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十一月二十五日开始,横山勇便投入了其第一一六师团全部,第三师团第六联队、第六十八联队以及第六十八师团第二三四联队,全面攻城,但是猛攻了一天,伤亡惨重,而各部的进展却并不大,直到二十六日,还在城垣附近激烈交战,便是有部队乘隙钻入城中,也被国军拼死逐出,一时间,日军攻城与国军的守城呈胶着之态,而整个战局的情势却是急转直下,这不能不让横山勇心惊胆战。
而此时,各路的国军已经合围了上来,王辉指挥的第七十四军与第一百军早已经集结完毕,与拦阻在常德西面的敌第十三师团激战了一周,但与常德之间的联络却完全中断,对于王辉来说,五十七师的存亡,关系到他七十四军的完整与否,也是他这个做军长的责任所在,当然十分焦急。他一面命令第一百军掩护着第七十四军猛力向黄石市推进,一面命令各师出加强营,并附无线电班,大胆向常德方向钻隙前进,务必要与五十七师取得联系。
二十六日,国军的各路进展顺利,第十集团军长驱直下,第七十九军越过了澧水,直趋敌第十三师团的后背,攻占了慈利外围的明月山主阵地;而第十八军渡过了汉洋河,突入到了敌第三十九师团阵线,攻克了刘家厂,截断了日军的后路,敌第三十九师团全线震动,澄田师团长紧急收缩兵力,死据交通线上的个别要点。
西线上,王辉兵团节节胜利,孙仲介于常德形势危急,电令王军长分兵攻占常德西郊河洑镇,以策应城内五十七师的守军。王辉抽出第十九师及第五十一师,配合各师的加强营钻隙支队,向河洑攻击前进,并以张林福的第五十八师攻击黄石市的正面。第七十四军与第一百军的正面攻势,使敌第十三师团阵线摇摇欲坠。而此时,第七十三军也以收容的残余兵力,向慈利进击,以期收复慈利。
可是,离常德最近的第九战区李玉堂兵团第十军,却依然行动缓慢,并没有按照军委会的严令于二十六日夺取德山。对于东面过来的国军,横山勇不得不调集原订用来攻城的第六十八师团与第三师团大部,进行阻截。于是,第十军与这两个师团在汉寿县西呈对峙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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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贤回到了师部,昨晚一夜的苦战,虽说身心疲惫,但是他依然打起十分的精神,不敢有一丝的懈怠。
罗师长正在接听着长官部的电报,一个参谋向张贤通报了常德其他方向上的战况,西面的西大门处,敌人曾突入多次,但是在苏正涛团长的亲自指挥下,与敌人展开激烈的巷战,最终将敌人赶出城去,但是一七零团的伤亡惨重,一个营长在战斗中牺牲。而一六九团防卫城北与城东的两个营,虽然也成功地将敌逐退,但是伤亡也不轻,有三个连长战死,两个营所剩不足六百人。南城稍微有一些好转,一七一团会同司马云部,已经将渡过沅江的敌人击退,南城暂时还算安全。一天下来,全师如今可数的兵力不过三千人左右。
罗达总算放下了电报,回过头看到了张贤,向他点了点头。
“师长,如今敌人已经夺得我们大部分的城厢阵地,而我们的援军说是今天可以赶到德山,可是沅江对岸敌人依然可以从容炮击,只怕今天是赶不到了!”张贤这样不无担忧地道。
罗达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援军!援军!还不知道是不是上峰给我们的定心丸呢!算了,还是不要想他们了,我们必须先想办法稳住我们的防线。”
张贤点了点头,道:“师长,如今我们的兵力损耗严重,再这么分散地打下去,肯定不行了。我们必须要回收了,不然防线拉得太长,大家都吃不消。”
“你说得不错。”罗达点着头,想了想,命令着作战参谋:“李参谋,传下令去,我们要转移阵地,缩小正面。命令外围阵地的各部队全部退回城内,防守城垣。”
“怎么布置呢?”李参谋问道。
“一六九团第一营和第二营两个营防守东门城垣;一七一团防守北门到大西门的城垣;一七零团伤亡比较大,让他们守上、下南门城垣。留一六九团第三营为师预备队,放在师指挥部前面的文庙。”罗达这样的布置着。
李参谋点着头,连忙安排下去。
“师长,我看如今各团营减员严重,我们是不是可以把那些勤杂兵非战斗人员编入作战序列里?”张贤提议道。
“嗯!”罗达点头道:“此时也只能这么办了,王参谋,你去把师里所有的勤杂人员给我统计一下,马上编到各个营团去!对了,还有,如今我们的重炮团也没有炮弹了,把炮兵也编入步兵里去,加强兵力!”
“是!”那个王参谋答应着去了。
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人,却是常德县留守的警察大队的陈队长,他听到了罗师长的最后那句话,马上自告奋勇起来:“罗师长,我们警察大队也有近百号人在这里,把我们也编进去吧!”
罗达怔了一下,有些为难地道:“你们常德的警察也是好样的,只是此时,我们的枪枝弹药已经严重不足,没有这么多的枪枝给你们呀!”
陈队长想了一下,笑道:“罗师长的枪支弹药不足,怎么不早说呢?我们警察局里还埋了上百条枪,虽说比较老式,打鬼子还是可以的,还有上万发子弹,这些都是当初戴县长藏在那里的,说准备留着组民团用的,呵呵,如今就先拿出来用吧!”
罗达不由得一喜,忙道:“如此真是雪中送炭呀,那就多谢陈老弟了!”
“罗师长说得哪里的话,保家卫国是每一个中国人的责任,哪能光是你们军人冲在前呢?何况你们虎贲师保卫的是我们常德,常德百姓感激你们还来不及呢,哪能要你们来感激!”陈队长说得倒是诚恳。
罗达点着头,命令一个参谋跟着陈队长收编警察,并去取枪弹。
“师长,仅凭我们五十七师,便是将我们全部战死,只怕也守不住这座城市,如今我们还要催促上峰,尽速来援。敌人的空中打击对我们造成了很大的损伤,所以最好能够要求上峰也给我们一些空中支援。”张贤幽幽地道。
罗达看了他一眼,愣了一下,摇了摇头,却问着:“这话可不象是你这个小团长所说的话,在我的印象里,不管什么任务,你都会毫不犹豫地接受,就是去死也从来不会和人讨价还价的,今天是怎么了,自己先泄气了?”
张贤尴尬地笑了笑,道:“师长,此一战的凶险你其实比我还要清楚,当初我就说过,如果救援不及时,我们这个守常德的就会被敌人一口吃掉,很可能全军覆没。我并不是怕死,只是我看着我们这么多可爱的士兵们,前赴后继、勇往直前地去作炮灰,我真得很心痛呀!但是,只要援军能够赶到,以此时的状况,敌人只能是无功而返,我们就可以完胜,早日结束这场战役,为我们五十七师留下一点精血!”
罗达怔怔地看着张贤,良久,才叹了一声:“张贤,你变得很多了,不再是那个敢于牺牲、公而忘私的小营长了,你已经有了私心!”
张贤的脸不由得红了起来,也许真被罗达一言说中,在不知不觉中,他在这个官场的沉浮里,学会了保护自己,学会了自私!
罗达还是给战区的孙长官发了一封急电,写道:“城垣战斗至烈,敌机竟日狂炸乱轰,刻敌四面重火器陆续增加,恳立派大批飞机掩护助战,并轰炸城垣四周之敌。职师血战九昼夜,伤亡惨重,仅余战斗官兵五百余人,弹药告罄。敌续增猛扑,势更凶强,请速饬援军于二十六日晚赶到!”
这封电报里,罗达有意将自己的伤亡加大,当然,他和张贤都清楚,就算是孙仲与郭万同他们一样得心急,急切间援军也不是那么好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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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贤回到了东城,此时,他的一六九团两个营已经布置到了从北门到南门的整个东城墙上,高伟的第二营也撤回了城内,两个营加起来不到六百人,又加了此杂兵和警察,也就六百人出点头。
高伟从东城退下来是,是被担架抬回来的,他坚守东河西堤一个昼夜,打退了敌人数十次的进攻,赵连长不幸阵亡,他自己也身负重伤,只回来了数十人。若不是张贤命令他撤出,他肯定会和赵连长一样,与阵地共存亡了。
此时的战况更加惨烈了。
部分敌人已经攻进城来,许多的地方,国军与鬼子间已经展开了巷战,尤其以贾家巷的争夺让人荡气回肠。那里驻守着一七一团第一营第三连的一个排,敌人在空袭后,动用了一个大队的人马进行冲锋,却不能将这个排击退,恼羞成怒之下,集中了火炮猛轰,直到将这个阵地轰毁,直到最后,这个排所剩下的只有八个士兵,便是这八个兵依然阻止敌人的突进达数个小时,一直打到最后,只剩下了该排排长一个人,这个排长在敌人迫近的时候,引爆了身上的最后一枚手榴弹,与数十个鬼子同归于尽。
贾家巷的战斗只是这场守城战中的一个小场面,可是也正是由于这小小的悲壮,汇成了整个常德保卫战更大的悲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