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九团对面的敌人便是敌人攻城的主力部队一一六师团,这个一一六师团曾在上高会战的时候,差一点被七十四军全歼,此时面对同属七十四军的第五十七师,当然想要报上高会战中的一箭之仇,可是几次冲锋都被打了下来,损兵折将,很是狼狈。
张贤正在城上巡逻,却听到城上的士兵指着远处的敌人嘲笑着什么,他顺着大家的所指,举起望远镜看去,原来那边正有一队鬼子脱光了上身,头上绑着个白布条子,一个个郑重其事的发着什么誓言,全不在乎北风的寒冷。
“呵呵,鬼子打不过,气得脱光了衣服,要和我们摔跤呀?”一个士兵打趣的说着。另一个士兵接口道:“哪呀,我看他们是准备给我们跳大绳哩!你们看,他们还跳得真不错呢!”又一个士兵道:“哈哈,就叫他们跳吧,跳死他们也别想打进来”……众人说笑着看着敌人夸张的表演。
“团长,他们真得是在跳大绳吗?”魏楞子问着张贤。
张贤笑了一下,道:“鬼子哪会跳大绳,呵呵,他们这是在贯彻武士道精神呢!以为这样就可以刀枪不入了!”
“不会吧?”魏楞子也笑了,不相信地道:“他们也信义和团呀?”
张贤却道:“但愿他们信,呵呵,要是那样,我们打起来可就顺手多了!”
正说之间,却将那群鬼子敢死队呼喝着,举着机枪,狂呼乱叫着向东门冲了过来。
“大家准备,没有我的口令不许开枪!”张贤命令着。
大家连忙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那个冲在最前面的鬼子很是魁梧,手里端着轻机枪,有如凶神恶煞一般地冲了过来,在他后面是一大队光着上身、绑着布条的鬼子,就像是中了魔一样,浑不在意这样的冲锋是如此得愚昧。
“这群鬼子我看是疯了!”常立强走了过来,这样对张贤道。
“他们疯了才最好!”张贤这样地回答。
说话间,这群鬼子兵已经到了机枪的火力范围内,可是也就在这时,这些刚刚进行过神道的鬼子兵们顿了一下,没有再往前冲,愣愣地看着城上,仿佛不相信怎么没有遭到国军的扫射。
“团长,打吧!”魏楞子生怕这些鬼子又跑回去,催促着张贤。
张贤并没有发令。
那个为首的鬼子只是愣了一下,马上又呜哇地乱叫着,冲了上来,他后面的日本兵也怪叫着冲向城门。
直到这群鬼子跑到了离城十米的时候,张贤才大喝一声:“打!”当先一枪,将那个抱着轻机枪带头的鬼子枪毙在城上。这一声令下,大家的轻重机枪、步枪一齐发威,火力突然加强,攻城的人潮立刻象多米诺骨牌一样,乱舞着,在枪声里片片地倒了下去,这些日军的敢死队员死伤枕藉,后面的人见状,慌忙仓惶溃退,刚才还庄严而立的武士道的誓词就如同放了一个屁一样,浑没作用。
被张贤射杀的那个领头的日军头目是日军第一一六师团,第一二零联队第三大队的大队长葛野旷,这个鬼子大队长在大家的眼里,可笑得就如同是一个跳梁小丑。
※※※
虽然又打退了鬼子的一次夺城,但是,敌人的攻势越发得凶猛起来。
常德的城墙已经破烂不堪了,就算是铁打的城墙,也经不起鬼子如此猛烈的轰炸,在许多的地段上已经出现了垮塌和断裂。
敌人又开始打炮了,可是当炮弹落在城墙周围之时,却没有爆炸的轰响,而是冒起了滚滚的浓烟。紧接着,这种冒着浓烟的炮弹如雨般倾泻而下。
“敌人又打毒气弹了,快带上防毒面具!”不等张贤说话,常立强马上反应着呼叫起来。
常立强的第一营曾从鬼子手里抢了一批防毒面具,此时正好派上用场,大家一听,又见到冒起了浓烟,都纷纷找到防毒面具,带在头上。
魏楞子也找到了一个面具,强行要给张贤戴上,但是他自己却没有。
“你留着自己带!”张贤推开他,掩住口鼻,准备沾湿自己的毛巾。
“你是团长,你带!”魏楞子倔强地说着,把这个面具硬是往张贤的头上装。
“我没事!”张贤推开他,两人正在拉扯,那烟雾越发得浓厚,就仿佛是下了一场大雾,竟然看不见前面十米。
魏楞子又一次把防毒面具挂到了张贤的头上,却被张贤一把推开,反而提着鼻子闻了闻,蓦然吃了一惊,大喊着:“这不是毒气弹,这是烟幕弹!”
“烟幕弹?”魏楞子和常立强都怔了一下。
“快快作好战斗准备,敌人马上就攻上来了!”张贤大声道。
常立强这才摘下了自己的防毒面具,也闻了闻,大声命令着:“大家快把防毒面具摘下来,敌人放的是烟幕弹,马上就要攻城了!”
这一点,所有的人当然明白,放烟幕弹的目的无非是想便于攻击,让防守的国军看不到他们的出击点,就好象是在浓雾中,同时也减少他们的伤亡。等到防守的国军真得看到鬼子的人影时,那已经晚上,鬼子肯定已经到了面前。
果然,东门已经笼罩在了一片浓浓的烟雾中,守卫在此的国军战士们看不到面前十米以外的距离,只能听到阵阵的喊杀之声。
“大家上好刺刀,准备好手榴弹!”不等张贤安排,常立强很有经验,这样的告诉自己的士兵:“敌人一上来,我们就丢手榴弹,把他们打下去!”
他的话还没有传达到所有的士兵中,敌人的身影已经也现在了城墙之下,许多梯子搭上了城墙,转眼之间,就已经有鬼子冲了上来。
“打呀!”张贤大喝着,举起刺刀将刚刚跨上城上的一个鬼子捅了一刀,那个鬼子嚎叫着滚下城去。
手榴弹也丢了出去,在城墙之下爆炸开来,但是已经阻止不了敌人的脚步,断壁残垣间,已经有鬼子从城墙的缺口冲了进来。
国军的士兵们,就如同他的称号一下,个个如同老虎,与冲上城来的敌人作着近身的搏杀,就连身材矮小的魏楞子也参加了进来。
也许是张贤的军服过于显眼,两个鬼子包围了他,他们肯定也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国军的官长,所以举着枪刺齐齐扎来。张贤灵活得一闪,从一个鬼子身边滑过,顺势将自己的刺刀递进了这个敌人的身体,接着在另一个鬼子冲来的瞬间,挪身躲过扑来的一刀,这一刀也真是险象环生,将张贤的衣服划破道口子,还好没有伤到身体。那个鬼子向前一扑,身体在前倾的时候,立足还未稳,已经被魏楞子从后一枪打中了他的头,这个鬼子惨叫了一声,从城头上跌落下去。张贤抢到了城墙边上,又有一个鬼子冒头从木梯上爬来,他毫不犹豫的对着这个头放了一枪,鬼子的尸体从木梯上滑落下去,将底下正爬上来的人也砸了下去。魏楞子赶上前来,一脚将这个靠在城墙上的梯子踢翻,那梯子向护城河里倒去,上面还有两个鬼子在啊的大叫着。
城墙上是一片得混战,但是国军的士兵却是越战越勇,而爬上墙来的鬼子却是越来越少,城墙上的鬼子也一个个地被打了下去,足足战斗了有近一个小时,张贤带着人才将这伙敌人肃清。也就在与此同时,那些从城墙缺口冲进城来的敌人,也被常立强带着部分的战士赶了出去。
可是,也就是这一战,一六九团的两个营又损失了一百多号兄弟。
※※※
就在张贤带领一六九团在东门争夺的时候,北门却被敌人的敢死队突破,此时,那里是一七一团的防。攻进城来的是敌一一六师团的一三三联队,而国军在失去北门之后,在团长秦其山的带领之下,与敌人展开了激烈的巷战。听着北面不绝于耳的枪声,张贤很是焦急,命令常立强带一个班过去协助。
北面的枪声直到傍晚时分才逐渐稀疏了起来,不久,常立强带着人又回来了,告诉张贤,冲进来的敌人已经被一七一团赶了出去,还打死了敌人一个大队长。
这一天在混战中又过去了,可是大家并没有听到南面德山方向传来枪炮声,有的只是敌人为了掩护渡河,向常德南门的炮击。这说明援军并没有到。
天又黑了下来,常立强来到了张贤的身边,有些疑惑地问着他:“团长,你说援军能来吗?现在天都黑了。”
这个问题张贤也在自问了多次,但此时还不能让大家失去希望,只是点了点头,道:“会来的,孙长官已经打过了包票,援军早就派出来了,是第九战区的第十军,应该快到了。”
常立强想了想,却又自嘲地一笑,道:“我也当了这么多年的兵,呵呵,上峰的话有时候必须要听,但是有的时候,却不见得是真的。”
张贤知道他说得不错,但还是道:“我们的援军应该会来的,这点上孙长官不会骗我们的,可能援军被敌人阻击着呢,今天到不了,明天怎么也应该到了吧!”
“呵呵,但愿我是白担心,就怕等援军来了,我们的城也破了,你我若没有战死,也会成为鬼子的俘虏!”
张贤皱了一下眉头,认真地道:“就算援军赶不过来,我们也一定要坚持到底,即使城破了,我也会战斗到最后一刻,战死,我也不会当俘虏的!”
常立强看着他,黝黑的眸子闪动着,良久,也认真地道:“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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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山勇此时才是如坐针毡,这么多天过去了,常德还没有攻取下来,而此时,眼见着国军从南北两面包夹了过来,他的第十一军如果再在此攻掠常德,已经显得有些鸡肋了,而他的第十三师团与第三十九师团这时正被国军第十集团军与王辉兵团围攻,眼见着已经不支了,如果再不撤退,肯定会重蹈上高与长沙之战失败的覆辙。而更让他心悸的却是国军第十八军正在往公安方向斜插,若真让国军第十八军断了后路,那肯定是大祸临头了。此时,只有实时撤退,才可以避免被优势的国军围歼。但是,若不能够打下常德,那么这一次发动的作战根本就是劳兵伤财,白忙活一场,回去连个可以吹牛的本钱都没有,不仅不能向在南京的日本派遣军总部交差,便是同国内东京大本营也无法交待的。到时候,日本皇军的威望,势必会毁于一旦,他的第十一军在陆军中则会变得灰头土脸,再也抬不起头来。仔细想一想,他自从接手第十一军以来,发动过那么几次战役,年初的江北作战还算顺利,可是五六月的江南作战在石牌一败涂地,此时年末如果再在常德碰上一鼻子灰,那么,只怕他自己的前途也将不保。
可是,这个常德的五十七师,真是铁了心地要顽抗到底,始终坚守不退,他以四万皇军围攻这区区的八千支那军,已经超过了一个星期了,就是没有办法向上头发出克城的捷报,这真真得让人着急。
横山勇正在发愁的时候,他手下的第三师团的师团长山本三男,带着一个大队长要求求见,这个大队长此时是代理第三师团第六联队的联队长,叫做松下靖次郎,一个月前刚刚由少佐升为了中佐。而山本三男与这个松下靖次郎好象是看透了形势,知道他这个司令官此时正在左右为难,给他带来了一个十分意想不到、而又有可能立竿见影就可以得下常德城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