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子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向着舞厅内张望着,好象在找什么人。郑青山转回了身来,也看到了这个女兵,笑着喊了起来:“娜娜,我在这里!”
门口的女子这才笑了起来,仿佛是一朵盛开的太阳花,穿过人群来到了他们的身边,看了张贤一眼,对他笑了笑,又面对着郑青山,客气地叫道:“世伯!”
“呵呵,别客气!坐!”郑青山招呼着她。
这个叫娜娜的女军官坐了下来,三个人围坐在一张圆桌之边,张贤叫来服务员再取些饮料来。
“这是我一位老友的女儿!她叫王金娜!”郑青山向张贤介绍着。
“原来是王小姐!很高兴认识你!”张贤礼貌地向王金娜点着头,并且自我介绍着:“我叫张贤,十一师的。”
“你好!”王金娜也礼貌地向张贤点着头。
“呵呵,我们娜娜可是美国哈佛医学院的硕士研究生,要不是为了回来报效祖国,她现在肯定在攻读博士了。”郑青山告诉张贤。
张贤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他如何也想不到,这么一个娇小的女子,竟然会是一个硕士。在当时的这个年代里,别说是一个哈佛的硕士了,就是一个留洋回来的普通大学生,也是十分了不起的,可以说是凤毛麟爪,少之又少,更何况她还是一个女的。
“世伯别为我吹嘘了。”王金娜有些不好意思。
“唉,这哪叫吹呀!这本来就是真的嘛!”郑青山接着道:“她回国还没有多久,在这里学习一些军队的知识。我本来打算让她去重庆进大医院做主治医师,呵呵,她不愿意,非要上前线去当军医。”
“世伯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的前线部队里要是多一些军医,可能我们的士兵就会少死少伤许多人。”王金娜痛心地道:“当初我在滇西的保山远征军后方医院,看到送到那里的伤兵们,其实他们当时要是处理得当的话,根本就可以保住自己的手和脚,也不会被感染。可是等他们送到后方医院,就不得不截肢保命,有的连命都保不住了,这对大家来说都是痛苦的,对我来说更是痛苦的事。看着那些年青的士兵们,从此就要成为残废,你知道吗?每一次的手术之后,我都要大哭一场。所以我要当军医,一定要去前方的部队里。”
张贤不由得肃然起敬,没有想到这个娇小的女人,却是如此悲天悯人。
“好好!你说得不错!”郑青山点着头,又问着她:“你想好没有,学习完了,你准备去哪支部队呢?”
“我还不知道!”王金娜老实的道:“到时我服从上面的安排吧!”
张贤不由得一动,一个医学硕士,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军医,放在哪里都应该是一块发光的明珠,当下接道:“王小姐要是没有想好去哪,我看不如到我们十八军十一师来吧!”
王金娜却看着郑青山,她对于这些部队哪里知道深浅,所以是在询问这位世伯。
郑青山也看着王金娜,点了点头,道:“十八军也不错,是国军中的精锐。”
“好!那世伯就帮我进十八军吧!”王金娜点着头。
“没问题!”郑青山答应了。
王金娜看着张贤,见他十分地年轻,不由得问道:“张贤,你今年多大了?”
“呵呵,你问人家岁数做什么?”不等张贤回答,郑青山却在旁边开玩笑似的问着:“他可是十一师的宝贝,你该不是看上人家了吧?”
张贤的脸红成了一块布,但王金娜却不以为然,坦然笑道:“世伯又瞎说了,我是看他长得象个大孩子,所以才这么问的。”
“我今年二十一了!”张贤有意将自己的岁数多报了一岁。
“呵呵,比我小了四岁”王金娜道。
这当然瞒不过郑青山,他并没有揭穿张贤的谎言,笑着道:“别看他岁数不大,如今可是一个少校营长,可以说是国军里最年轻的少校营长了。”
“呵呵,原来是一个少校呀!”王金娜依然不以为然地道:“我刚刚入伍,也是少校,和他差不多嘛!”
“这不一样!”郑青山向他解释着:“你是一个医学硕士,一入军队最少也要给你个少校的,这是医官,因为军队里没有这么多硕士的,所以你是特例。而他就不同了。”
“他怎么不同?”王金娜又问。
郑青山看了看张贤,张贤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去。他这才告诉王金娜:“张贤应该是陆军学校出来的吧,应该是黄埔第十七期吧?一般刚刚从军校出来都是少尉,要有大的军功才能晋升为中尉,若没有军功的话,可能要一两年才能升到中尉。然后还要升为上尉,再到少校,也要三四年。”
“看来张营长一定是立了军功了,才升得这么快!”王金娜羡慕地道。
郑青山点了点头,道:“他从少尉升到上尉可是委座亲自提拔的,连中尉都没有经过。然后又因为营救了四千多的战俘,所以又升任了少校。”
“原来张营长这么风光呀!”王金娜都有些仰慕了,又追问着:“委座为什么会连升他两级呢?”
郑青山微笑了一下,道:“你要是有时间,就去图书馆看一下去年六月份重庆的报纸,呵呵,那上面通篇是他的事迹。”显然,他也不想沟起张贤不快的记忆。
王金娜也算乖巧,没有再问下去。
一曲又完,一曲又起。
郑青山对张贤道:“小张,你不请我们的娜娜跳一段舞吗?”
王金娜也笑着望着他。
张贤只得硬着头皮起身邀请这个军医女硕士。
在欢快而轻佻的舞曲声中,张贤带着王金娜翩翩起舞起来。张贤个头高大,体型魁伟,姿态优雅,步履轻盈;而王金娜更不同于这个舞池里的那些女服务员们,此时,她已摘下了自己的军帽放在座上,一头乌黑卷曲的长发飘散开来,娴熟而又放松地随着张贤的带动,快乐地旋转着。这两人就好象是一对飞起的蝴蝶,在百花丛中穿梭流连,让舞池内其它的舞者都相形见拙起来。也许是过于招摇了,舞池里的众人都纷纷停下舞步,来欣赏这一对舞者的舞姿。
人都有虚荣的一面,张贤也是一样,他注意到边上的同伴们都在停步看他,当然有一种兴奋,越发地起劲了,直到事后,他才后悔,在那一刻,他把刘曼丽忘记了。而王金娜更是如此,她没有想到这个初识的少校营长,还没有自己的小弟大,却有如此好的舞姿,而当如此近距离地注视着这张英气逼人的面孔时,她又不由得心里搔痒难当,这是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奇妙感觉,她甚至想永远就这样旋转着,永远躺在这有力的臂膀之下。
但是这种快乐随着乐曲的结束也结束了,大家给了他们热烈的掌声,到这一刻,张贤才觉出有些出了头,他想起了刘曼丽来。
虽然后面乐曲又响,但他没有再跳一支,这让王金娜有些失望。
※※※
他们又回到原来的座位之处,却发现郑青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去了,而坐在他位置上的是一个红发碧眼的美国小伙子。
这个美国小伙子也在拍着手掌,向他们表示祝贺。但张贤明显得感到王金娜有些不快,看来,她是认识这个美国人的。
这个美国人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向张贤介绍着自己,张贤听了半天也没有听懂,还是王金娜告诉他:“他叫迈克·金,是飞虎队的一个小队长。”然后,王金娜又把张贤介绍给了迈克。
张贤在南京上中学时也学过英语,教他的是一个美国的传教士,他的英语水平在当时来说并不低,但与这个迈克交流起来还是有一些费劲,除非这个迈克说得特别慢,不然他根本也听不懂。好在有这个王金娜作翻译,王金娜是在美国读的硕士,英语水平就如同迈克一样纯熟。
那一夜,遇到迈克后,张贤就觉得过得莫名其妙起来。
迈克与王金娜两人好象很熟悉,先是说了些什么,然后两个人便越说声音越大,好象是吵了起来,这个迈克还时不时不怀好意地盯视着自己,终于忍无可忍了,猛然站起身来,用手指着张贤的鼻子,气哼哼地用中文一字一句地道:“你——敢——跟——我——比吗?”
张贤有些奇怪,但从刚才这两人的只言片语中,也听出来他们说话是涉及到了自己,当下笑了笑,问着迈克:“你要我跟你比什么?”
迈克从身后拔出一只左轮手枪来,往桌子上一拍。
“他要和你比射击!”王金娜回身告诉张贤,刚才与这个迈克也惹了一肚子的气,但当着张贤又平静了下来。
张贤依然一脸地笑意,摇了摇头,道:“我为什么要和你比呢?”
迈克好象没有听懂,还是重复着那句话,他的声音更大了,以至于把整个舞厅里的人都惊动了,大家都停下舞步,看着他们。
张贤也恼了起来,但脸上的笑意却没有收敛,点了点头,抓起了桌子上的左轮手枪。
就这样三个人出了舞厅,来到了射击室,在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堆要看热闹的家伙们。
迈克哪里知道张贤是一个枪王,如果他知道的话,当然不会提出这么愚蠢的要求。
迈克的这把左轮手枪可以装六发子弹,两个人用同一把手枪打一轮,以五十米为距,看谁击中的分数最多。迈克先打,六发子弹打出了五十五分,相当于发发中九环以上,这已经是一个很不错的成绩了。张贤接过他的枪,也是六发子弹,却打出了六十分,发发正中,打出十环。
迈克惊讶地看着张贤,也不知说了句什么话,回头又看了王金娜一眼,转身走了。