青山。

她又稳下心神,梦呓般呢喃了声:“郑青山……”

他伸手温柔拨了下她耷拉在脸颊上的头发,“嗯”了声:“陈骄,晚安。”

陈骄睡得更加踏实了。

翌日天还没亮,闹钟就响了。陈骄蒙着被子赖床,对自己要去山顶看云海日出的决定产生动摇。

郑青山起身来,撩开窗帘看了眼外面,轻笑了声说:“天气不错,要去看日出吗?”

陈骄打量了他一眼。

他正在穿衣服,白色的衬衣被他扣的一丝不苟。

他偶尔的一个动作,她还能瞅见贴着衬衣时的肌肉轮廓。

她懒散地“唔”了声,却没起床。

郑青山了然扣上袖角的扣子,“我去给你带份早餐回来。”

陈骄从善如流:“谢谢郑先生。”

郑青山轻飘飘看了她一眼,“你昨晚还叫我……”他的话戛然而止,没能说话,只说了句“没事”。

正常时候,陈骄本就鲜少叫他的名字,一向是客客气气喊他郑先生。

唯独是在床上时,她才会下意识地唤他一声“郑青山”。

陈骄打了个哈欠,在郑青山离开后才起身换上衣服,洗漱梳头。

他回来的时间也是刚刚好。

陈骄给昨晚的小年轻们都发了消息,都没回,估计是起不来了。

她与郑青山吃了顿早饭,就一起动身去山顶看日出了。

四五点钟。

天色熹微。

天边一线泄露着些许微芒,穿过层层青绿照在山路上。

意外的,陈骄竟然又遇到了昨日上山时的老夫妻。

索性就结伴而行。

山上迷蒙。

也不知道是雾是云。

呼一口气,冷得透入心肺。

天色再亮些时。

树梢上挂着的露珠折射着光。

陈骄和郑青山一起站在山巅的亭子中。

于至高点往着山路看去,只能看到重重高树的树冠,隐没在云海之中。

一眼看去,壮阔得让人心胸激荡。

没过多久,云海中天光乍亮。

太阳升起,穿破迷蒙而来。

希望的明亮的光,照耀在陈骄身上,她终于忍不住“哇”了一声。

要是在陵城,哪里能看见这样的光景。

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日出。

这种初生的生机,仿佛是将她过去所遭受的一切阴霾驱散殆尽。

再往前,将会是一马平川的坦荡。

离开时,陈骄眼中还氤氲着亮色。

郑青山说:“你喜欢,下次可以再来。”

陈骄点头:“好。”她笑弯了眉眼,话也比平日里多了一些,她问他:“郑先生觉得刚才的景致怎么样?”

他抿着唇,敛眸深深看了她一眼。

徐徐沉缓道:“好看。”

陈骄从未见过这样的郑青山。

日光落在他的眉眼身上,亮亮的,无比虔诚。

仿佛他所说的,是他的信仰。

不过陈骄可以肯定,以郑青山的性格,必然是个无宗教论者。

老夫妻两个人还打算在山上走走。

陈骄和郑青山则是准备下山,回去找叶彩他们,也正好应该准备婚礼的事宜。

回程路上,陈骄收到了老婆婆发来的微信。

她打开一看,是先前看日出时拍下的。

她愣了愣,禁不住停下脚步。

郑青山转过身来,问她:“怎么了?”

陈骄缓缓抬起头,暼着他分外熟悉的面孔,从从前到如今,深深印在她的脑海之中。

她无言抿了抿唇。

不动声色将手机关上,迎着他走了上来,回答道:“没事,婆婆跟我道别。”

“走吧。”

他长腿迈着,走在她的身边。

陈骄却失了神。

刚刚婆婆发来的那张照片上。

云海拥挤。

日出霞光。

无一不是落在她与郑青山的背影上。

而她,放眼望着日出。

他却扭头,看着她。

乍看下去,心间猛的一跳,勾着她忍不住想要问他,是景好看,还是她好看?

但陈骄不是这种率直的性子,终究没有问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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